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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螢雪暗夢:(27)( 28)

(2021-05-11 12:40:13) 下一個

27

謝謝你,這個問題非常好!取出穴位芯片後,實驗者會怎樣?老實說,我暫時沒有答案。弗蘭克博士意味深長地看著柳蜜,我不知道穴位芯片是什麽,到底有用還是沒用,是否還有改進的空間?對這一切作為嚴謹的科學工作者,我必須承認我的無知。

弗蘭克博士走下講台,在過道前來回踱步。這一刻的他看起來象極了一個被學生問題難倒的老教授。

我們人類今天享受的許許多多的發明和發現,不管X光、抗生素、非侵入性成像,還是基因工程等,在這些醫學進步背後均是為了求知而得到的偶然發現,在一開始並未帶著任何應用的目的,也沒有考慮過某一種具體的疾病。我的導師羅傑漢克斯博士就說過“要解決一個醫學難題,不要直接研究它,而是追求對自然的好奇,那麽其餘的東西就會隨之而至!科學成果總是由那些自由探索和追隨科學之路的人來完成,發現是進步的動力,是通向未來的橋梁。而發現的本質是無法被計劃的,它們來源於無目標的研究,來自意外的收獲。”

比如說,青黴素首次出現在科學界的視野範圍內,是細菌學教授亞曆山大·弗萊明在偶然驗證中得出的結論。在弗萊明第一篇描述青黴素的論文成果問世時,他從未對其醫療用途抱有任何希望。整整十年後,霍華德·弗洛裏和恩斯特·錢恩才開始在牛津大學的實驗室裏研究溶菌酶及其細菌細胞壁。二人的發現曆程在重溫弗萊明關於青黴素的論文後,才逐漸明朗起來。而今天青黴素對於我們人類健康的重要性不需要我贅述了,青黴素的發明是公認的20世紀醫學界最偉大的創舉。

作為神經科學工作者,我願用畢生的精力去探索和發現大腦和夢境之間的奧秘。我的職責就是探索奧秘,尋求可能。我幻想有一天,我能否發現夢境領域的“青黴素”,通過它,人類能夠掌控自己的夢,能夠利用睡眠的時間豐富人生,提高生活的品質,開發人類的潛意識。穴位芯片絕對是一個天才的構想,但可惜在實施上遇到了問題,我們要做的就是完成這個構想,了解它的缺憾和可能性。製造芯片的不是我們,植入芯片的人也不是我們,但我要說,能遇到相關實驗的幸存者,我們無疑是幸運的,因為我們有了重新翻案的可能。

如果通過穴位芯片,讓我們對人體穴位經絡,夢境和大腦,甚至是“臧”石, 有一點點的了解,都足以說明我們的堅持意義重大!如果能找到哪怕其中任何一個的答案,參與實驗的每一個自願者都沒有被白白犧牲!他們是真正的無名英雄,沒有他們的獻身就沒有人類醫學的進步,沒有他們的犧牲就沒有人類科學的發展!弗蘭克博士激情澎湃的演說著,目光堅定,連脖子都因為充血而變紅了。

可是自願者難道不是應該是在知情的狀態下參加實驗的嗎?他們必須是自--願的!柳蜜的聲音不高,刻意把重點放在“自願”兩個字上。

弗蘭克博士的笑容消失了,他停下腳步巨塔一樣俯視著柳蜜。用一種洪亮有力的聲音大聲說道,在全體人類的福祉麵前,個人的遭遇是微不足道的!如果某一個人或是少數人的犧牲能夠換取人類作為整體的進步和福祉,我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

很顯然,此刻弗蘭克博士已經不是在解釋和說服,而是像指揮官下達了終極命令。莫蘭在旁邊輕輕拉拉柳蜜的衣角,暗示她坐下來。麵對弗蘭克博士的權威,在座沒有人再敢於提出異議。

 

                                                        

 

會議又進行了大半個小時,為了穩妥起見弗蘭克博士把手術分兩步走。會議結束的時候已快是午夜,高國正安排司機送弗蘭克博士等人回酒店休息。莫蘭堅持要送回柳蜜市區,柳蜜知道他們夫妻是想跟自己聊聊剛才開會的事情。

莫蘭和柳蜜坐在後排,莫蘭一手扶著頭,歪倒在座位上。柳蜜忙幫她係了安全帶,關心道,莫總,不舒服嗎?

