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金庫
“看來,凶犯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殘忍!”整個案情的過程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麽特異之處,我略微有點失望,“幸好鄭小寒還算聰明,不說出金庫鑰匙的藏處。她如果說出鑰匙的藏處,也許死得更快!她知道反正自己無論說不說,凶犯都不會讓她活下去的。所以不說就等於在拖延時間。而且,就像你剛剛說的,說不定凶犯跟他們還認識呢!這樣的話,她更不會有機會活了。”
“照你這麽說,她成了烈士還是被逼出來的?”葉鬆雲有點不滿地說。
“我覺得烈士之所以成為烈士,並不都像我們想像的那麽可歌可泣,好像一個人天生就是當英雄的胚子。他們成為英雄,更多的是取決於客觀因素。我們假想一下,如果當時過去開門的是鄭小寒,那麽烈士很可能就變成黃森岩了!”我說,“當然了,也有可能是,黃森岩一下子就將金庫的鑰匙乖乖地說出來了。”
“這不可能!”葉鬆雲一口就否定了我的話。
“為什麽?”楊石問說,“在我看來,秦記的推理是很有可能的。我指的是他的最後一句話。”
“因為金庫的鑰匙共是兩把。一把由鄭小寒保管,另一把由黃森岩保管,這是他們農行為了安全起見定了這樣的規則。黃森岩的那把鑰匙就帶在身上,而且已經被歹徒搜到了。”葉鬆雲大口地噴著煙霧說。
“我說的隻是假設而已,當然黃森岩也可能是個爺們。”我笑了笑,“對不起葉警官,我的話有些唐突了,鄭小寒畢竟已經是英雄了。我對她表示敬佩,並且會將報道的重心放在她身上的。”
“沒關係,”葉鬆雲笑著說,“你們記者都這樣,喜歡將話題搞得越刺激越好。如果黃森岩是凶手的話,你們估計就更有興趣了。”
我跟楊石對望一眼,都會心地笑了。
“最冤枉的是那個老太太跟她的孫女了。”葉鬆雲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下天花板,接著說,“如果昨晚那對職工夫婦不出去打麻將,或者在半夜時就趕回來了,那麽估計也就不會發生這等慘禍了。因為他們畢竟年齡不大,凶手要殺他們,不會輕而易舉得逞,因此他們隻要一搏鬥,或者大聲喊叫,讓樓下的值班人員警覺起來,那麽凶手的計劃就不敢進行下去了。”
“這對夫婦的家庭觀念太淡薄了。”楊石聳了一下眉毛,“真正該死的是他們!”
我不好意思說出我的感受,因為我本身就是個麻將控,知道但凡一個人上了牌桌,贏了還想贏,輸了就想扳本,輕易是不會撤下來的,況且又碰上周末,大家都想玩個通宵。因此我對那對夫婦的昨晚上的戀戰不是理解。
葉鬆雲帶著我們來到小公寓外麵,指著樓道另一邊設置堅固的鐵門:“鐵門外麵就是另外一個樓梯,通到三樓和四樓。凶手進了院子後,就直奔那邊樓道,然後先上了四樓,將那對祖孫殺害了,再回到一樓的大廳外麵叫門。”
“看來,凶犯對儲蓄所裏的環境十分熟悉,連這裏麵住戶昨晚上的行蹤都大廳清楚了。”我感歎說。
“是的,罪犯這次搶劫顯然有著周密的計劃。”葉鬆雲說。
“這麽說,作案的凶犯可能不止一人了。”我說。
“秦記,這話虧你問的出來。像搶劫銀行這種大事,一個人成嗎?”楊石鼻孔裏“嗤”了一聲,“你倒試試看。”
“我可沒有那份能耐,也沒那個膽。”我笑著說,“我想很多人跟我一樣,都是有賊心沒有賊膽的。”
“楊記說的對。”葉鬆雲對我的話有點不滿,就皺了下眉頭,“從現場來看,凶犯可能是兩個人。也有可能是三個,另一個在外麵望風。”
接著,葉鬆雲又帶我們到了樓下,來到金庫的外麵。
金庫的門是全封閉式的,采用全鋼材質,銀灰色,是防火,防盜,防割,防噴炬,防撞擊,防鑽的那種新型鋼門。據葉鬆雲介紹,裏麵還有一道門,門鎖是美國洛加達密碼鎖。整體設計看上去異常堅固,如果沒有鑰匙,不懂得密碼,金庫根本就不可能打開。
“這凶犯的胃口也夠大的,防範如此嚴密的金庫,他們也想搶。”我歎息說。
