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果鴿溪的回想
從小就喜歡吃水果。但那時候去商店,水果是隻能遠遠去看的。
此時我看著滿樹果實,在想著,如果當年也能有這麽多屬於自己的水果,該有多好。
很多事如果跟年輕人說起來,他們大概是難以理解的。瓜果四季有售,本為普通。如今讓很多人吃點水果,往往要苦口婆心,是需要他人去勸的。
記得我第一次吃上香蕉,大概是在十幾歲的時候。之前,香蕉是什麽味道,我根本無從知曉。
一年冬天,父親不知從什麽地方竟然買來了幾根“香蕉”。與其說是香蕉,不如說是香蕉的凍幹品。這樣的香蕉如果問現在的孩子是什麽,大概要去猜的。
幾根黑色的“短棍棍”放在桌上的小盆兒裏,姥姥讓我和弟弟來吃香蕉。
我當時拿起這又黑又軟冰涼的棍棍,看了看,聞了聞,有些驚喜。
從側麵剝開皮,一股甜香立刻彌漫開來。
香蕉裏麵很軟,是半透明的。咬一口,額的天,真是甜!
姥姥隻是看,根本舍不得吃的。我記得把這香蕉舉向姥姥,讓姥姥也咬一口嚐嚐。姥姥笑著,輕輕咬下一點點,於是更笑了。
這第一次吃香蕉,我連黑皮裏麵軟軟的內層,都刮得幹幹淨淨。
世界早已走進了不同的時代。往日並不美好,但記憶卻留了下來。人在童年不知何為貧困,隻是感到自己家無法像其它人那樣,能有很多“好吃的”。
或許因為這次經曆,我至今仍舊對那些凍過的黑皮透明軟香蕉很是向往。但這樣的香蕉,估計也隻能在某些特殊情形之下,才能出現了。
當年物資匱乏,孩子普遍嘴饞。家裏既然沒有水果,很多孩子便要自己去找些可食的東西。
北航院裏很多地方雜草叢生,裏麵會有一些龍葵。龍葵的果實成熟後呈紫色,我便把它叫做“紫葡萄”,一把把摘下來塞進嘴裏。小時候不知道,這茄科植物龍葵是有毒的。
北航曾有幾棵杏樹。當年的棗樹和梨樹至今還在。我上小學時,每到果實出現,這些樹便是孩子的關注點。
學校一放學,在回家的路上,很多男孩子便會圍著那幾棵棗樹和梨樹轉,每每發現果實便磚頭石塊齊上,果實不等成熟便基本消失了。等到最後,隻有棗樹最高的地方,才會掛著幾個半紅的棗子。
我從不跟這些孩子一起玩兒,都是在他們走後才去這些果樹。我有彈弓,可以把高處的棗兒打下來。隻是被打落的棗子或小梨往往已經半半拉拉。我撿起來,在身上蹭蹭,美味兒。
除了棗兒和梨,北航還有有不少柿子樹和核桃樹。隻是生柿子沒法下嘴,要找那些在樹上自來熟的“紅柿”才能解饞。
八月是“偷”核桃的季節。我那時的手指總貌似煙鬼,被青核桃皮染得黢黑。
當年北航綠園裏有個蘋果園。果園不大,卻有“傻大姐”*日夜看守。如想吃蘋果,是要去偷的。當年能偷到蘋果的,都是學校裏最為調皮掏蛋,功課不好的“壞孩子”。
(* “傻大姐”是當年北航一位很特殊的人物。獨身,頭發剪得很短,一陣工裝,麵目猙獰,舉止粗魯。孩子們不知其是男是女,也都很害怕。孩子長大後才聽說,“傻大姐”是位心腸極好且責任心很強的女人。)
一次幾個大孩子偷蘋果時被“傻大姐”發現,逃跑時身上的蘋果掉落,滾進了草叢。我正好在綠園玩兒,遠遠看見。待那些“壞孩子”跑遠,便漁翁得利,得到兩個大蘋果。
所有這些事似乎並不遙遠。但時間卻在不知不覺間遠去了。
此時的我走在花園,也在昨日走著。當年的青絲換成了灰發,當年瘦小的身影早已膀大腰圓。夢想依舊,隻是多了些欣慰和遺憾。
那時的我根本無法想到,這個喜歡打彈弓,總喜歡自己玩兒的男孩兒,會在一天,站在自己種下的果樹下,看著屬於自己的果實壓彎了枝頭。
我隨手摘下一個青青的蘋果,咬上一口,滿嘴酸澀。味道依舊,卻隻能吐掉了。
世界很大也很小,大得可以裝下海洋山脈,小得卻幾乎容不下後來的故事。在這個世界上,童年的需求都很淺淡。或許正是如此,才是人生最為真摯的階段。
我看到,人一旦開始為身外之物奮鬥時,童年便結束了。
很是遺憾。人生之行,或許都是這樣吧。
我看著眼前的院落,知道在不知不覺間,我在把鴿溪化作了自己的“綠園”。
花園,也該是果園。這是我從小就有的打算。
在自己的“綠園”,我種下了杏樹,梨樹,櫻桃樹,李子樹,也種下了很多蘋果樹。
看守果園的“傻大姐”依舊在,隻是如今,早已化作了“傻大憨”。
花園植花並無新意,隻是我一直感到,多數花卉的花期都很短,花開過後便隻是枝葉了。而果樹,會在花開之後,整整一個夏天,都有果實遠看近觀。
如今對於我,一頓無法再吃下幾十個桃,十幾個大蘋果,收獲已然不那麽重要了。
人間是個很奇怪的世界。當人們能真正看到自心的時候,便看到了歲月的痕跡。而歲月,是不會等待人間之明的。
人行於世,盡管滄海汐潮,清空皓月,怎樣才算擁有人間之明?
