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口味
我看著他們倆恐慌的神情,心滿意足地點著了一支煙,坐了下來,慢悠悠地吸著。
“本來嗎,我光憑著直覺,也以為可能是他。因為有一點我是確定不移的,那就是凶手一定跟黃森岩認識。”我擺出一副偵探的派頭,左手托著右手肘,右手鬆散地夾著香煙,半仰著頭說,“可是後來我查看了黃森岩的屍體,確定黃森岩是被凶手從前左方用斧頭砍殺的,於是基本上就排除了葉鬆雲作案的可能。我想,除非凶手是個弱智,不然的話,他若真是個左撇子,他怎麽會那麽愚蠢地就用左手作案呢?這不是明顯地要留下痕跡嗎?而從案情中的種種跡象來看,凶手的智商並不低,而且這很可能是一次有預謀的搶劫案。你們想,葉鬆雲是正經的警官學院畢業的,還是刑偵科的副科長呢。”
“這樣的話,葉鬆雲還是值得信任的?”老七舒了口氣,看來他不知不覺中已經相信了我的推斷了。
“我這隻是推測,老七,你有點爺們樣子好不好?看你的樣子我就是你的救命稻草了!”我說著,看了下田心,她對老七的樣子似乎也很不滿。我說,“傍晚時候我在儲蓄所營業大廳的現場,還特意觀察了一下凶手留下的那些模糊的足跡,除了黃沙的雨靴痕跡之外,它們比葉鬆雲穿的皮鞋,大致小了兩、三厘米左右。不過這不算什麽,我還是懷疑凶手有換鞋作案的可能。”
“你剛才在分局時,為什麽不將你的想法都跟江局長說了?”老七說,“他不是可以解釋這一切嗎?“
“我又沒有破案的責任,我瞎忙什麽?”我說,“江建人還特意警告過我,不要我參與案件的偵破,免得幹擾了他們正常的工作。我幹嘛還要死皮賴臉的往上湊啊?”
“江建人給你透露案情了嗎?”田心問說,“哪怕他隻露一點口風也好,這對於你們的報道來說,都是很重要的導向。”
“他倒是說了一點信息。根據法醫分析記錄和現場勘察,罪犯是從正麵砍著黃森岩的。”我說,“這已經是個定論了。不管當時黃森岩是在去開門時,還是從門外進來時被砍倒的,他都沒有跟凶手搏鬥的痕跡。也就是說,我們不能將他做為烈士來報道的。不過這也沒什麽,這年頭烈士算個鳥?”
“可是,我們也要盡量減少對他的負麵的報道。”田心顯然是從他們農行的角度來考慮的,要是黃森岩弄了個瀆職的說辭,那麽農行方麵在公眾麵前也不好說話了。她說,“人都死了,也算是個冤魂了,將心比心,我們不能再給他的家人增加精神壓力了。”
我聽了田心的話,覺得她在做人方麵還是通情達理的,有寬容之心,老七要真跟她在一起,總不至於到頭來家破人亡的。
“田心,這麽說你也已經知道了黃森岩昨晚上泡酒吧的事了。”我想起了黃沙告訴我的事,“這事是誰告訴你的?”
“是沙溪鎮的農行行長邱利民跟我說的。”田心歎了口氣,“邱行長正在為這事頭疼呢。做為領導,行裏職工出了這種玩忽職守的事,他也有責任的。”
“這事是不是黃沙向邱行長打的小報告?”我心想,黃沙不是說了,他要替他未來的小舅子隱瞞這事嗎?這事隻有他跟和他一起值班的宋為國知道的。
“黃沙昨晚是在保衛科值班的,遇到這種事要是隱瞞不報,就是瀆職。不過這事不是他告訴邱行長的,是他的同事宋為國向邱行長匯報了實情。”田心說,“宋為國這人也正是的,情和理都不分……”
“他可能是追黃森岩的姐姐沒到手,因此趁機落井下石的吧?!”我微笑著說,其實這隻是我的推測,我是想到黃馨跟黃沙的關係,就順手牽羊將宋為國也給扯進去了。
正說著,忽然外麵有人敲門,接著我們就聽到曹柳在門外高聲叫喊著。
“麻子,快開門,我回來了。你別跟我裝神弄鬼的,故弄玄虛了,什麽凶犯啊?連個鬼影子都不見呢!”
我聽到曹柳的聲音,忍不住鬆了口氣,她終於回來了。
“麻子,眼下曹柳可是我們手中的一張好牌,你可得罪不得。”我正要去開門,老七說,“你知道名人效應是不能小覷的,尤其是在小地方。你看,在我們幾個人中,就數她的名氣最大了,她走到哪裏肯定都會引人注目的,因此受到罪犯攻擊的可能性也就小了。”
“你是要我拿她當擋箭牌?瞧你這出息。”我瞪了他一眼,就過去開了門。隻見曹柳和老王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兩人看上去氣色都不錯,嘴裏噴著帶著甜味的酒氣。
“麻子,一樓大廳裏的那個大個子警察是誰?他逮住我審訊了半天,色迷迷的眼睛還老盯住我的胸口看,滿口的煙味,蒜味,酒味。”
“你說的是沙溪市公分局刑偵科的葉鬆雲警官吧?”我聽了她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看著她還有些潮濕的頭發,就誇張地嗅了嗅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日本牛牌沐浴露的香味,“曹柳,也難怪人家葉警官眼饞了,你想,剛出爐的香麵包,誰不想啃幾口呀?”
