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和看景

個人觀察評論以及轉貼一些比較又價值的文章。
正文

中國將永遠是一個孤獨的存在

(2016-12-19 14:18:52) 下一個

大約十幾年前,我在一個早已經被關閉的網站上寫過一篇文章,因為《亞細亞的孤兒》這首歌,我把中國叫做“亞細亞的孤老“——假如台灣是“孤兒”的話。

我仍然相信,中國在地球上有幾乎是宿命的孤獨。

從地理上看,中國東臨大海,卻是一個農耕文明,古人對於大海,是神秘和敬畏的。海洋,”四海“,在中國古代的想象中就是世界的邊界,是逃避的地方,是神仙居住的處所,所以孔子哀歎道之不行,要出海,皇帝想求仙,要派人去海上。但軍事和貿易意義上的海洋,和中國的關係開始得很晚,而且也始終不是中國文化最內核的部分。也就是說,中國文化始終是一種內陸農耕文化,而不是海洋貿易文化。中國西南被青藏高原阻隔,西北是直到張騫通西域才搞清楚一點的一些非漢民族和王國。

春秋戰國時期,中國在內戰的時候,古波斯,希臘,埃及之間也進入戰爭,但他們之間確實是不同的文明,而中國春秋戰國時期的諸侯國,文化根基上並無不同,所以也能在此(即文化“中國”概念)基礎上,建立延續的統一的國家政權。

中國文化的思想基礎,和地中海/小亞細亞文明之間的相互影響,交融比起來,其實是高度同質化的,即使不乏內部的種種流派。仔細閱讀各家經典,其實會發現,在政治思想領域,任何一家都越不出尋找和膜拜聖人的藩籬,任何一家都把“民”當成動物或兒童。

但就在這種相對封閉,缺少外來資源的情況下,中國文化卻非常獨特地“早熟”(梁漱溟)了。早熟在很早就確立了大一統行政體製,君主製,官僚製,文官考試製,土地買賣製,統一的國內市場,以及高度理性,也懷柔的意識形態——儒家文化。

這種早熟和孤立,可以讓中國文明傲視其他所有文化,因為就目力所及,不是南方蠻夷就是北方遊牧民族,在十九世紀中葉以前,沒有任何民族能真正對中國賴以存在的文化和經濟結構及管製方式構成衝擊。

不論是融合,漢化,是被征服還是實行朝貢製度,古代中國的對外交往中都沒有對等的夥伴。

在十九世紀中葉以後,中國和其他被政府民族的命運又不一樣。中國的體量,大到不能像日本那樣能得到西方比較友善的對待,因為中國注定是一個對手,征服對象,而不是盟友。但中國文化的在士大夫階層中的頑固,在無知愚民那裏的暴力潛能,又讓中國不可能像印度那樣被輕易馴服——客觀地說,義和團是阻止了中國被進一步瓜分的。瓦德西說得很清楚,他是從義和團的身上,看到”彼等尚存勃勃之生機“。中國自身的龐大,驕傲和惰性,又讓中國無法像日本那樣迅速轉身,當然,中國的民族性,也不像日人那樣殘忍嗜血。

因為龐大的外力擠壓,但又沒有真正殖民化——即孫中山所說的“次殖民地”,中國在種種因素刺激下(其中包括英美並不看好孫大炮,孫大炮走投無路被蘇聯引誘的因素,而俄羅斯在歐洲文明圈子裏本身也是一個被邊緣和孤立的存在),最終成為一個按已經被摒棄的蘇聯模式重塑的國家。在今天,這種蘇式製度的遺留和市場經濟的詭異結合,使得中國再次成為和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都不一樣的異類。

對於定義文明來說,宗教信仰是非常重要的,而且二十一世紀不僅沒有出現宗教退潮,反而出現全球宗教複興現象。在這一點上,中國又是一個另類。中國人沒有印度人的出世宗教精神,沒有穆斯林的狂熱,沒有基督教的傳統,沒有藏傳佛教在西藏和蒙古的深厚影響,沒有禪宗文化在日本的持續,當然更沒有古希臘的民主和古羅馬的法製因子。在宗教意義上,中國漢民族的世俗儒家主流文化難以和其他任何有較強的宗教追求的民族,哪怕是泰國和緬甸,進行對話。儒家文化的影響,除了對中國人自己和周邊有點類同的農耕文化意外,並沒有多大的對外影響,就連中國境內的西藏,內蒙古,新疆也影響不了就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實在沒有誇大的必要。

因為在意識形態和宗教方麵的局限,中國目前能拿出來交流的也隻剩下貿易和市場了。

但因為特殊的地理和曆史因素,中國的鄰國既繁多又麻煩。中國和它們之間的領土和安全糾紛不斷,很難被任何一個鄰國看成真正的朋友而不是一個霸權和威脅。中國一直給予外界一種——或者自己給自己製造一種——特別隱忍和寬容大量的形象,但即便如此,在從1949年到1979年的三十年裏,中國把周圍的鄰國也從北到南幾乎打了個遍。

在大國的角鬥場上,中國的盟友都是付出巨大代價贏得的——抗戰換來老蔣去開羅開會,韓戰換來蘇聯援助,而且這種關係隨時在變動中,因為這些準結盟關係都基於在一時有某一個特定敵手的利益關係,而且雙方都猜忌不斷。

中國人在西方和日本麵前有弱者和受害者心態,但在東南亞小國麵前又難免有大國心態,這也是中國難以真正擁有朋友或盟友的一個原因。

因為孤獨感,特別是在被東西兩大集團都拋棄的時候,中國會對阿爾巴尼亞這種地位完全不相稱而接受中國意識形態的小國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好感,給予無私的援助。但是,所有中國“無私援助”的小國,最終也都和中國翻臉過。為了爭取非洲,中國援建後來幾乎沒有經濟效益的坦讚鐵路,而坦讚兩國領導人,作為西方殖民地裏的民族主義領袖,從一開始,是自然而然地向英美尋求幫助的。脫離了東西兩大陣營的,孤立的中國隻是撿了個英美不想幹的事情來做而已。

中國固然“不怕孤立”,但那是因為中國從來就孤立,而且已經習慣了被孤立。一個唯一完整幸存的古文明,一個非宗教的,半儒家半共產主義的,發展經濟和汙染環境並行的,說愛好和平但領土訴求和周邊國家完全衝突的,有合法的統一訴求,但被統一對象又有了更先進的政治製度的中國,是二十一世紀人類社會的一個完全的另類和徹底的奇葩。中國所走的任何道路,可能都會和人類其他社會不同,會一直孤獨下去。

難怪西方有人哀歎:中國,是一切規則的例外。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博主已隱藏評論
博主已關閉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