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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的日常生活 (二)

(2018-06-08 15:02:54) 下一個

《文革》中的日常生活 (二)

 

 


===在中美兩國二十多年的隔絕和反共反華宣傳的環境中,他們難免對中國有很多疑惑和誤解。譬如到中國以前,他們想象著社會主義社會是“單調刻板”,共產黨是“冷酷無情”,特別是其中有幾位到過蘇聯的,更難免依其對腐蝕的蘇聯的印象來想象生動的社會主義中國。我們這次從廣州走向北京,象走向太陽一樣,這種惑疑和誤解漸漸的冰釋了。作為一個中國人,我這次有機會看美國人如何看中國,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譬如我們到廣州的第一天,就有一位年輕的女同事非常興奮的告訴我一個“意外”。她說她和當地的翻譯女同誌小趙成了好朋友,因為我們在一起談話時,她講了一個笑話,小趙竟笑得跟她抱起來。在反共宣傳的畫麵上“革命的女同誌”,是“鐵麵無情,不苟言笑”的。同時在有些旅行社的“訪華須知”中更特別警告說:中國人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間有親熱的舉動,更不能觸及對方的身體。根據這些不知出自何典的說法,小趙的動作,確實使這位女同事感到“意外”。


到廣州的第二天,另外一位同事也象發現“奇跡”一樣的對我說,他以前覺得中國人的麵孔看上去都一樣,在尼克鬆訪華的電視上又看到大家穿著同樣的衣服,他恐怕更分不清誰是誰,到中國以後他才發現,因為不必注意衣著,才正視對方的麵孔,造成精神的交流,對方的麵孔一下子就記得了,他覺得這實在是一個他想象不到的發現。


不久他們就發現,到處都是這樣的“奇跡”、“意外”,我們所接觸到的中國人,從幼兒園中叫“叔叔”“阿姨”的孩子、能歌善舞的中小學生、雄辯滔滔的大學工、農、兵學員到科學家、教授和各大學與各地旅行社的負責人,都充分表現出社會主義社會的溫暖生動、多采多姿和中國人民的熱情、好客。


也有許多東西使他們感到發人深省的。譬如有一天我們到上海普陀區少年宮參觀,看了很多出色的文娛體育節目,其中有一個是木偶戲“東郭先生”,大意是:東郭遇見一條被獵人追捕的狼,他好心的把狼藏在書袋裏,但獵人去後,狼跳出來要吃他,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獵人又追回來,最後把狼殺了。我們的小主人告訴大家說,這個故事說明帝國主義者的嘴臉可變,但本性難移,中國人民絕不會因為他們的嘴臉不同而放鬆反帝反修的決心和警覺。有一位同事聽了不勝驚懼的說:“要是我是蘇聯人,我也會害怕的!”===

 

 


二次中國歸來答客難(二) 

原載《參考消息》,出版日期:1975.01.01

作者:  趙浩生

問:他們都是第一次到中國,在和中國人民感情的交流上有沒有什麽困難?

答:在中美兩國二十多年的隔絕和反共反華宣傳的環境中,他們難免對中國有很多疑惑和誤解。譬如到中國以前,他們想象著社會主義社會是“單調刻板”,共產黨是“冷酷無情”,特別是其中有幾位到過蘇聯的,更難免依其對腐蝕的蘇聯的印象來想象生動的社會主義中國。我們這次從廣州走向北京,象走向太陽一樣,這種惑疑和誤解漸漸的冰釋了。作為一個中國人,我這次有機會看美國人如何看中國,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譬如我們到廣州的第一天,就有一位年輕的女同事非常興奮的告訴我一個“意外”。她說她和當地的翻譯女同誌小趙成了好朋友,因為我們在一起談話時,她講了一個笑話,小趙竟笑得跟她抱起來。在反共宣傳的畫麵上“革命的女同誌”,是“鐵麵無情,不苟言笑”的。同時在有些旅行社的“訪華須知”中更特別警告說:中國人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間有親熱的舉動,更不能觸及對方的身體。根據這些不知出自何典的說法,小趙的動作,確實使這位女同事感到“意外”。

到廣州的第二天,另外一位同事也象發現“奇跡”一樣的對我說,他以前覺得中國人的麵孔看上去都一樣,在尼克鬆訪華的電視上又看到大家穿著同樣的衣服,他恐怕更分不清誰是誰,到中國以後他才發現,因為不必注意衣著,才正視對方的麵孔,造成精神的交流,對方的麵孔一下子就記得了,他覺得這實在是一個他想象不到的發現。

不久他們就發現,到處都是這樣的“奇跡”、“意外”,我們所接觸到的中國人,從幼兒園中叫“叔叔”“阿姨”的孩子、能歌善舞的中小學生、雄辯滔滔的大學工、農、兵學員到科學家、教授和各大學與各地旅行社的負責人,都充分表現出社會主義社會的溫暖生動、多采多姿和中國人民的熱情、好客。

也有許多東西使他們感到發人深省的。譬如有一天我們到上海普陀區少年宮參觀,看了很多出色的文娛體育節目,其中有一個是木偶戲“東郭先生”,大意是:東郭遇見一條被獵人追捕的狼,他好心的把狼藏在書袋裏,但獵人去後,狼跳出來要吃他,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獵人又追回來,最後把狼殺了。我們的小主人告訴大家說,這個故事說明帝國主義者的嘴臉可變,但本性難移,中國人民絕不會因為他們的嘴臉不同而放鬆反帝反修的決心和警覺。有一位同事聽了不勝驚懼的說:“要是我是蘇聯人,我也會害怕的!”

