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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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劫》第一章采訪 24穀隊長

(2017-05-25 19:04:31) 下一個

24 隊長

我聽說是我在公安分局會議室裏見過的那位臉色生硬黝黑的“鼓上蚤”穀隊長要見黃沙,心裏就想,江建人他們果然是盯上了黃沙甚至老宋了。

就憑著左撇子和嘴巴怪味這兩個線索,警方懷疑黃沙有作案的可能,完全站得住腳。如果我不為黃沙證明我們在一起吃過飯,還有他先於我去了倉庫房,那麽我等於是間接地出賣了朋友。而黃沙如果被公安機關拘留了,即便最後被證實沒事,但是像他這樣在鎮上的活躍人物,此後他的形象和作用力肯定會因此受到傷害的,這對於一個在黑白兩道上都混得開的人來說,無疑是個重大的打擊。而且說不定還會給他和黃馨的婚事,雪上加霜的。

但是我的顧慮是,倘若我主動向警察局領導解釋說黃沙是無辜的,那麽他跟宋為國萬一真是凶犯,那我不就成了作偽證的同謀了?

看來跟警察打交道真他媽的是件討厭的事,我在清城也有幾個警察朋友,大家平時在一起喝酒,彼此之間稱兄道弟的,都隨便的要命。可是這些正在忙碌的警察就不一樣了,他們霎那間都成了實打實的公事公辦的鐵麵人物,隨便某個問題,某個細節對我來說,也許就是陷阱的踏板。

何況,我對那個“鼓上蚤”穀隊長的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覺得他要不就是個失意人物,要不就是過分地耍酷裝逼,警匪片看多了那種。他的黝黑而冰冷的、棱角分明的臉,讓人看了心裏發毛。

我們三人騎著摩托車來到農行大院的門口。我發現,在不遠處的一棵白玉蘭樹下,果然有一個年輕人正稀鬆地蹲在那裏抽著煙,眼睛卻警覺地朝我們這邊溜著。

“麻子,你看到了沒有?這個年輕人就是沙陽市刑偵隊的,還有兩個人剛才也守在這裏,現在可能是找我去了,他們都是穀隊長的手下。”黃沙扭頭跟我說,“你說,我好歹也是吃保衛工作這碗飯的,怎麽沒來由的就成了殺人嫌疑犯了呢?而且殺的還是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事,還是小寒……我可是正經的武警學校畢業的軍官,人就是不能倒黴!”

“你也不必太較真了,大沙,他們吃刑偵這碗飯的,有的事隻是按程序走走過場而已。你隻要將真相跟江局長和那位穀隊長說了,應該沒事的。”我笑著拍了下他的肩膀,跨腿下了後座,“說不定是穀隊長知道有人到過庫房了,因此就派了他們到這裏來盯著。我在賓館裏不也被盯上了。”

“你看,他們真的是搞得草木皆兵了。”黃沙冷笑一聲。

“這三個沙陽市下來的小年輕我都認識的,中午我們還在一起吃過飯的。不過他們嘴巴挺緊的,不露一點口風,不像沙溪市來的那些的孫子,每次來鎮上,就像是討債似的,我們都得把他們當大爺供著。”老宋插話說,“可是就這些孫子們今天見了我,連招呼都不打了,媽的,表情都寫在臉上了,似乎我也是凶手了!”

“他們說是公事公辦,媽的。”黃沙滿臉的不高興。

我們走進門房的時候,蔡老頭似乎有些酒意了,他雙眼冒著夜貓子一樣的光,臉上掛著亢奮的神采。他見到我們,有些戀戀不舍地放下手裏的酒杯子,然後迷迷糊糊地站了起來,向我們敬了一個軍禮。

“大……黃科長,老宋,你回來了?公安局來的那個黑黑瘦瘦的警官,正在你們保衛科等著你們呢……”老蔡頭討好地笑著,一邊將桌上的酒瓶子藏到了桌櫃裏,“剛才那個穀、穀……還問我,昨晚上我看到你們倆在半夜的時候出去過沒有?我說我那時喝多了,早已經睡下了,不清楚。”

“老爺子,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黃沙遞了一支煙給他,“你應該跟他們說實話。”

“實話?什麽實話?這銀行的門房本來過了十點就該關上了,關我屁事!”老蔡頭抱怨說,然後抖抖瑟瑟地點上了煙,“別人倒也罷了,你們兩人我還信不過嗎?”