“說的是。你們看,這道鋼門的門板厚度是14毫米,是實心的,采用的是德國進口的葉片鎖。”葉鬆雲摸著門麵介紹說,“打開了這道鋼門,裏麵還有另一道鋼門,門上安裝的是美國洛加達密碼鎖。黃森岩身上的鑰匙,是打開這第一道鋼門的,而裏麵的那道門的鑰匙,則是由鄭小寒保管的。”
“這麽說,是不是鄭小寒的那把鑰匙,至今還沒有下落?”楊石伸手敲了敲鋼門說。
“到現在為止,我們翻便了整個儲蓄所,還是沒有找到鄭小寒的那把鑰匙,還有,黃森岩的那把鑰匙也不知去向,估計是被凶手拿走了。”
“如此說來,鄭小寒掌握的那把鑰匙,恐怕要成謎了。”我說。
“從目前情況來看,很可能是這樣的。”葉鬆雲將煙蒂一丟,又用腳踩滅了煙頭。楊石見了,不覺皺了下眉頭。
“看來凶手已經打開了第一道鋼門,因此才那麽著急地要從鄭小寒手裏得到第二道鋼門的鑰匙,還有密碼了。”楊石說。
“情況應該是這樣的。”葉鬆雲看了一下楊石,臉上充滿著笑意,“不過有個問題,就是迄今為止,我們公安方麵和農行方麵,還無法知道金庫裏麵的情況。農行方麵還在想辦法打開金庫呢。也不知道放在裏麵的巨額現金,到底還在不在?”
“凶手沒有得到鄭小寒的鑰匙,裏麵的金款應該是安全的吧?”我覺得葉鬆雲的話有點弱智。
“我想冒昧問一句,葉警官。”楊石對葉鬆雲說,“昨晚上存放在金庫裏麵的現金,還有其它的財物,總共有多少?”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葉鬆雲沈吟著,翻了翻眼睛,“不過估計數目一定不會少的,因為據說前幾天出於特殊的緣故,鎮上農行的現金,有三分之一都儲存到了這個儲蓄所的金庫裏了。”
“那就是說,可能不下於五千萬元了。”楊石睜大了眼睛,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葉鬆雲正想回答,忽地又覺得不妥,於是就噤聲了。他掏出一支煙點上了,然後攤著手笑了笑。
我聽了葉鬆雲的話,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想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就是藏在金庫裏的巨額現金,或許早已經不在金庫裏了?不過,我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凶犯根本就沒有打開金庫,難道農行方麵自己會將裏麵的金款盜走了?
我情不自禁地顧自一笑,對自己的假想感有些到滑稽可笑。我在前麵說過,我因為長時間呆在南山上閑著沒事幹,飽食終日,因此時間長了就養成了好想入非非的習慣,對四周的人物,環境,事情等特別敏感。這樣下去,我要麽將這種習慣轉化成正能量,有所成就,可能會躋身於名人之列,要麽就是導致腦神經係統錯亂,產生精神分裂,最後到精神病院中頤養天年了……
因此,此時看著緊閉著的、密不透風的、閃著亮光的金庫的鋼門,我首先想到的不是裏麵碼成一堆一堆的讓人眼紅的紙幣,而是馬上想到了金庫裏麵是空空如也的。
我們回到大廳外麵時,楊石又向葉鬆雲問了幾個問題,這些問題在我看來顯然都超出了采訪的範圍了。葉鬆雲卻對她大獻殷勤,盡可能多地將自己所知道的信息,都告訴給了楊石。
我在一邊看著葉鬆雲的樣子,暗暗歎息著,覺得像他這種人似乎並不適合在刑偵隊裏混的,要說幼稚,他的年齡跟我差不多,說起話來卻是口沒遮攔的,不分輕重。要說他是對楊石產生了好感,那麽楊石又比他大了三歲左右,而且楊石肯定是看不上像他這樣誇誇其談,不大成熟,更談不上氣質的人了。
不過楊石在聽葉鬆雲講解的時候,臉上始終微笑著,認真地注視著葉鬆雲的眼睛,不時地點點頭。她的表情顯然反過來帶動了葉鬆雲的積極性了,受到了鼓舞,到了後來,他居然還偶爾熱情地拿手拍拍楊石的肩膀,手臂,故意揩油了。
我看他的樣子,心裏不知怎麽的就滋生出了一絲不舒服的澀味,這種感覺似乎不太符合我一貫堅持的情感邏輯。我心裏冷笑著,難道我竟然會在乎這個年齡比我大的、看起來有些世故、精明的女人嗎?