在我們從上海到西安的長途旅程中,他們輪流傳閱幾冊英文《毛澤東選集》,發現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一文中所說的“武鬆打虎”比“東郭先生”的寓意更生動。這些故事都使他們清晰的認識到,中國的外交政策是平等互惠,不亢不卑。還有些中國人習以為常的情況,使他們感到稀奇敬佩的不得了。

比方說有一天我們參觀杭州的學軍中學回來,一位同事提到那天有一個場麵給他的印象很深。當我們坐在一間大教室中聽負責人作報告的時候,一個學生來晚了,跑得氣喘籲籲的在門口探頭一看,發現談話已經開始。要是一個美國中學生,大概就悄悄的溜走,不進來了,但是這個學生站在那裏,目光掃遍全室,發現最裏麵有一個空座位,就從容不迫的穿過教室中心走到那個座位上坐下,別的學生並不以為意,先生也沒有對他怒目而視。這位同事認為,這可以看出中國學生的自信心,和師生之間感情的諧和。

在我們旅行期間,除了小孔、小薛一直給我們翻譯外,每一地的分社也有翻譯,都很年青,都講得一口流利的牛津英文。不過因為我們的專業太多,需要的生字複雜,擔任翻譯的同誌有時不免感到生字不夠。最困難的一次是在北京大學,那天輪到最年青的小劉作翻譯,許多科學名詞他不知道,在座的老、中譯員和教授們不斷的幫他的忙,小劉侃侃而談,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負責人也沒有當場換人的表示,這種邊幹邊學的精神,給同事們的印象也十分深刻。

關於中國不會丟東西的故事他們聽得多了,但在親身經曆時還是感到十分有意思。比方說我們從杭州到上海下車後,一位同事把煙鬥忘在車上,但吃午飯時,就又看到這個煙鬥失而複得,他滿麵得意的銜在嘴裏。

還有一天清早我們經過北京西區的公共汽車站,看見沿車站的人行道邊上空無一人,但是放著一排皮包、籃子之類的東西,問向導,才知道是早來等車的,把行李放在那兒去吃早飯了。同事們聽了,紛紛照相記錄,預備回來讓朋友們猜猜,這個在任何國家也不能想象的奇跡。

問:作為這個參觀團裏唯一的中國人,你對他們的褒貶、誤解、惑疑作何反應呢?

答:我覺得自己是“半客半主”。他們的讚譽我當然高興;他們的批評、惑疑、誤解,我覺得有責任予以解釋;意見不同的時候,我就以同事的地位跟他們辯論。我們這一路辯論的問題很多,最激烈的一次是在延安展覽館參觀,看到日本投降的史實展覽時,有同事認為日本投降是因為美國的原子彈,這個我不能完全同意,因而展開一場激辯。這場激辯中,他們對中國的八年抗戰、遊擊殲敵和全國軍民遭受的犧牲,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在北京成都飯店的告別宴上,一位同事興奮的提議,我們要組織一個“五七幹校”的耶魯分校來紀念這次成功的訪問,賓主同聲鼓掌讚成。回到美國不久,我們就舉行了一次幻燈片觀摩的重聚,每人挑出十張自己認為最得意的幻燈片來共同欣賞。有一次我打電話給一位同事,開玩笑的問他是否已經從這次旅行所引起的“中國熱”中清醒過來,他的回答是:“我不要清醒過來!”還有一個更有意思的事實是,我們初到廣州時,有七個人吃美式早餐,後來越來越少,離開中國前,隻有三個人吃美式早餐。這都是我們這次旅行成功的證明。

問:你跟一個美國的訪華團回去,你感到中國是把你當主人還是當客人?

答:我仍然覺得是“半客半主”。這種感覺很複雜,需要一番解釋。去年(一九七三)我在去國二十五年之後第一次回去,看到新生的祖國、久別的親人,處處使人興奮,事事讓人感動。記得在我們快要離開前幾天,從南京坐火車到上海,途中看到太湖上的孤帆遠景,萬頃煙波,引起我無限的感慨。我當時曾對陪我們旅行的老陳和小駱說,想到我們不久就要跟祖國告別,我心裏覺得十分淒涼。他們勸我不要這麽悲觀,以後可以常常回來。我告訴他們,這次回來,雖然享受到祖國的溫暖照顧,但心情上老覺得是在作客。現在快要離開了,感到戀戀不舍,但是又不能不回去。我們在美國住了二十多年,可是感到美國也並不是我們的家,這種四不著邊的感覺是十分淒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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