我不以為然地看著眼前這位喝得醉醺醺的老蔡頭,估摸著他一定是銀行裏哪位領導的親戚。不然的話,像他這種含混的樣子,居然還能在銀行的值班室混飯吃?!說不定人家扛了一麻袋的鈔票從他麵前走過去,他還要笑著跟人家行個軍禮呢。

“蔡叔,我再跟你說一遍,你可得記住了。昨晚上十二點左右,我跟老宋分別出去巡查了幾個儲蓄所,吃了宵夜,在兩點以前就再也沒有出去過了。”黃沙拍了拍老頭的肩膀,悄聲貼近他的耳朵說,“老爺子,你說這些話的時候,千萬要清醒,最好將嘴巴刷一下。”

“大沙,你後來兩點時候不是又出去了一趟了嗎?這話你可得跟蔡叔說清楚。”老宋提醒說。

“哦,那時該是淩晨了,也就是血案發生後的事了。”黃沙吸了口煙,“對了蔡叔,你家二小子在河南新鄉那邊的部隊混得還好吧?”

“嗯,這小子前兩天終於來了一封信了……”一提到兒子,老蔡頭一下子就來了精神,高興地睜大血紅的眼睛說,“他說是升班長了,他還準備著要報考軍校哩!嘿嘿,這小子!以前在家裏時,整天鬼混,到了部隊後就像變了個人。看來還是部隊好。大沙你在部隊帶過兵,你也是好人。”

黃沙將老蔡頭扶到椅子上坐下。我們正要往裏麵走,老蔡頭忽然又記了起來什麽。

“……對了,大沙,剛才邱行長來電話了,要你準備晚上加個班,他讓你先在保衛科呆著,不要擅自離開值班室。他說他隨時都會給你打電話的,要你留點神!他還說是什麽……是特殊情況。”

“晚上又要是讓我加班!老宋,你這姐夫夠可以的,獎金可老是不見長,年年給個先進工作者有個屁用。”黃沙顯得十分不滿,斜了一眼老宋,“我昨晚值班的事還沒向公安局交代清楚呢,他不是要讓我找江建人談話嗎?說不定晚上我就被拘留了,還是準備到局裏加班吧!”

“大沙,領導讓你值班,說明他還信任你。你想想看,農行那麽多的鈔票,都在你的眼皮底下藏著呢。你打瞌睡了估計都會醒過來。”我笑著跟黃沙說,“不過這事有些奇怪,邱行長為什麽不直接打你的手機,而是要蔡老爺子傳話給你呢?!”

說話間,我不自禁地看了老宋一眼。因為老宋是邱行長的小舅子,他應該清楚他姐夫做事的習慣的。

“沒準晚上他又喝多了!”黃沙衝著老宋笑了一下,“像這種不靠譜的事,邱行長做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是不是老宋?”

老宋尷尬地笑著搖搖頭,卻不說話。我仔細觀察了一下老宋的眼睛,發現他的目光低沉,眼角微微地眯著。

 

 

 

我們各自懷著心思來到了保衛科。

眼前出現的情景,讓我差點打了個噴嚏。寬闊的值班室大廳裏煙氣騰騰的,像著了火似的。兩個值班的銀行保衛,加上正在走來走去的穀隊長,三杆煙槍,都在大口大口地吞雲吐霧。

值班大廳裏麵,是個辦公室,從大茶色玻璃窗外麵看進去,隱約可以看到一邊牆角的一個紅黑硬木架子上,擱著五支擦得鋥亮的QBZ035.8毫米新型自動步槍,看上去陰森森的,有點嚇人。辦公室的旁邊,就是銀行的金庫,牆外麵用鋼管隔著,厚重的大門也是鋼製的,設施顯然比儲蓄所的保險庫要硬實複雜多了。

“黃科長,剛才你上哪兒去了?你怎麽這麽不盡責任!難道你不知道昨晚剛發生的重大事件了?!”穀隊長見到黃沙,就坐到沙發上,劈頭責問道,“虧你還在部隊當過武警中隊長呢!出了這麽大的案件,你這個保衛科長居然還不在崗位上守著,四處瞎跑,就憑這一點,你就是失職了。難怪江局長還囑咐我說,要對你認真察看著!”

