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曲終個不見,月轉花梢

誤人猶是說聰明。成陰結子後,記取種花人。
正文

我來朗誦:北宋王安石寫王昭君的《明妃曲二首》

(2016-10-04 02:55:18) 下一個


 
 

一首並非直接表現愛情的“情歌”,成了中國社會打破思想禁錮的見證——中國人對個性解放的追求已經無可阻擋。

《思鄉曲》不理想

時鍾指向午夜,錄音室裏燈火輝煌。這是1979年12月21日,電視風光片《三峽傳說》插曲的錄製現場。

導演馬靖華焦躁地踱來踱去,片子的插曲《思鄉曲》不理想,沒有耳目一新的感覺。作曲家張丕基此時正患重感冒,而且已是五易其稿,“幾乎沒招了”。

剛剛錄完音的李穀一站在一旁心情複雜,這首歌曲高和寡,恐怕除專業演員外,誰也唱不了,很難在群眾中流行。

片子馬上要播出了,怎麽辦?大家連夜討論。張丕基麵對大家的意見,萌生去意,說“要麽你們另請高明吧”。爭論一直持續到淩晨3點。

最後,時任中央電視台製作部主任的宋培福和當時的總錄音師曾文濟建議,詞曲都推翻重寫。於是,李穀一返回中央樂團住處,馬靖華留在辦公室連夜趕寫歌詞。張丕基先回家休息,等詞寫好後重新譜曲。

辛苦的夜晚,短暫的寧靜。所有人都沒料到,這一次重寫,竟導致了始料未及的軒然大波。

一曲風行

幾個小時之後,第二天早晨7點多,張丕基還沒起床,有人來敲家門,把馬靖華連夜趕寫好的歌詞送來了。

7歲的小女兒把歌詞遞到床前,張丕基匆匆瀏覽了一遍,感覺很順。這一稿,把歌名改成了《鄉戀》。歌詞的內容,是寫王昭君離開家鄉秭歸,踏上漫漫的和親路。深情的王昭君,一步一回頭。家鄉的山啊家鄉的水,從此告別江南路,終生胡馬依北風。

歌詞把秭歸的山水幻化成為昭君心目中的親人:“你的身影,你的歌聲,永遠映在我的心中。昨天雖已消逝,分別難重逢,怎能忘記你的一片深情……”

張丕基越看越有感覺,心裏萌動著創作的衝動,“首先歌名就好——《鄉戀》,其次處理方法也好,用擬人的方法,表達了王昭君對故土的依依戀情。”

張丕基靠在床頭,輕聲哼吟著。這位知名的作曲家,此前已經寫過很多深受群眾喜愛的歌曲,電視劇《尋找回來的世界》插曲,以及央視《夕陽紅》欄目的片頭曲都出自他的手。靈感來了,張丕基飛身下床,來到辦公室。半個多小時之後,曲子一揮而就。

張丕基說,他給《鄉戀》譜曲的定位是要“洋”一點,運用了當時很少使用的架子鼓、電吉他、電子琴。這下難壞了工作人員,因為這些樂器在“文革”中都是禁用的,是“資產階級的”。工作人員最後從海政歌舞團的倉庫裏找來了架子鼓,還輾轉找到當時唯一能演奏電吉他的陳誌。

12月23日晚,大雪紛飛。在當事人的回憶史料中,對這一幕有過生動描寫:在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錄音室裏,米黃色的天花板和深褐色的牆壁散射著柔和的燈光。李穀一站在房間的一角,穿一件絳紫色的毛衣,身段輕盈,舉止從容。當弦樂器和電吉他奏出過門的一刻,大家都屏住呼吸。

李穀一唱了,真摯、委婉,平白如話,在場的工作人員聽得如癡如醉。樂曲結束時,馬靖華竟然忘記發出指令關掉錄音機。

“你哭了!”張丕基看到李穀一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我想起了我的家鄉嶽麓山。”李穀一說。

1979年12月31日晚上8點多,中央電視台在《新聞聯播》之後的黃金時段播放了電視片《三峽傳說》,《鄉戀》這首歌隨片一起播出。

上海人最敏感。第二天,1980年1月1日,《文匯報》發出消息說,昨天中央電視台風光片播放的歌曲十分優美,得到大家的喜愛。

1980年2月,《鄉戀》入選北京人民廣播電台《每周一歌》。當時的慣例是,每天中午12點到12點半,傍晚6點到6點半,播放一首歌曲,邊播邊教,整整一周。

在那個電視尚不普及的年代,《每周一歌》影響特別大,《鄉戀》因此一下子流行開來。張丕基還記得,當時很多人排隊買東西時都在哼唱這首歌。

李穀一從“歌壇新秀”一下變成“黃色歌女”

