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曉
生活是可以緩緩的，即便看上去是在浪費時間，我情願在慢慢裏被時光雕刻，而不是急急地消耗生命的元氣。
去女兒畢業典禮，上午頒獎儀式連午餐，落座的同桌是希臘人父母，爸爸頭頂古羅馬帝國的地中海，矮個子，大肚腩。媽媽瘦小，長卷發，戴十字架金項鏈，開吃先胸前劃十字。
是自助餐。莎士比亞寫諺語，饑餓是最好的調料。
大概肚中有食物墊底，話匣子自動打開了。同學爸爸眉眼舒展。
都是移民。
希臘裔同學三十，本科碩士，讀博士兩年，厭倦實驗室，轉考牙醫，四年。一共讀大學十二年，媽媽說。
同學爸爸六十七。兩歲時，父親去世，五兄弟。1973年他隨寡母投奔先到的哥哥。哥哥是叔叔拉出來的，這是老華僑故事複製版。他落地的是靠近美國邊境安省溫莎前一火車站的小鎮。他先餐館打工，再自己開。如今的餐館開在離家遠的另一個鎮，兩個兒子跟著做。一共四個孩子，大兒子45歲。四個孩子都沒有結婚。同學媽媽婚後忙家務帶孩子，八年前開始打工，不做家裏的餐館。同學爸爸手指比劃一下，會吵架。這樣，夫妻不是每天見麵，同學媽媽一個人住車庫可以停四輛的大房子。她說喜歡工作。
希臘裔同學的四年學費都是父母承擔。餐館雇25人，生意興隆。老爸有點得意，自己什麽都能做，哪裏需要，就衝到哪裏。他胸有成竹地笑，其誠意，一如地中海的和風。
希臘同學爸爸要去希臘老家度假，本月就走。媽媽不去，媽媽說希臘還有母親86歲，哥哥等。希臘人幸福，出來四五十年，還有老家可回。我說現在回去，不是很熱？他說舒服，躺在海水中。她說白天35度，晚上不悶熱。
希臘同學的媽媽說要遛狗，女兒養的狗。她沒有第三代，卻有狗崽子。我說我也一樣。Coco還上了畢業年冊，擠在一頁貓犬圖中央，像德州來的留學生了。
什麽是愛琴海，看看希臘人說起故鄉，臉上的神情，很安息日的樣子。哪裏像上海，是老娘舅節目裏的家財紛爭。
弄得我也很向往。不為拜倫的哀希臘，或濟慈頌過的希臘甕。
隻想在希臘，吹吹海風，注視愛奧尼式柱頭。“你將永遠愛下去，她也永遠秀麗！”查良錚譯過的濟慈詩句。
地中海用飲食據說比較健康，長壽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