“穀隊長,我當然不敢麻痹大意。我不是派了兩個保衛在這裏了嗎?我跟秦記者是老朋友,今天他來采訪,我跟他介紹了一下案件情況。”黃沙指著我說,“這事我已經征求過邱行長的意見了,他還要我好好配合省城來的記者們的工作。”

“咦,是你?你怎麽到這裏來了?”穀隊長驚訝地看了我一眼,看來我在公安分局時已經給他留下印象了,“江局長不是讓你們幾個記者呆在賓館裏,沒事不要出來走動嗎?還有,你沒有征得我們刑偵人員同意,擅自去了一趟農行的庫房,這是違反組織紀律的行為,現在你還想到這裏來瞎摻乎什麽?”

“穀隊長,我去停屍房可是得到農行的領導批準的。”我看他這麽橫,心裏有點來火,沒好氣地說,“何況我是電視台的記者,有新聞采訪的自由。”

“是省電視台的記者又怎麽啦?!新聞自由就可以不要組織紀律性了嗎?!”穀隊長臉色鐵青,語氣冷冰冰的,“你知道不知道,這次案件可是搶銀行,搭著五條人命呐!你以為我們是在拍電視劇啊?”

“穀隊長,確切地說應該是四條人命,不是五條吧?”老宋在一邊笑著糾正。

黃沙望著穀隊長,臉上掛著一絲揶揄的笑。

穀隊長橫了老宋一眼,不再說什麽。我心裏暗樂,知道穀隊長是在急怒之下說溜了嘴,他無意中將謝意名的死也給算進去了,隻是老宋和黃沙眼下還不知情而已。

“穀隊長,我知道這個案情很棘手,不過你拿我出氣幹什麽?”

我在南山上呆了幾年,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窩囊氣,因此這次想借機出來散散心,順便找點噱頭,弄出點人樣來。沒想到卻被這姓穀給損了幾句,因此我也上火了。

“穀隊長,你們公安局有本事就把凶手逮出來給我看看。讓我好好地給你們宣傳一下先進事跡,說不定到時候你們還真能被拍成電視劇呢。可要是你們抓不住凶手,也就是失職了,那時你嗓門再大也沒用!你想過沒有,你們的失職將會給社會帶來多大的不穩定因素?”

“你……”穀隊長聽了我的冷嘲熱諷,猛得將煙頭往地上一擲,氣咻咻地站起來,狠狠地瞪著我,看那架勢像是要罵娘的樣子。我冷冷地盯著他,臉上毫無懼色,不過心裏卻在打鼓。

我們對視了一會,他可能是怕我會在報道篇幅中給他留下不光彩的話柄,到時候輿論的影響不好,就沒有繼續發火了。

“黃沙,你沒事找他來幹什麽?多此一舉。他得馬上回賓館去呆著!”穀隊長指著我對黃沙說,“告訴你們,眼下是非常時機,我是‘8·14’專案組副組長,我有決定權。”

“穀隊長,我的意思是,你們公安局的同誌,對我今晚的行動有些誤會了。我找秦記者來,就是想讓他給我做個證明,為我說兩句公道話的。”黃沙笑著說,“不然我在江局長麵前怎麽解釋我在七點多到八點這段時間的行蹤呢?”

“你想找他作證人?笑話!他有什麽權利給你作證?”穀隊長冷笑著,“你以為我們刑偵隊是抓小偷的混混啊?,告訴你黃沙,從現在開始,沒有我和江局長,還有你們銀行領導的同意,你和宋為國兩人,不許離開農行保衛科一步,否則我將秉公辦事!”

“穀隊長,那你不等於是關我們禁閉了嗎?”黃沙跟老宋對望了一眼,說了一句部隊裏的行話。

“穀隊長,那麽我呢?你看看我可以幫你們什麽忙嗎?我上大學時,可沒少讀懸疑偵探小說,福爾摩斯,斯蒂芬,宮部美幸,東野圭吾的小說案例,對我來說都是小兒科了。”我故意想找穀隊長的別扭。

“他們都叫你麻子,對嗎?你最好給我乖乖地回賓館去呆著。”穀隊長正眼也不看我,“現在凶手還沒有眉目,如果你出事了,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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