誰知,《鄉戀》流行開來,卻變成了罪孽,下麵發生的事情令人啼笑皆非。

這要從當時的形勢說起。

“文革”期間,中國人能夠聽到的聲樂作品,都具有“高、快、響、硬”的時代特點,比如革命歌曲《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團結就是力量》、《我們走在大路上》,再比如美聲唱法的歌曲《我騎著馬兒過草原》、《克拉瑪依之歌》等等。

改革開放打開國門之初,港台流行歌曲伴隨著磚頭式錄音機和盒式錄音帶進入大陸。這些流行歌曲一反“高、快、響、硬”的特點,表現為“低、慢、弱、軟”,這就使得聽慣了“高、快、響、硬”的耳朵感到陌生,不習慣。再加上流行歌曲多表現了當時尚視為禁區的情愛,與“革命意識”的灌輸相距甚遠,結果就引發了強烈的反彈。當時港台歌曲的代表人物鄧麗君,就受到了激烈的指責與攻擊。“情操低下”、“亡國之音”、“黃色歌曲”之類的帽子,都扣到了鄧麗君頭上。

其實,《鄉戀》這首歌並不是直接表現愛情的歌曲,但也被某些人歸入港台流行歌曲一類,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1980年初的一天上午,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禮堂裏,一位主管意識形態的高級官員最先點了《鄉戀》的名,說大陸現在有個“李麗君”。

1980年2月10日,《北京音樂報》在第二版刊發署名“莫沙”的文章《毫無價值的模仿》。文章說:“風光電視片《三峽傳說》播映之後,它的幾首插曲在群眾中迅速引起較大的反響,對它們的評價也產生了尖銳的鬥爭。我覺得,其中一首情歌不論在藝術創作風格上或演唱風格上,都是對外來音樂的模仿,從藝術上來說,是毫無價值的仿造品。”文中所說的“一首情歌”,顯然指的是《鄉戀》。

2月25日,《北京音樂報》又在頭版刊登文章《不成功的嚐試》。文章說:“《鄉戀》擬人地懷戀故鄉,但抒發的卻不是健康的熱愛祖國山河的懷戀之情,而是低沉纏綿的靡靡之音。”

從此,報刊上開始大量發表對《鄉戀》的批評文章,在一年多的時間裏始終熱度不減。有的說,《鄉戀》“嗲聲嗲氣,矯揉造作”,有的說,《鄉戀》“同咖啡館、酒吧間、歌舞廳、夜總會等資本主義社會的娛樂生活是一個味道”,還有的文章對演唱時離麥克風的遠近,喘氣次數的多少,用什麽樂器伴奏一一提出商榷。

李穀一從受人歡迎的“歌壇新秀”一下子變成了“黃色歌女”,變成了“大陸上的鄧麗君”。有文章甚至說她是“資產階級音樂潮流和靡靡之音的典型代表”,是“腐蝕青年人的罪人”。

李穀一起來為自己辯護。3月25日,她在《北京音樂報》上發表文章《在實踐中探索》,對在演唱中運用輕聲和氣聲發表了自己的見解。她認為,輕聲和氣聲的運用,是表現歌曲內容和情緒的技術手段之一,這種手段在西洋唱法和我國戲曲、民歌演唱中都是存在的,不能與外來的和港台的流行歌曲相提並論。

但是,一些人顯然聽不進李穀一的辯護。4月,中央樂團的一位領導讓人給李穀一捎話,警告她如果再這樣走下去,這裏便沒有適合她表現藝術才華的土壤了,隻好請她另謀高就。

就在李穀一接到這道通牒後不久,在北京西苑賓館召開的第四屆全國音樂創作會議上,對《鄉戀》又展開了新一輪圍攻。一位負責人點了《鄉戀》的名,措辭嚴厲。

張丕基提到這位負責人的發言時,用了四個字來形容:殺氣騰騰。參加會議的其他從事輕音樂創作的人也都人人自危。李穀一和張丕基被要求在會上發言,“實際就是讓我們說清楚,為什麽要這麽寫,這麽唱”。李穀一在發言中據理力爭,反駁了一些橫加的罪名,並且提出了聲樂技術創新的主張。