每天兩邊跑跟打仗似的,哎呀,這麽折騰身體真是吃不消,怕是動胎氣了。

高國正等莫蘭坐好了,將車發動開出院子,療養院地處偏僻,夜裏更是少有車輛。高國正扶著方向盤,慢悠悠地開著車,前麵還有好一段鄉村夜路要走。一邊說,你呀,就是個勞苦命!真讓你在家躺著,你也躺不住。

莫總,你也不想想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孩子重要啊?柳蜜附和。

都重要!高國正不等莫蘭開口先來了一句。你們莫總是女超人,她啥也不想放。

切,我才不想當女超人呢,今天小家夥踢得特別狠,剛才開會的時候我都想找地方躺一下。莫蘭斜靠在後座上,有些喘不上氣。

你不舒服就不用過來了,這邊有我呢!高國正說。

還不是因為弗蘭克嗎,他急吼吼地召集開會,我能不露麵?這老頭一天一個主意,真煩!本來說是封閉式觀察的,現在又要搞手術,我也挺害怕的,會不會出事啊?莫蘭看看高國正,又看看柳蜜。

我們就別瞎操心了,老頭是專家,他懂!高國正飛快掃了一眼後視鏡,正好遇到柳蜜的目光,便道,小柳,別看你秀秀氣氣的,你行啊,那麽尖銳的問題你也敢當老頭的麵兒提出來,剛才我都替你捏了把汗。

高總,你沒看見我現在還在發抖嗎?後怕著呢!柳蜜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可能是因為我給安婧治療了那麽長時間的麵癱,沒辦法把她當作一個“實驗者”。

丫丫問的對,我就怕出事,萬一鬧個人命出來,我們公司沒法交代,小濤那邊也沒法交代。

對了,小濤現在怎麽樣了?高國正問,柳蜜身子不自覺地挺直了,她最關心的也是這件事。

小濤,哎,還蒙在鼓裏呢,他已經在夏溪口報了警,不過警察也沒什麽線索,隻能打發小濤繼續等消息。小濤問我有什麽辦法沒有?我能說什麽呢?都不敢接他的電話了。

我也是啊,問題是老瞞著也不是個辦法啊。柳蜜想起莫濤給自己打過幾個電話,她也是裝著很忙,每次都是匆匆幾句就立刻收線。

老高,老頭本來在電話裏說的好好的就是要個秘密地點做觀察的,現在又要動手術,這麽幹到底行不行啊?莫蘭一邊摸著自己隆起的腹部,許是操勞過度,她的臉色蒼白,更顯得憂心忡忡。

現在的情況說難聽一點就是不行也得行。高國正沒有回頭,認真看著前方的路麵,人家大專家每個小時都是上百美金計算的,放下手裏多少事情千裏迢迢飛過來圖啥呢?當然希望速戰速決,早點看到研究結果。我們在他們眼裏就是個小芝麻粒,我們想攔著老頭是不可能的,還不如配合。

你看剛才老頭也被丫丫給問住了吧?愣在那裏老半天。莫蘭搖搖頭,我看他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實驗都會有失敗的可能,他們搞科研的當然很清楚。所以最後老頭自己提出了兩步走方案,第一步先取出膻中穴的芯片,現在膻中穴已經紅腫,這裏最容易取出芯片,而且觀察實驗的結果是最直觀的。然後再考慮要不要取出其它的。

我也不看好這個方案,柳蜜還是表示懷疑,膻中穴是人體要穴,我們中醫上的說法是“膻中為任脈穴位,心包募穴,八會穴之一,氣會膻中”。怕就怕,一刀下去,芯片是取出來,安婧的半條命也該沒了。

丫丫,要不你給再提個方案,找個不那麽重要的穴位取出一塊芯片就完事兒。

莫總,安婧身上的三十個穴位芯片都在要穴裏麵,我可沒膽子瞎出主意,如果硬要取出來,就算不死也難保不會造成終身殘疾,萬一害安婧一輩子在病床上度過,我可真沒臉去見莫哥哥了。

說來說話,話頭有繞到莫濤這裏,三個人各懷心事,一時間都不再說話。

夜晚的路麵漆黑而冷清, 冥冥中好像有什麽在草葉中窺望著這冷酷的世界,這世間有輪回報應嗎?莫蘭望著窗外發呆,車燈之外是無盡的幽暗深邃,肚子裏的孩子煩躁不安地又踢了她幾腳。

 

