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亦知身是客
應該不是你
新年工作第一周的星期四午飯時間，我冒著嚴寒跑去四十二街的布萊恩公園，去看那裏的聖誕樹。因不久前看到友人轉發的一個微信帖子，列舉了不容錯過的、“紐約最美的十五棵聖誕樹”。我因緣際會曾看過其中的幾棵，卻不曉得離公司大樓不遠的、布萊恩公園裏的聖誕樹也美名遠播，因此忍不住好奇要去一睹真容。
那棵樹果然十分高大上，全身上下“穿戴”得珠光寶氣、五色繽紛，頭頂照例閃耀著一顆大星星。這樹站立在一群節日商鋪和草坪上鋪就的一塊溜冰場之間，華美奪目，平添出許多節日氣氛，也引得很多人駐足、注目，並拍照留念。我也流連忘返一回，拿手機照了好幾張照片，才心滿意足地回去繼續上班。
在紐約的冬季節日期間看聖誕樹，最不容錯過的自然是洛克菲勒中心的那一棵。這棵樹每年都號稱是全紐約乃至全美國的最高的一棵聖誕樹，從選樹、運達、豎立、裝飾到點燈，都常是電視和報紙裏的新聞。說這棵樹舉國聞名，也毫不為過。
洛克菲勒中心作為紐約的一個地標，是帝國大廈之外最有名的、可去樓頂俯瞰城市全景的高層建築。小小廣場上的各式雕塑和應時應景的節日裝飾，冬天裏溜冰場上翩翩起溜如舞的身影，五大道對麵的SAKS中心店牆幕上投射的音樂和燈光秀，四周各具特色的商鋪和飯店，常常引來遊人如織如潮，在聖誕和新年期間更往往擁堵到水泄不通。這棵聖誕樹就站在大樓前麵，足有七八層樓高，真是“好大一棵樹”，再加上燈飾繁複美麗，閃爍如天上的繁星，亦如人間的笑眼，每每成為拍照留念者趨之若鶩的背景。我常想，說是人看樹，說不定這樹也在看人，在看滾滾紅塵和芸芸眾生呢。
每天下班，我都會路過麥迪遜大道上的紐約宮殿。這個集住宿和飯店一體的地標建築，有一方家居氛圍濃厚的院子，每每展出一些雕塑藝術品。在冬天的節日期間，這院子裏也會“種”上一棵聖誕樹。這棵樹置身於彩燈環繞的拱門之後、落地長窗之前，又披金掛銀地裝扮著。在初降的冬日夜色裏，她滿身的燈飾閃閃爍爍，卻別有一種低調的奢華和安靜，宛如一樹水晶，總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那則微信帖子還提到其它一些地方的聖誕樹，而這些聖誕樹除了因為所處地方而叫人愛屋及“樹”之外，往往也以別出心裁的裝飾品引人矚目。比如自然曆史博物館的那一棵聖誕樹，每年都不同流俗地以彩色紙鶴來裝飾。第一次看到上千隻紙鶴欲飛欲翔於碧綠的樹枝樹葉之間，那種視覺和美感衝擊真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其實也並不是非要到外麵、到這些遊客中心才能看到漂亮的聖誕樹，室內樓中往往也是看樹的好地方。節日期間，基本上每家公司和店鋪都會在大樓大廳裏擺上一棵甚至幾棵聖誕樹，不僅有自己特色的裝飾和點燈儀式，往往還在大廳四周放上許多盆聖誕紅陪襯，倒似乎蓄意顛覆了“紅花還需綠葉襯”的俗套觀念。
聖誕之前那幾周，紐約城裏街邊往往有臨時搭建的、賣樹的小攤，幾百棵剛從遠山老林裏采伐來的聖誕樹，集中在路邊，散發出撲麵而來的鬆脂香味，甚至還帶了些想象中泥土的味道和深山的味道。久居鋼筋水泥叢林裏的城市人，不由得耳目為之一新。
一卡車一卡車運過來的小小聖誕樹，就一棵一棵地被紐約客們興高采烈地扛回公寓去。他們興高采烈地掛上燈，興高采烈地圍著一棵樹包禮物、拆禮物，舉杯慶祝，談笑風生，度過一個祥和的冬天節日。一個朋友說，那一兩個月裏，每每回家點起聖誕樹上的彩燈，就似乎能聞到強烈而迷人的樹之芬芳，讓寒冬多出一份特別的光亮、色彩和味道，也多出一份特別的生命禮讚和節日回憶。
人們熱愛聖誕樹，甚至不惜“造假”以求：更多的人和家庭，往往選擇買一棵塑膠製品的假樹。假樹就如假花，形狀或許更好看，也更好打理，“生命”周期也可以更長。在很多狹小公寓裏或者小公司的門廳，看到的就是這樣經濟適用的樹。它們被妥善儲藏，每年拿出來展覽一番，既帶來了節日氣氛，又可打著“環保”和“愛護自然”的口號，倒賺了兩全其美的好處。
冬季到紐約來看樹，是看那一樹樹蓬蓬的綠意，也是看那一樹樹繽紛明亮的裝飾，更是看那一樹樹明亮的閃爍，甚至也可以是聞那一樹樹自然風味的清香。有色、有光、有味的樹，裝點了城市的冬日，也裝點了人們的夢。
冬季到紐約來看樹，自然也不僅僅隻有聖誕樹可以看。中央公園號稱是紐約的肺，植有許多上百年的大樹，到了冬天雖然大多光禿禿的，卻像有氣質的光頭漢，站成酷酷而莊嚴的自然風景。大雪紛飛之時，中央公園裏麵的老樹新樹們棵棵銀裝素裹，更是最值得一看的、幾如明信片的美麗風光。那些長葉開花的、街邊的樹，到冬天也每每被纏上彩燈，到了夜裏，則綻放出一處又一處“火樹銀花不夜天”的盛景來。
冬天的聖誕樹，點綴在蕭索和荒蕪之間，以燈光驅逐寒冷和黯淡，讓這個季節變得溫暖，變得綠意豐盈，變得充滿節日氣氛。冬天到紐約來看樹，更要趕著時節，趕著“有樹堪看直須看”呢！因為到了元月中旬，許多聖誕樹就要被棄置街頭、當作垃圾拖走。彼時看到，就隻能徒增傷感之歎了。
我寄居紐約十五年，卻不曾看全“紐約最美的十五棵聖誕樹”。如今有了單子，倒希望來年冬天可以去大都會博物館和紐約大學的華盛頓廣場，去看看那裏的聖誕樹如何綠、如何溫暖、如何光彩奪目、如何美不勝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