但是,形勢依然很緊張。張丕基說,這次會議之前某省電視台約他作曲,後來一聽說西苑賓館開會的情況,就毀約了。

會後,著名詞作家喬羽對張丕基說:“《鄉戀》這首歌曲的爭論,實際是文藝戰線‘凡是’派和改革派的爭論。”

第一屆央視春晚為《鄉戀》解禁

在一片批判聲中,支撐著《鄉戀》創作人員的是熱心的觀眾和聽眾。

張丕基至今還保留著一封群眾來信。上海市公安局的張國權在1981年1月14日寫給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信中說:“對於《鄉戀》的爭論,我覺得這是關於我們文藝園地中能否容許‘百花齊放’的是非之爭。今天貴台20點30分的節目介紹張丕基同誌的作品,我滿心希望聽到貴台開戒播放《鄉戀》,播音員也一再提到這首歌。可令人費解的是,《三峽傳說》中的其他歌曲都放,唯獨《鄉戀》不放,這是為什麽?無產階級的寬大胸懷,竟容不得一首小小的歌曲,豈非笑話!”

1980年夏天,就在《鄉戀》遭到猛烈攻擊的時候,李穀一來到天津演出。那天節目單上沒有《鄉戀》,到謝幕時,情切切的觀眾大聲喊“《鄉戀》!《鄉戀》!”李穀一演出所到之處,觀眾無不表現出對《鄉戀》的巨大熱情。

熱情的聽眾給李穀一寄來了1000多封支持信。一位聽眾在來信中說:“他們說你唱黃色歌曲,說你是黃色歌女,但發生在演出大廳裏的奇跡,那無數次的謝幕和經久的掌聲,是對這種汙蔑的最有力的否定。”

民眾的支持給了李穀一及夥伴們極大的鼓舞。1981年除夕,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迎春聯歡會上,參加演出的李穀一事先聽說鄧小平同誌會來觀看晚會,她就與伴奏樂隊商定,小平同誌一到,馬上起奏《鄉戀》,她要把這首歌唱給小平同誌聽,讓他評評理。遺憾的是,那天小平同誌沒有來。當時任國家主席的李先念出現時,李穀一毫不猶豫地唱響《鄉戀》,博得全場的熱烈掌聲。

那是一個變化迅猛的時代。時間僅過兩年,用音符體現政策,用旋律區分路線的觀念,已經淡出人們的頭腦。1983年,中央電視台舉辦的第一屆春節聯歡晚會,成為《鄉戀》解禁的日子。日前,上海東方衛視《非常記憶》欄目邀請了那屆春晚的導演黃一鶴以及主持人薑昆,還有李穀一等人回憶了當時的情況。

當時,晚會現場設置了4部觀眾點播電話。晚會剛開始不久,記錄電話的小女孩就端著一個盤子走到黃一鶴麵前,上麵放著的點播條都是點《鄉戀》的。

這讓編導為了難,“因為這是禁歌。禁止的東西如果在電視裏播出去,特別是在春晚上播出,那是捅破天之罪,一個人的政治生命就要出問題了。”黃一鶴說。

當時,時任廣播電影電視部部長的吳冷西坐鎮晚會現場。黃一鶴朝小女孩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找那老頭去”。小女孩走到吳冷西麵前,遞給他點播單。起初,吳冷西看了之後搖搖頭。幾分鍾後,小女孩又端來一盤,還是《鄉戀》,吳冷西還是搖搖頭。又過了一會兒,又端來一盤。

連續遞了五六盤後,吳冷西有點坐不住了,汗也下來了,在黃一鶴麵前走來走去。“他在思想鬥爭,”黃一鶴說,“電視點播,點了不播,不是欺騙群眾嗎?”最後,吳冷西一跺腳,操著南方口音說:“黃一鶴,播!”

