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心之園
天竺葵花開的時候,院落便成了紫色的花園。
我站在露台,看著院落濃濃的紫色,在想著什麽。
我知道,這些花,是為女人開的。
有鬆鼠在草坪跳躍。幾隻林鴿在草坪啄食著苜蓿。知更鳥和烏鶇不時飛出,在草坪尋食。麻雀也在灌木間尋找著什麽。此時是鳥兒育雛的時節。為了窩裏的幾張小嘴,親鳥四處奔波。
一對黑水雞失去的第一窩幼雛。第二窩的兩隻雛鳥已經能獨立采食。另一家黑水雞也成功孵出了四隻雛鳥。四隻黑絨絨的小雛整天緊緊跟在親鳥身後,等待著父母送來食物。
但蒼鷺又開始出現。一隻短尾鼬也時時遊蕩在院落。
六月了,天氣多半晴好。但這些天雲很多。太陽隻是在雲的間隙偶爾露出,然後長長隱去。
六月有著一年中最長的日照,一直是我最喜歡的季節。長長的白天可以讓人做很多事情。
院落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事。尤其是草坪,每隔一段時間總要花些時間修剪。而我的剪草機,是出了名的小。
獵友Stuart 一天來串門兒,說他姐家有一台破舊的剪草機,比我使用的要大一些,已經扔在棚子裏很多年了。剪草機的滾輪驅動壞了,發動機或許還好。如果我願意要,就給我拉過來修修看。
“I’m sure you can fix it.(你肯定能修好的)”他說。
不久這家夥便真把那台舊機器拉了來。
是台日本的本田機器,很沉。我和Stuart 費力把這老鬼子從他的吉普車上給搬了下來。
老鬼子筋骨太老,我沒法手撕,但花了多半天時間,用工具把這鬼子大卸八塊,幾乎拆成了散件。我東拚西揍了些缺失的零件,最後竟然把這破玩意兒給修好了。
我驚訝於這老鬼子的發動機,因設計精明,竟是如此容易啟動。我把機器重新做了保養,把磨損得消失了刃口的旋切刀卸下,磨快,重新安裝上去。這台老鬼子機器終於重獲新生。
鴿溪的草坪終於被老鬼子掃蕩了一番。為指揮鬼子掃蕩,俺這個“漢奸”也出了一身臭汗。
有點自豪,這老鬼子終於能為“漢奸”幹活了!
春黃菊 (Chamomile)
草坪仍舊到處是毛茛花,被掃蕩後花朵便消失了。對此我總有些遺憾。於普通草坪,整潔與花朵是很難兼得的。傳統上有一種特殊草坪,用春黃菊(Chamomile,亦稱甘菊)做主體植物,會在六月花開遍地,走在其上更會散發幽幽香氣。
鴿溪院落裏到處散散生長著春黃菊,但在頻繁剪切的草坪上,這種植物是無法生長的。那種春黃菊草坪我其實也沒見過,或許隻幽隱在一些人家的後花園吧。
對於我,鴿溪院落有的是花卉,我也不在乎草坪上是否有花了。
每年的此時,罌粟,虞美人,小白菊,雛菊,天竺葵都在開放著。花園沒有蝴蝶,但很多蜜蜂在花間忙碌著。我很敬佩這小小的生靈,因為蜜蜂的辛勞,讓世界有了一份無法更替的甜蜜。
天竺葵(Geranium,Cranesbill,不少人稱其為老鸛草,牻牛兒苗)不下幾百種,是庭院和野外的常見花卉。這種紫藍花係的種類(Geranium“Blue Blood”)屬於覆地植物,很易種植。每年六月,英國無數花園都有它紫藍的花色。
我一直喜歡覆地植物。很多覆地植物不僅繁花似錦,同時會隨著生長,將伴生的雜草漸漸清除。
鴿溪有幾種天竺葵,株形花色均有不同。我卻懶的一個個去展示。對於我,院落是畫板,大地是畫紙,我隻是借用花草去充盈和調色。
在我看來,每家的花園都有自己的風彩,人們目光各異,花園的主人是無法評說的。
院落到處是鳥鳴,卻是安靜的。每到傍晚,這份寂靜更是隨著鳥鳴有些悠揚了。
四季輪回,百花開落。滿是花草的鴿溪院落一直變化著。這些變化平靜而有序,會隨著時節去展現不同的光色。這些色彩不為妖豔,也無從招搖。我對此也無所刻意,所需要的,隻是在自己的角落,有融進自然和心情的顏色。
鴿河河穀也是安靜的,安靜的可以讓人去聽自心的話語。
我在想著河穀與我。
其實除了自然的生靈,沒有人真正屬於這裏。我隻是懶懶地借住在此,看著飛鳥行雲,和那些屬於自己的景色。
在這濃淡隨人願的世界上,我是卑微的。我無法光耀自己的先人,也無所成就人間的壯美,更不能用自己的身姿去指點山河。
我知道我能夠左右的,隻是自己的角落。
對於大多數人,生活需要的,其實隻是個小小的角落。機緣,讓這角落與人生銜接著。一次相遇,一闋音韻,一段思索,一幽願望,往往都會給人帶來影響一生的感受。
在這個世界上,心願終是一種歸結。對於很多人,正是因為心願,在把持著人生的方向。
我擁有了一角花園,卻不能以自己的感受去品味他人的天地。天有冷暖,世有不平。對遠方的無數人,即便心願,也往往是奢侈的。
我一直感到,人生或許平淡,也許輝煌,但最有味道的,卻是對自我的安排。
懂得自己歸屬的人,都是平靜的。他們不會隨時代的遷變而更轍,也不會因人間的沉淪而困惑。他們隻會跟隨自心的向往,去選擇屬於自己的風景,也會在隨意和寂靜中,把自己的心願,默默用雙手和汗水,化為其中的景色。
感謝!
音樂:Chrysalises,Tim Jan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