“麻子這話說的是,美女畢竟是美女,就連吸收能力也強。”老王聽了,也跟著笑起來說,“你看我就不行了,黑山芋一個,怎麽搓洗都不濟。”
田心聽了老王的話,禁不住皺了一下眉頭,老七卻笑了。
“去你的!”曹柳打了我一下,聳著眉頭說,“我看他哪像個警官,就跟在監獄裏被判了無期徒刑,剛逃出來的囚犯似的。麻子,我說他不會就是那個凶手吧?”
她說這話時,老七驚疑地看了她一下。
“所以說你要小心點,眼下什麽可能性都有,說不定凶手就在你的眼皮底下呢!”我警告她說。
“麻子,你說楊石不見啦?她是遇上流氓了還是被凶手盯上?”曹柳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看來泡桑拿把她給泡渴了,“我說這鎮上的男人們,怎麽看上去個個都像凶手呢?他們見了我都像餓鬼似的,圍觀我,還對我指指點點的,弄得我走在路上渾身的不自在。”
“這就是名人效應啊。”老王笑著說,“誰讓你是大主播呢?”
我笑著看了一眼老七說,都會心地笑了。
“麻子,你到停屍房折騰了半天,到底瞧出什麽貓膩沒有?凶手到底是誰呀?”曹柳急火火地問說,“今天晚上我肯定又要失眠了。本來以為到野外來接觸綠色,心情可以放鬆些,現在看來是沒指望了。這地方比清城更吵,更喧囂,鬧得一塌糊塗。剛才給我服務的那個小白臉男生,想要占我的便宜,被我狠狠地甩了一個巴掌!”
“曹柳,你的膽子夠大的。”田心笑著說,“明天整個沙溪鎮說不定就要傳開了,說是省電視台著名女主播曹柳在洗桑拿浴時,大發虎威……”
“好了好了,咱們還是來商量一下,下一步該怎麽辦吧?”我又想起了謝意名的死,不安地說,“楊石現在下落不明,如果她在十二點以前還沒有音訊,那麽很有可能就是出事了。我們應該讓公安部門立案調查。”
“她不會真的是被凶手給盯上了吧?”曹柳神經兮兮地說,“她這人也真是的,出去這麽長時間了,也不來個手機什麽的。我一見她的麵,就覺得她這人有點寸。”
“曹大主播,你不也是這個德行嗎?!”老七笑著對她說,“我現在算明白了,要做正事,就千萬別跟女人同行,尤其是自以為是的美女。”
“老七,你這話什麽意思?”田心冷冷地乜著老七說,“你有正經沒有?”
“不管怎麽樣,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楊石會不會是被凶犯綁架了!”我說,“凶犯要是想在他的父親身上做文章,我覺得這種可能性還是不小的。”
“凶手綁架她做什麽?我看她的年紀都過三十了,長得嘛也隻能說是略有姿色而已,怎麽看也沒有多少的含金量啊。”曹柳說,“她父親是土豪嗎?”
曹柳不知道楊石就是省長李不凡的女兒,我也不想跟她多做解釋。
“曹主播,要照你這麽說,凶手應該綁架你才對,是嗎?”老七笑著逗曹柳說,“你就是一尊金像啊。”
“去你的。”曹柳橫著眼,不過心裏肯定很開心。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楊石的失蹤,跟謝意名的死有關。”我一下子說露了嘴,呆了一下,緊張地看著田心。田心果然十分吃驚地望著我,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說什麽,麻子?謝意名死了?他是怎麽死的?是誰這麽大膽,竟敢對一個市長下毒手?”田心異常激動地問我說。
“現在還不能判定他是自殺還是他殺,不過,眼下此事千萬不能外傳!”我知道自己捅了漏子了,便嚴肅地說。
“不可能,他是絕對不可能自殺的。他肯定是被他的政敵謀殺的!你是聽誰說的這個消息,麻子?”田心的臉色開始暗淡下來,她難以掩飾住突如其來的悲傷,喃喃自語地說。
“是江局長。”我隻好說了實話,“他不讓我將這事聲張出去,因此剛才我沒告訴你實話。”
“麻子,謝意名的屍體是在哪裏發現的?具體時間是在什麽時候?”老王問道,他的語氣顯得十分平靜。
“他的屍體是在鎮的東郊被發現的,大約是在半個多小時前吧?”我有點詫異老王怎麽對這事會感興趣。
“這謝意名跟儲蓄所的搶劫案會有關聯嗎?如果是他殺,那說明凶手真是什麽事都幹的出來!”曹柳口氣中流露出幾分驚懼,“這下可熱鬧了,又多了一樁案件。麻子,這次你可真的是中彩了!這兩歌報道,都足以奪人眼球的。”
“我跟謝意名有過接觸,那時他還是沙溪市的副市長。”老王歎息著,“幾年前沙溪市建市時,我們有線台曾經拍過一次專題報道,負責接待的就是謝意名,那時他是新任的副市長,不到三十歲,年輕有為,相貌出眾。唉,這人怎麽說死就死了呢?!”
