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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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劫》第一章采訪 23疑凶

(2017-05-25 19:03:30) 下一個

23疑凶

本來我還想告訴黃沙關於謝意名意外死亡的事,不過,我忽地想到了江建人的吩咐,覺得這樣的話有點草率了。而且,黃沙是不是清白的,我到目前為止仍然沒有絕對的把握。從黃沙告訴我他的活動時間來看,他並沒有跑到東郊去作案的可能,因為謝意名的死大約是在七點半左右,那時他跟我分開不久。

除非黃沙跟我說的不是實話。

“倘若凶手不怕將事情鬧大,那隻能說明一點,他對公安機關的偵破能力和搶劫的結果是心中有數的,或者說,他的意圖就是要偵破人員跟著他的製造的線索摸下去。大沙,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要弄清楚,誰是那個在你之後到庫房去的人?”我一邊吸著煙,一邊假想著可能的凶手,“說實話,眼下他不但對我是威脅,對你也是威脅。因為他在暗處,而我們卻在明處,他隨時都可能對你我動手!而且,他對你的威脅可能更大,因為我畢竟隻是在找麻煩,隻要我不認真地牽涉到案件中,我就沒什麽可顧忌的了。”

我在為自己的推斷感到興奮之時,也感到驚懼不安,畢竟我遇到的是一個凶狠的殺人犯,而不是一個情敵。

“這麽說,眼下我即便能夠為自己開脫罪名,我也要麵臨那個凶手可能對我的陷害了?”黃沙疑懼地說,一邊有點神經質地抽著煙。

“我想情勢應該是這樣的!首先,那人應該知道我們兩人在一起吃火鍋、喝過酒,而且可能還知道你平時的一些生活習慣,比如你喜歡喝什麽酒,抽什麽煙,吃什麽食物等,他甚至還可能熟悉你嘴巴的味道。其次,這人在我去停屍房之前,就已經知道我要到那裏去,所以就匆忙地跑在了我的前頭,先在那裏設伏了,然後再引起我的注意,讓我以為他可能就是‘凶手’你。而知道我要去庫房的人,隻有在沙溪鎮政府接待餐廳的那些人,以及他們圈子裏的人了。”

“在接待餐廳的都是哪些人?”黃沙眨巴著眼睛問說,“那家餐廳名義上是為來賓提供工作便餐的,實際上檔次在全鎮的酒家中是數一數二的。”

“我先排除去和我一起來的那幾個人,他們沒有嫌疑。另外,沙陽市委的劉副書記和餘副市長,沙溪市委焦書記因為臨時開會,沒有到場,剩下的就是沙陽市農行鍾行長,沙溪市農行洪行長,沙溪鎮農行邱行長,沙溪鎮李鎮長四個人了。”

“這四個人中,除了沙陽農行鍾行長外,我全都認識。”黃沙想了一下說,“邱行長跟我個人關係不錯,我跟黃馨搞對象,還是他太太給介紹的呢,按理說他不會在我背後捅刀子吧?然而關鍵的問題是,做為一個分行行長,邱利民會去搶自己管轄下的儲蓄所的金庫嗎?我想除非他是瘋了,或者是想要出逃到國外去。不過這種可能也不能排除。至於沙溪市農行洪行長,我隻見過他兩次麵,他為人隨和,文質彬彬的,看起來更像是個中學教師,他也沒有理由跑到我們鎮上來搶銀行啊?”

“但是,難保他們身邊的人不會犯罪啊。”我提醒黃沙,“比如說,他們雖然不可能自己跑到庫房去,但是他們完全可能在跟其他人通手機時,偶爾提到了我們的行蹤,或者幹脆就通過上衛生間等機會,偷著用手機來聯絡凶手,讓他如何行動的。當然了,我這隻是假設。”

“麻子,聽你這麽一說,我的兩個上司都有作案的可能了?媽的,這算什麽事呀?”