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世間隱潛,充滿物欲神靈的交織與紛爭。
都說物質決定精神,而物質有界定,精神卻是無邊的。人們追求物質,多是為了安撫自己的精神,而精神富足的人,往往在物質上又是痛苦的。
我無知哲學,也沒有什麽生命之彩能去展現。在這個以物質風光比價的世界,居守角落,緘默孤行的自己無疑是個被淘汰者。
人間有虞,世界無欺。我雖呆癡,卻也為自己慶幸,因為在我麵前,世界是真實的。
這是自己的世界,也是屬於自然的。當尋夢的汗水化作風景,長溪自語,花果無言。
如果人生能再次擁有童年
我會把夢想延續永遠
如果人生能再走一遍
我還是如今的我
不會去改變
世界平寂,心境自安
擁抱幻想,徜徉花間
倘若能夠對語花草
自然擁有心的翩然
我不知大地
曾怎樣養育祖先
也不知山水
會如何把風采承傳
我隻知道
當花滿家園的時候
也是花滿人間
感謝!
音樂:Renewing Spring, Tim Janis
院子裏每年都自然生長很多罌粟。這棵是菜園裏自己長出來的,我沒給拔掉,於是開花又結果。罌粟嫩苗很好吃。可以當生菜涼拌。種子可以當芝麻用。烤麵包或烙餅時撒上一些,味道很香。罌粟種子(Poppy seeds)英國的超市有賣的。
鴿溪的果實其實自己根本消費不了。多數蘋果和梨都落地歸根了。如果您能來,肯定能替俺消費一些。
這裏夏季氣溫不高,棗樹無法生長。(在北京,棗樹隻能生長在海拔800米以下。)英國沒有自然生長的野杏和野桃樹。我前年種了棵杏樹,但如今隻開花未結果。估計要找一些耐低溫的品種才行。
貪求使人悲。童年的要求不高,其實除了吃喝玩兒,也意識不到有什麽要求,所以幸福感會令人懷念。
人都是這樣,剛意識到自己需要什麽的時候,卻已經黃昏了。。。
我們小時候,不遠處鄰居有杏樹,小杏子剛剛長到硬幣大,我們烏泱泱的小孩子們就過去偷了。。。記得大娘幾乎哀求地說,現在小,你們等等吧...我們等不及,沒有吃的年代裏,酸澀的杏子都是美味。。。
在我們無暇等待中,急匆匆就奔向人生的歸宿...
有沒有種棗樹啊....覺得你那裏棗樹應該長得好...
另外,我從小吃龍葵,所有的黑色的全部摘光吃完...我們老家給了一個非常惡心的名字,“羊粑粑蛋兒.."
我們還吃蜜蜜罐兒的花兒...
好想念小時候的田野啊,彌漫著豐收和田間肥混合的氣息,看到昆蟲在飛,很多屎殼郎推著馬糞球忙忙碌碌..我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消失的太快
瓜菜看著挺多,其實沒幾種。種多了自己根本消費不了的。
人很怪,香蕉現在有的是,卻沒興趣吃了。可能是好吃的東西太多,不再容易餓了。
香蕉真是香甜,中文是名副其實的, 但是英文可能就沒有突出她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