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狐獨》是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創作的以拉丁美洲為背景的長篇小說,講述了一個姓布恩迪亞的家族百年間七代人的興衰史。家庭是社會的細胞,家族史就是一部微縮版的社會史。
馬孔多,坐落於拉丁美洲某個偏僻的灘地上,始由老布恩迪亞建村。從開村時“河水清澈見底,河床裏卵石潔白光滑宛如史前巨蛋”,經由各種因緣際遇,布恩迪亞家族曆代陷入無法自拔的偷情、亂倫,或許是其遺傳了殖民者西班牙人天性浪漫的基因,熱衷於情,而罔顧習俗、規範,違反倫理綱常,簡單、隨性地讓愛之焦灼平息於床上以告終。“靈性貧瘠,按本性行事,肆無忌憚地繁衍生息”。百年後,生出的孩子長著豬尾巴,進而剛出生就被螞蟻吞噬,隻存一張腫脹幹癟的皮;村發展成城鎮,一時燈紅酒綠,繁華,熱鬧,各色人等上場、下台,漸頹唐,終破敗,“蜃景之城”被颶風抹去,不再存在,被世人從記憶中根除,吉卜賽人梅爾基亞德斯寫在羊皮卷上的預言得以應驗。
雖然故事發生地在拉丁美洲,作為魔幻現實主義鼻祖級的小說,場景並不固定於某個點,年月並不局限於某段期間,而是魔術般地穿越時空,變化、轉換。於是,有機會讓世界各地的林林總總在書中呈現,很精彩,挺有趣,或君子淑女,抑或鬼魅魍魎。其中肯定有作家的主觀想像的成分,更多的應該是客觀存在的精妙提煉。
1. 西班牙,拉丁美洲
拉丁美洲,西班牙、葡萄牙對其殖民統治過幾百年,非常好奇地了解到書裏表現出的拉美人對其宗主國西班牙人的情感,至少沒有明顯地渲染心底的怨或恨。
殖民初期,掠殺肯定存在,但長時期裏西班牙人並不嫌棄印第安人,恐怕也是策略上的需要,結婚不挑膚色,不介意對方血脈,加上兩願結合,非婚生子在拉美非常普遍,於是,大量混血家庭在那片大地上出現,後裔越來越多。各種資料顯示,絕大多數的拉美人是混種,大家都是梅斯蒂索人(Mestizo),不像北美那樣有嚴重的種族問題。布恩迪亞家的祖上也是克裏奧爾人 (Creole),歐洲殖民者的後裔,或稱土生白人。馬孔多裏正(市長)的女兒,一個膚色黝黑,一個膚如百合。費爾南達,書中唯一帶有較純西班牙血統(從一長串姓氏上可推測)的美貌姑娘,沒落貴族家庭出身,嫁入布恩迪亞家時,並沒受到任何種族因素方麵的阻力,因從小照著女王的模子在修通院受教育、培養,但“做女王”變成一種技能,無用武之地,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自怨嫁入布恩迪亞家後,淪落成“瘋人院”的女傭,做老媽子了,極盡嘲諷。
2. 吉卜賽人
吉卜賽人給馬孔多帶去了磁鐵,放大鏡,天文演算,照相,冰塊製造術,還讓老布恩迪亞陷入煉金幻夢。無疑吉卜賽人是通曉現代科學技術的象征和傳遞文明的使者,或者是相對於那個時代先進生產力的化身。
封閉、與世隔絕的馬孔多通過流浪四方的吉卜賽人,和“精彩”的外部世界聯結起來。吉卜賽人梅爾基亞德斯精通占卜,身懷超自然能力,在羊皮卷上寫下預言,古老、原始的物件上滲透出現代人仍缺失的深思和智慧—“曆史不過是一係列無可改變的重複”。曾指引布恩迪亞家精神方向的梅爾基亞德斯的房間,陰差陽錯地變為便盆室,如此對先哲的不敬,古訓的忽視,布恩迪亞家的衰落,破敗亦因此不可避免。
馬孔多人患了傳染病失眠症,至集體失憶,梅爾基亞德斯提供了一種淡色液體,馬孔多人喝後才重燃了記憶之光,認出了他。這既是一種藥劑,現代的科學技術,又是藥方,人類古老的智慧。
聰明人常遭天嫉,梅爾基亞德斯部落“由於逾越了人類知識的界限,從大地上被抹去”。後來的吉卜賽人,載歌載舞,給馬孔多引進了大型娛樂設施,賭場…混亂一片,馬孔多人遂和外麵的“精彩”世界共舞。
3. 法國人
法國人在書中的形象慘不忍睹。倒不是如殘忍、貪婪等人性的陰暗麵,而顯像在如“公雞打鳴,鴻雁南飛”式樣的生活習性上,輕浮、猥瑣。要麽是賣笑女郎,柔情萬種,功夫了得,能使無能者受振奮,靦腆者獲激勵…;任何超出正常男女間親密的肢體行為,都固執地冠以法國女郎的名號,且無名無姓,像是一種現象。當馬孔多最終破敗,僅紅燈幾盞淒涼忽閃,仍有法國老女,混在蒼白臃腫的無主孀婦間,坐在清寂,荒芫的街角邊無人光顧的舞廳裏等待主顧。馬孔多唯一的法國醫生,古怪,以驢草為食,最終不知為何懸梁自盡。阿瑪蘭妲·烏爾蘇拉去比利時的布魯塞爾遊學,其母費爾南達不忘順便數落一下,“其毗鄰墮落的巴黎”,暗示女孩即使變壞,也應是近墨者黑的緣故。多少年後,當她回到凋敝的馬孔多,與侄子亂倫,生出個長著豬尾巴的小孩,剛出生就遭螞蟻吞噬掉,布恩迪亞家終於此,馬孔多終於此,時間讓擔憂得到應驗。真是人設崩塌,前世作的孽。
題外話,《百年狐獨》雖說是本世界名著,在法國應不會有市場,法國的文藝青年,胸襟再寬闊,難以把一隻幾百年的破鞋當作古董來撫弄、欣賞。
我們也知道法國還有瑰麗多姿的藝術、美妙香醇的紅酒,但兩者與熾熱情愛間的千絲萬縷的關聯,可打趣成老套的“蛋孵雞,雞生蛋”之類的哲學提問。
4. 意大利人
與之相對照的是,意大利人的光輝燦爛,連“羅馬春天的陽光都像那鑽石般璀璨”。
鋼琴技師來自意大利,符合”音樂之鄉”光環下必有各種琳琅滿目的洐生品之設定。其外表英俊,又有教養,使用刀叉起來如行雲流水。“正派可靠,雖快要結婚了,甚至連姑娘的手都沒有碰過”。馬孔多人生活中許多能留下美好記憶的東西都打著意大利的印記,索倫托的八音盒,佛羅倫薩鍾樓的報時鍾琴,連吉卜賽人來,載歌載舞,各種顏色的鸚鵡都吟唱著意大利浪漫曲。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