“大沙,你再細細想想看,平時你經常跟哪些人在一起吃喝玩樂的?這時候你就別考慮什麽朋友的關係了,你身邊的每個人,誰都有可能置你於死地的,包括黃馨!”

“麻子,你這話打擊麵太大了。不是我吹牛,以前我在鎮上大家是出了名的,當然都是暗地裏的活,因此在鎮上的黑道中,說話頗有些分量,屬於大哥大級別的。”黃沙笑了笑說,“這一年多來,我因為跟黃馨談上了對象,就很少跟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泡在一起了,平時也就跟老宋,還有我們農行保衛科,後勤科的幾個人湊在一起打打牌,喝喝小酒什麽的。另外,我們鎮上公安分局的那些年輕警察跟我的關係關係都不錯。按道理說,應該不會有誰對我下黑手啊。至於誰會馬上通知那個嫌疑犯去庫房嚇你,我還真搞不清楚,或許是接待餐廳的那些服務員,也有可能。”

我想,知道我去倉庫房的人,隻有當時在餐廳酒桌上的那些人,另外還有三個在餐廳裏的接待小姐。還有就是送我和老七去農行大樓的那位司機小何了。門房的老蔡頭,也知道我的行蹤。但是,這些人顯然都不可能搶在我的前麵跑到停屍房去等著我的,而且他們也不知道我在這之前,曾經和一起在‘草莽風味’喝過酒。……要說最有嫌疑的吧,應該就是那個農行的司機小何了。因為當時邱行長在我離開餐廳前,曾經給他通過電話,讓他送我們去農行大樓,他完全有可能在短短的幾分鍾內,將消息告訴給那個凶手的。

“大沙,你知道你的同事老宋那時候是在哪裏嗎?”我忽然想起了在“草莽風味”時,黃沙提到過的老宋。

“老宋這人表麵上看起來大大咧咧的,酒鬼一個,可是膽子小,就因為他是邱行長的小舅子,人家才拿他當人看的。”黃沙聽我突然提到老宋,愣了一下,“麻子,你問這個幹嘛?莫非你懷疑老宋上倉庫房去了?”

“我怎麽可能懷疑老宋呢?他跟你是鐵杆哥們,他總不至於要假冒你的樣子,來嫁禍於你吧?”

“老宋一向膽小怕事,前幾年他跟人做房地產,虧了不少,欠了銀行一屁股的債。後來又好上了賭博……”黃沙搖了搖頭,“我在去倉庫房前後,他就在值班室裏呆著呢。”

我在剛剛見到黃沙之前,一直是將那個嫌犯的嘴巴怪味做為懷疑的線索的。現在排除了黃沙是嫌犯的可能,那麽口味這個線索就顯得不是很重要了。它不過隻是因為我的敏感,而提供給凶手來製造一個無關緊要的假象而已。而現在真正的線索,隻能是導向能夠證明罪犯犯罪的確鑿證據,它不是可能性,而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我在想,看來由邱行長和李鎮長透露風聲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其他兩個行長都是外地的,他們作案的背景沒有邱、李兩人熟悉。而邱、李兩人中,又以邱行長的可能性更大。

假設邱行長跟司機小何(或者其他什麽人)通電話時,他要麽是無意中泄漏了我和老七的行蹤,要麽就是在向凶手暗示我們已經懷疑到什麽了,並且明確通告凶手,要他對我們在倉庫房裏,采取一下隔靴搔癢般的行動,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如果邱行長也是案犯嫌疑人之一,那麽這個案件就複雜多了!監守自盜的事並不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如今幾乎是無官不貪的大環境下,像這樣鋌而走險的事,其實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我想起江建人在鎮公安分局裏說的話,他提醒我不要打草驚蛇,看來他已經警覺到了什麽令人不安的氣氛。或許這起凶殺案的背後,有可能蘊藏著一個更大的犯罪黑幕!而公安部門可能已經覺察到一些可疑的動靜了。

