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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布衣愛田園,人瘦心棉無怨言。 喜交天下有誌士,暢談人生苦與甜。 喜讀好寫根底淺,閑來垂釣綠水邊。 命同吾名多波折,塵心未盡思鄉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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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和他的智障孫女

(2016-07-05 12:04:22) 下一個
    我有一個親戚,是我爺爺的幹兒子,他比我父親年紀大,我們習慣稱他“大伯”。

    大伯和大娘相依為命,他倆都是忠厚老實的農民,一生始終守候在農村老家那一片土地,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清苦平凡的日子。大伯和大娘一共生育了四個孩子,兩兒兩女。小兒子在十二歲的時候患病夭折了,這是大伯大娘一生的疼。

    記得,我的小學一、二年級都在大伯家那個叫“院牆”的生產隊上的,在那個食不果腹的年代,我有時候還可以在大伯家蹭飯吃。所以,我對大伯大娘始終記憶猶新。不僅僅如此,在我小時候,大伯大娘時常來我家幫忙幹農活。在八十年代,我家裏的農活真多,人多,田地多,幹活的人少,我十多歲就開始就承擔了家裏幾乎三分之一的農活。“累”字深深地烙在我少年的心中,在幹農活的時候總希望有親戚來幫忙。大伯大娘時常來幫我們家幹農活,對我來說是感激不盡。

     大伯體弱多病,大娘則身材高大,他們的孩子大都長得像大娘。按照老家的話說,大伯一生不走運:中年丟了一個兒子,老年卻添了一個智障的孫女。

第一次聽說大伯有一個智障的孫女是在我十年前第一次從非洲回去的時候,我回老家和媽媽聊天,媽媽說:“你大伯真不走運,生了一個孫女是傻子。”老家人對於智障人統稱“傻子”。我聽了心中一沉,跟媽說:“我去看看他們。”

幾年沒見,大伯大娘蒼老了許多,他們像見到親人一般熱情招待我。大娘忙著殺雞宰鴨準備午飯,大伯沏好熱茶和我聊天。

初春的陽光照得人懶懶的,我和大伯坐在他們農家小院裏聊天。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步履蹣跚扭過來,臉上毫無表情,嘴裏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著啥。大伯一把拉過那個小女孩,對我說:“侄子啊,我命真苦,你弟弟添了這麽一個傻女。”我一時語塞。

看著大伯家依然是一貧如洗,我的眼淚幾乎要流出來了。

幾乎每年回去,我總要抽空去大伯家看看。每次大伯大娘都是熱情地拿出家裏最好吃的東西招待我,飯桌上總是堆滿菜肴,這讓我實在過意不去。

這次春節回去,正月初一上午,給左鄰右舍拜完年,我約上妹妹去給大伯大娘拜年。大伯大娘依然是熱情招待,大娘和她的孫子(廚師)在廚房裏忙著做午飯,我依然坐在他們農家小院和大伯聊天。一樣的暖暖春日陽光,一樣的環境。不一樣的是大伯更加蒼老了,他的那個智障孫女也長大了許多,依然是髒兮兮的,麵無表情。大伯又跟我提起這個智障孫女,他說:“侄子啊,我怎麽辦呢?你弟弟他倆口沒本事,一直在外打工,也掙不了多少錢。我越來越老了,這個傻孫女還得我照顧,將來我老倆口死了怎麽辦?”這個個子隻有七、八歲孩子高的十四歲智障女孩子,因為生活和拉撒都不能自理,她還穿著破襠褲子。我心裏很不是滋味,總想找出寬慰的話語去安慰大伯,可又不知從何說起。妹妹卻給出來一個主意:送到福利院。這時,大伯才道出這個智障女孩的曆史,大伯說:“這個傻孫女一開始醫生就告訴我們了,你弟弟讓我把她丟掉,我不忍心啊,雖然她不會說話,也是一條命啊。”多麽淳樸的話語啊。

午飯好了,黑黑的八仙桌上堆滿了各種菜肴,我雖然沒胃口,還是大口吃下去了。

在回來的路上,我跟妹妹說:“今天應該把孩子們帶過來,讓他們體驗一下窮和艱難是啥樣。”

 

 

 

201635

Dar Es Sala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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