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亦知身是客
應該不是你
以前住在紐約市的皇後區，每天早晨坐地鐵上班。到了曼哈頓的地鐵站，再走到公司大樓，頗有一段路，也有許多種走法。天氣晴和的日子，我卻習慣和喜歡了沿著五大道向南走一段大約十分鍾的路，再東轉去公司所在。
走多了，就發現五大道的人行道是最寬敞的，大約有兩、三個汽車道那麽寬，也幾乎是其它大道之人行道寬度的兩、三倍。一早上，這寬敞的街道還沒有被摩肩接踵的遊客占，
就呈現一種微妙的優越和悠閑，給人一種難於言表的放心和舒坦。
更重要的是，天氣好、又不需要著急慌忙趕到辦公室的日子，五大道上的商家、櫥窗、風景和人物，似乎也要比別街別處更具吸引眼球的魅力。
最先入眼的是兩家鍾表店：一家是天梭，另一家是勞力士。我早就是無表一族，既不是表“奴”，更不是“表”哥、“表”弟或者“表”叔，可是這並不妨礙我對名貴華表的欣賞乃至向往。在每一個清新的早晨，櫥窗裏美輪美奐的手表，仿佛是在提醒我時間之流上的“逝者如斯夫”。
本來到了曼哈頓、出了地鐵站，不經意地就放慢了腳步。可是一眼看到那麽多漂亮的、乃至金閃鑽爍的手表，就沒來由地覺得時間上的緊迫，於是就不敢太怠慢，不敢太放緩自己的匆匆行色。
更吸引我眼球、甚至挑逗我味覺的，是一家歌帝梵（Godiva）巧克力店。一年四季，在早上八點多鍾，就看見他們的員工們穿著咖啡色的工作服安靜有序地忙碌著。他們專心致誌地把一顆又一顆鮮豔欲滴、如同紅寶石一般的新鮮草莓在巧克力乳中滾上一圈，然後在托盤裏排放整齊，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方陣。看著它們，雖然隔著玻璃窗，我也總覺得似乎在這清晨的空氣裏嗅到了甜蜜的味道。
這一路最多的還是服裝店。各式各樣的美衣華服，穿在各式各樣的模特兒身上，叫人目不暇接。看得多了，看得久了，才發現模特兒也可以做得創意非凡，耐人尋味到流連忘。比如以前以為模特兒就是塑料製品，現在發現還有木頭做的、也有布紮的模特人，別有一種質感。以前還以為模特兒隻能拘謹地站著或坐著，現在發現他們還可以臥著、躺著、跪著，可以伸胳膊、踢腿，乃至做各種“騷姿弄首”的姿態。
各個商家為了吸引遊客的眼球，更是在櫥窗裝飾方麵使出渾身解數，為的是把本來隻想櫥窗購物的普羅大眾“勾引”入店、進而轉化成實打實的消費者，讓他們情不自禁地拿出錢包，痛快刷卡。
一清早，這些店鋪還沒開門，我也大可不必擔心自己被誘惑了去大開“買”戒。但每每看到櫥窗裏的華衣美服總是比實際季節還早一個節拍，總不免擔心自己被迅變的季節拉下，被時間的洪流淹沒；而每每看到“永遠的二十一歲”（Forever 21)這樣的店牌，更是叫人感歎不已、思緒翩翩呢。
（原載於《世界日報》2019年2月18日“家園小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