從幾個角度來看,儲蓄所的搶劫凶殺案其實是非同一般的。

我想起來一個細節,就是在庫房裏搗鬼的那個嫌犯,當他在知道了我懷疑上了凶手是個左撇子後,他馬上就對我手下留情了,很顯然,左撇子是個很好的假象,對於嫌犯來說,他是樂於見到我得出這樣的結論的,然後就轉移了我的思路了。他在庫房時輕易地放過了我,正好說明了他本人並不是左撇子,如果他真是左撇子,那麽他很可能已經對我下手了。

這也是我放棄了黃沙是嫌犯的假想的原因之一。

“麻子,你聽哥一聲勸,你就別胡思亂想了,不就整一篇報道,拍幾個鏡頭嗎?何必去鑽牛角尖呢!我們這巴掌大的小鎮,平時大家就嫌不夠熱鬧的,現在出了這種事,肯定是滿城風雨了。”黃沙苦笑著,“鎮上的人,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際關係十分複雜,盤根錯節的,連公安部門都覺得頭疼。因此一旦出了這種事,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的。像你們外地人最好少插手這裏的事,因為你們搞不清其中的前因後果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摻乎這事了?”我笑著說,“你說的對,大沙,你趕緊送我回賓館睡覺去吧,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把命丟在這裏……” 

“嘿,你不是說好了要跟江建人解釋一下我的情況嗎?”黃沙扔掉香煙,抓住我的手說,“你知道,如果晚上我不能為自己辯解清白的話,那麽明天早上我就很有可能被公安局拘留的。誰讓我他媽的倒黴,趕上了在我值班的時候,出現搶劫殺人案了呢!麻子,你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被冤枉吧?”

我望著黃沙焦急中略顯得有些卑微的臉,心裏有些感慨。他這時候說話的口氣,頓然讓我想起了當初他退伍時,當著我的麵哭泣時的哀傷無奈的樣子。我聽他的口氣這麽的決絕和傷感,胸口忽然間就有些難受了。有的人似乎命中注定就是要背運的,就像有的人注定要走大運一樣。黃沙追過鄭小寒,可是人家眼界高,不尿他。他好不容易混到了中尉,卻又被強製退役了,回到鎮上當了保衛科科長。而在他值班的時候,又碰上了一起多年不遇的搶劫殺人案……

看來我要是出於義氣伸手幫他一把,我就不得不放棄早先的推斷,相信他的話了。但是,我又該怎樣替他在江建人麵前做解釋呢?江建人既然要找他談話,那麽就肯定是瞧出了什麽蛛絲馬跡了,而我的解釋,除了能證明七點左右跟黃沙在一起吃火鍋之外,其它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

我覺得本來是稀鬆的事情,現在卻越來越燙手了。

我開始後悔方才在賓館時倉促做出的決定了,這無疑是個自作聰明的決定。也許事情真的就像黃沙說的那樣,我們這些外來人,何必去插手這種連本地人都頭疼的事呢?有的時候人際關係的確要比人命關天的案情還更要糾纏不清的。

我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此時已經是十點十分了。

黃沙發動起他的Boulevard C50T摩托車,他將油門踩得轟響,在這段僻靜的路區,顯得特別的刺耳。

“上來吧,麻子,我們先去一下農行大樓,在那裏再跟江建人通電話,不然他還以為我又上哪兒去了!”黃沙將頭盔前麵的擋風板拉了下來。

我猶豫了一下,隻好坐上了摩托後座。

車子開到了五光十色的大街上,一株株緊挨著的大樟樹,撐著淒迷的天空。夜色真美,路兩邊的人流熙熙攘攘的。穿過了鬧市區後,前麵不遠處就是宏偉的農行大樓了。

就在這時,大街對麵忽然轟鳴著迎麵馳來了一輛鈴木大摩托車,車子前麵是一個大漢,後座上緊挨著的是一個身材窈窕的年輕女孩。駕車的人見到我們,猛然將車子來了個U轉彎,然後“嘎”地一下在我們前麵踩住油門。黃沙隻好也刹住了車。

“大沙,剛剛你上哪兒去了?江局長打電話到值班室找你呢。”摩托車上的大漢掀起頭盔,衝著黃沙說,“我出來時,沙陽市刑偵隊的穀隊長也找你來了,他正黑著一張刀把子臉,凶巴巴地在值班室裏等你回去。他那樣子看上去,就像是要將你給吃了!”