“這叫什麽事呀?市長都被殺了,看來這地方不能呆了。麻子,晚上你得守著我。”曹柳驚恐地說。
“有我在,沒人敢動你的!”老王笑著對曹柳說。
“我現在想弄清的是,傍晚時楊石離開我的時候,到底是誰給她打來的那個手機?”我茫然地說,“如果殺害謝意名的凶手,真的跟儲蓄所搶劫案是同一夥人,那麽事情就麻煩了,楊石也可能凶多吉少了!”
“這便如何是好?”田心差不多要哭出來了,不過她的神情看上去更像是著急,而不是真正的擔憂,“我到時候怎麽跟領導交代啊?!”
“媽的,真是見了鬼了,本來晚上還想好好地輕鬆一下呢。”老七看著麵目有點呆滯、滿眼悲戚的田心,可能猜到了她是在為謝意名的死悲傷,心裏老大的不快,“這些公安局的人全靠不住,他們抓賭博掃黃給車子開罰單什麽的倒是挺帶勁的,真要整個大案件,一下子就慫了。看來我們得想辦法自救了。”
“我現在有點懷疑一個人,而且還有一些靠得住的根據。但是,眼下我不能說出他是誰。”我看著曹柳,“如果凶手果真是他,那麽我們幾個人估計都有點懸了。說起來,這個人跟我們曹主播也算認識的。”
老七和田心對望了一眼,然後疑慮地瞅著我。他們看我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臉上都現出了驚懼之色。
“麻子,你開什麽玩笑?”曹柳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這鬼話我可不愛聽。在這個鎮上,我可不認識什麽人。難道你說的是老王嗎?”
“曹柳,你借我五個膽我都不敢動這種念頭。”老王倒是顯得很鎮靜,笑著說。
“都什麽時候了,我哪還有閑心開玩笑?!”
我急著說.我一想起自己心中懷疑的那個人,神情就有點悒鬱了。我忽然張開嘴巴,湊到曹柳粉紅的臉蛋前,然後猛地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
“哇塞,你這是什麽味道呀,這麽難聞?麻子,剛才你吃了什麽了?我快要暈過去了!”曹柳慌忙拿手捂住鼻子,另一隻手拚命地在臉前扇著,一邊說,“你不會是跑到停屍房去吃死人了吧?!”
“我知道你嗅覺敏感,因此特意請你鑒定一下味道。你聞到的這味道很特別、古怪,是吧?”我笑了笑,“好,如果過一會再讓你聞到我的這種氣味,你對它會有印象嗎?”
“不要說過會兒,就是這輩子估計我都不會忘記的!”曹柳誇張地幹嘔著,“麻子,就算你現在燒成灰了,我也能聞得出你嘴上的這種味道來!你趕緊去漱下口吧,別惡心人了,我情願被綁架了,也不想再聞到你這種怪味了,乖乖!”
“你們知道嗎?這就是我今天晚上在‘草莽風味’餐館喝的一種當地釀造的烈性特曲酒,它高達五十五度。它的原材料是沙溪鄉下土產的山薯,經過發酵之後,再蒸餾過濾出來的。喝起來的時候有股醇香味,但是在腸胃裏過濾一下後再反嘔上來,那味道就變得很難聞了。而且,這酒如果再跟蛇肉,煙味什麽的混雜在一起,呼出來的氣味,簡直就能將人熏倒了。曹柳就是見證人。”
我正說著,曹柳趕緊走到一邊去倒了水,不住地喝著,一邊氣咻咻地拿手指著我。
“嘿,我剛才也對你的口味感到納悶呢,就是不好意思說出來。”田心苦著臉說,然後又別有用心地加了一句,“幸好楊石沒聞到!”
“剛才我在農行庫房裏遇到的那位可疑的人,他以為將房間裏的燈關了之後,房間裏漆黑一片,他的形象就不會被我辨認出來了。”我解析說,“這事看上去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的了,但是,這人到庫房來的時候,卻忘了漱口了。當時他就站在我身後不到一尺的地方,。因此我從他嘴巴裏呼出的氣味中,差不多一下子就判斷出他是誰了!隻是出於其它的原因考慮,我不願意相信他真的就是凶手。這件事,我沒有告訴江局長。因為,我現在誰都不敢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