“笑話,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我突然脫口而出說道。
“秦記,你說什麽?”楊石愣了一下,問我說。
“啊,沒什麽,我正在思考案情呢……”我知道自己失態了,有些尷尬。
“咱們走吧。”楊石終於從葉鬆雲那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些東西,“過會我要趕緊找個能上網的地方,先整出一篇新聞特稿,還有剛剛拍的那些第一手照片,發回報社,然後明天我們再做定點跟蹤報道。”
“可我這邊的事還沒有眉目呢。”我點上一支煙,“這個案件好像沒有我原來想像的那麽壯烈,有吸引力。你看,這些案情和現場在電視上隻要幾個鏡頭,再配上一、兩百字的報道,就足夠了。我現在感興趣的是鄭小寒本人的事跡,還有這個案件的真實情況,以及後續報道的價值度。我想,說不定好戲還在後頭呢!要是這樣,那我可算是刨到金庫了!”
我說著,發現楊石正微笑著看著我,我意識到失言了,便笑著改口說:“哦,是刨到金礦了。”
“如果是這樣,那我得提前恭喜你一下了。”楊石笑著說,“我的想法跟你有些切近,看來我們的合作已經找到突破口了。”
“對了二位,剛才江局長在手機裏跟我交待過了,你們的稿子寫好之後,一定得先讓他過目一下,這是組織紀律。”葉鬆雲說,“因為目前凶犯還在逃,因此有的一些敏感的細節,是不能見之於新聞報道的。這一點,希望你們在報道的時候,一定得把握好分寸。大家都是為了工作,都有難處,是嗎,楊記?”
“是的,我們就按照剛才你說的那樣寫不就行了?”楊石笑著抬了一下眼鏡。
“那可不行。”葉鬆雲顯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趕緊阻止道,“楊記,我剛才可是為了滿足你們的好奇心,忍不住多說了一些,你們可別坑我!你們隻要突出一下是我陪著你們察看了現場就行了。”
“好吧,我可不想出賣朋友。”楊石笑著說。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一看是黃沙打來的。他說他的事情已經忙好了,過會兒要請我吃當地的美食“蛇肉火鍋”。他約我在我們一行下榻的“沙溪酒店”左近的一家叫“草莽風味”的大酒樓見麵。
“哥們,不見不散。”黃沙叮囑我說。
我順眼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是六點零五分。
於是,我和楊石告別了似乎興猶未盡的、熱情的葉鬆雲,順著來路向賓館走回去。
到了半路時,楊石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走到一邊,對著手機輕聲說了幾句話後,回來跟我說,她有個朋友有急事要找她,她不能和我一起去吃蛇肉火鍋了。
“麻子,你回去後最好先寫一篇報道,我知道你已經將現場的很多細節都記下了,晚上我們再一起推敲一下,到時候我請你吃宵夜,是正宗的當地小吃,包括田鼠幹什麽的。”楊石笑著說,“所以過會你涮火鍋時,可不要撐得太飽了。”
我想,可能是她的那位公安局的江局長同學找她了,或者是其他的什麽熟人,反正這裏是她的根據地。
楊石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匆匆地上了車。我望著她上車時的矯捷的身影,不覺歎了口氣。我看到,楊石搖下了車窗,笑著朝我招了招手。我也衝她揮了下手。
說實話,一個三十出頭的、身上又有著一股迷人韻味和氣質的獨身女人,盡管長得不是很豔麗,但是難免會讓像我這樣的屌絲男人想入非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