我看了大漢一眼,隻見他長著一張瘦長臉,細長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翹,手臂上青筋浮現,年紀約莫三十七、八歲。他也在眯著眼打量著我,看樣子還帶著幾分好奇。後座上的那個女孩皮膚白皙,眨巴著一對粘了睫毛的黑眼睛,遊頭四顧著。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黃沙指著大漢,扭過頭笑著跟我說,“秦記,他就是老宋,宋為國,我在保衛科的老搭檔,死黨!”

“啊,你就是是秦記?大沙沒少跟我提到過你,說你們在清城電視台時是哥們。唔,看你精幹的樣子,果然是年輕有為。”老宋笑著說,“還沒找對象吧?你要是看上了我們鎮上哪位姑娘,就跟我說一聲,我幫你搞掂。剛才大沙說他請你吃過蛇肉火鍋了?有空咱們再喝幾杯。大沙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那個女孩聽說我是電視台的,就半仰著脖子,定睛打量了我一下。

宋為國說著,就掏出一包“紅塔山”,遞了一支煙給我。我心裏有些熱乎,對他馬上就產生了好感。我跨下後座,接過煙。趁著宋為國給我點煙的機會,我留心嗅了嗅他嘴裏散發出的氣味,卻沒有聞到那股古怪的酒肉混合味道。

我暗地裏有點意外,因為在這之前我懷疑過老宋可能是那個凶犯,看來是我過於敏感了。

“老宋,剛才大沙直把你誇了一通呢。”我笑著說,望了一眼那個女孩,“你眼光不錯,豔福不淺,今晚你不值班嗎?要泡吧去,還是想到哪裏搓幾把?”

“嘿,今晚哪有閑心玩呢,儲蓄所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晚上我還得值班呢,我這是抽空出來送小妹回去的。”老宋笑著說,“每天晚上一到這時候,我的酒癮就上來了,喉頭癢得要命!不過今晚看來不能陪哥兒喝兩杯了,咱們再找時間吧。兄弟,你在鎮上可得玩好了,別給哥兒們寒磣,有什麽事你報出我跟大沙的名頭就行了。”

那個女孩似乎有點不耐煩了,她抽手拍了拍老宋的臉頰。

“溫妮,要不你自己走回去吧,如果過會沒事了,我再去接你。”老宋對女孩說。

女孩不樂意地下了摩托,“哼”了一聲,一扭一扭地走了。

“宋哥,她是你的女友嗎?你怎麽半路就將人家丟下了?”我望著女孩嬌俏的背影說。

“什麽女友,我們是剛才吃飯的時候剛認識的,說是炮友還差不多。”老宋笑著說。我和黃沙也跟著笑了。

“老宋,你說那個黑鬼穀隊長找我有什麽事?是不是江建人讓他來找我的?”黃沙不屑地說,“這個穀隊長,今天早晨就將我審問一通了!當初我退伍時,本來是想去沙陽市刑偵隊的,就是被他給擋駕了,說我是武警出身,沒經過專業訓練,玩不得真的。他牛逼什麽呀?他不是也沒上過正兒八經的警校嗎?就是去警官學院進修了一年多。他的資本就是年輕時上過老山,掐死了幾個越南猴子。”

“我操,那姓穀的臉色不能看的,臭得跟屁股似的,凶得要命,他估計就是要跟我們過不去了!我們還是去見一下他吧,好漢不吃眼前虧。”老宋嗤了一聲,“真是的,他放著凶手不去查找,沒事老來問我們屁話。昨晚我們是在行裏值班,失職的又不是我們。你說煩不煩人?碰到這麽個傻叉真夠倒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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