黃一鶴一聽讓播,心裏高興極了。可是,他們沒準備伴奏帶。他趕緊問在場的技術部門,誰家裏有《鄉戀》。一個小夥子說,他家有。黃一鶴說,趕緊去拿。20多分鍾之後,這個小夥子氣喘籲籲地把帶子取回來了,跑了一頭汗。

這時,李穀一已經唱了8首歌,並不知道幕後發生的這些事。她突然聽到主持人薑昆、劉曉慶拉長了音報:“鄉——戀——”驚訝之餘,李穀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裏隻湧現出三個字:“解禁了”。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

2008年13期 李楠 文

 
 
明妃曲二首
  • 其一
明妃初出漢宮時,淚濕春風鬢腳垂
低徊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持
歸來卻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幾曾有;
意態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
一去心知更不歸,可憐著盡漢宮衣
寄聲欲問塞南事,隻有年年鴻雁飛。
家人萬裏傳消息,好在氈城莫相憶
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
  • 其二
明妃初嫁與胡兒,氈車百兩皆胡姬
含情欲語獨無處,傳與琵琶心自知。
黃金杆撥春風手,彈看飛鴻勸胡酒。
漢宮侍女暗垂淚,沙上行人卻回首。
漢恩自淺胡恩深,人生樂在相知心。
可憐青塚已蕪沒,尚有哀弦留至今。[1] 

注釋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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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句注釋

⑴明妃:即王昭君,漢元帝宮女,容貌美麗,品行正直。晉人避司馬昭諱,改昭為明,後人沿用。
⑵春風;比喻麵容之美。杜甫詠懷古跡五首》中詠昭君一首有“畫圖省識春風麵”之句。這裏的春風即春風麵的省稱。
⑶低徊:徘徊不前。
⑷不自持:不能控製自己的感情。
⑸歸來:回過來。丹青手:指畫師毛延壽。
⑹意態:風神。
⑺著盡漢宮衣:指昭君仍全身穿著漢服。
⑻塞南:指漢王朝。
⑼氈城:此指匈奴王宮。遊牧民族以氈為帳篷(現名蒙古包)。
⑽咫尺:極言其近。長門閉阿嬌:西漢武帝曾將陳皇後幽禁長門宮。長門:漢宮名。阿嬌:陳皇後小名字。
⑾“氈車”句:寫匈奴派了大隊胡姬來接昭君。《詩經·召南·鵲巢》:“之子於歸,百兩禦之。”寫貴族女子出 嫁,陪從很多。兩:同輛。
⑿杆撥:彈琵琶的工具。春風手:形容手能彈出美妙的聲音。
⒀漢宮侍女:指陪昭君遠嫁的漢官女。
⒁青塚:杜甫詩中有“獨留青塚向黃昏”及“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諸句,此用其意。相傳昭君墓上的草常青,故名青塚,在今呼和浩特市南。[2] 

白話譯文

  • 其一
明妃當時初起程出行離別漢宮時,淚濕桃花春風麵鬢腳微微亦低垂。低頭回看身影間周圍無有此顏色,還讓我君王的感情都難以控製。離別歸來卻怪罪丹青畫圖手,美貌如此在眼中平生實未曾見有。天仙意態由自生畫筆難以描摹成,當時冤枉殺死畫工毛延壽。從此一離去心知更不能回歸,可憐還不能穿盡漢朝皇城之宮衣。萬裏寄語欲相問塞南遙遠家鄉事,隻有年年日日裏眼望鴻雁往南飛。家人雖然在萬裏傳來親人之消息,好好安心在氈城不要常將家相憶。您還不曾見近在咫尺長門裏幽幽阿嬌被鎖閉,人生如果要失意無分天南和地北。
  • 其二
明妃當初嫁給胡人的時候,身旁上百兩的氈車上乘坐的都是胡人女子。她多想找個人說話但無處可說,隻能把心語寄托於琵琶聲中,心事隻有自己知道。她用能彈出美妙聲音的手撥動黃金做的杆撥,彈起琵琶仰望空中飛鴻勸著胡酒。隨嫁的漢宮侍女暗中垂淚,行走在大漠上的返國者頻頻回首。漢朝之恩實在是淺薄啊,胡人之恩還要更深,人生的歡樂在於心與心相知。可憐王昭君的青塚已經荒蕪埋沒,還是有悲哀的樂曲流傳至今。[3] 

創作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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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組詩作於嘉祐四年(1059年),王安石奏《上仁宗皇帝言事書》之後。當時,梅堯臣歐陽修司馬光劉敞皆寫有和詩。
北宋時,遼國西夏“交侵,歲幣百萬”(趙翼廿二史劄記》)。自景祐年間(1034—1038)以來,“西(夏)事尤棘”。當時的施宜生張元之流,就因在宋不得誌而投向遼、夏,為遼、夏出謀獻策,造成宋的邊患。詩人們借漢言宋,想到明妃。王安石的《明妃曲二首》就是在這種社會背景下創作的。[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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