28

車子駛入市區,萬家燈火熄了大半,黑漆漆的城市棲息在睡夢中,天空中一輪半彎的月亮,周圍是稀稀落落的幾朵深藍色的雲。柳蜜家小區門口的路燈耷拉著頭,燈光散落在街道上沒什麽精神,柳蜜從車窗已經能眺望到自家的樓棟,她巴不得快點兒下了車,好在夜風裏呼吸幾口新鮮的空氣。

高國正把車停在了路口,回頭對柳蜜說,小柳,你別嫌我煩,我再多說兩句,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考慮對錯是沒有意義,我們隻要記住一點,那就是弗蘭克和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榮辱與共,你懂嗎?不出狀況當然是最好的,如果真的有什麽問題,也隻能是兩個字,保--密!高國正把最後兩個字說的斬釘截鐵。

柳蜜聽出高國正語氣中的淩冽,他如果手中有劍,就是下了軍令狀的將軍。

明白了,謝謝高總!柳蜜答應著伸手去座位上拿包。莫蘭一直低著頭坐在在黑暗中,此刻忽然傾過身子拉住柳蜜,丫丫,我和國正都不把你當外人,辛苦你了!

我知道的,莫總。您別擔心,好好注意身體,趕緊回去休息吧。

還有,就是,丫丫,我有個事情想求你。

別呀,莫總,您有話隻管說。

丫丫,你別老是叫我莫總莫總的,聽著生分!

哦,知道了,莫姐,請說。

我是看著你小時候跟著小濤一起玩的,他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是直來直去不會討女孩子的喜歡。但是呢,他這人壞就壞在嘴巴硬,心卻是最軟的,他要是喜歡上什麽就會特別喜歡,從小就是這樣,非常的戀舊。安婧這件事兒,我很為難,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樣的地步。我現在最最擔心的就是小濤,萬一他想不開該怎麽辦?

柳蜜不知道要說什麽好,隻能等待著,她感覺到莫蘭還有更加重要的話要說。

果然,莫蘭接著說道,丫丫,你聽我說,現在小濤隻有靠你了,莫蘭抓住柳蜜的手用力握了握,如果你不願意摻和實驗也沒有關係,我可以跟老頭說熏香館這邊很忙,你走不開就是。以後實驗室那邊你不想去就不用去。但是我想請你多花點時間去陪陪小濤,多安慰安慰他!他對你的印象不錯,我這個做姐姐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何況以後你還能當我的左膀右臂,安婧那種身體狀況肯定不可能了,就當是我的私心吧,我看好你們!

柳蜜瞪大了眼睛,心中無數的念頭閃過,這段時間她確實能感到莫蘭有意無意地在撮合她和莫濤,但沒想到莫蘭會這麽直接地跟她談,也許是為了讓柳蜜真正的死心塌地地跟莫家同舟共濟吧。

柳蜜有些為難不敢說好,也不敢說不好,說好就明擺著是乘安婧之危,說不好呢就是拂了莫蘭的好意。她隻能笑著說,謝謝莫姐,今天太晚了,你們也快回去休息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目送著高國正的車轉過了拐角,遙遙地對著也許正回頭透過後窗眺望的莫蘭揮了揮手。這才轉身進了大樓。

 

                                                                       

大廳有兩盞燈壞了,暗影下有些鬼影叢叢,高跟鞋踩在地麵上,嗒嗒嗒嗒的,跟她的心緒一樣高低不平。大樓電梯門上貼了一張停用維修的告示牌,都兩天了這電梯怎麽還沒修好?柳蜜沒好氣,平時走樓梯倒是不覺得,這麽晚了,又乏又累還要爬樓,柳蜜隻剩下重重幾口粗氣。拉開樓梯間的大門,樓道又窄又長,封閉的空間裏更顯壓抑。水泥牆毛胚似乎散發著一股子怪味道。

柳蜜一手扶著樓梯,平時她也常常把爬樓梯當作鍛煉身體,可是這天才爬了3層樓就已經有些走不動了。忽聽得樓下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有人進了樓梯間。看看手表都午夜2點了,這麽晚了,怎麽還有人在走動呢?柳蜜心裏咯噔一下,心想剛才也沒看見大廳裏有人,這人從哪裏冒出來的,該不是在跟著自己吧?她心中莫名的緊張,她脫下腳上的高跟鞋赤腳上樓也可以輕快一些。

樓下的人跟了上來三步並作兩步地往樓上跑,柳蜜不由得也加快了腳步。一輕一重,一前一後,隔著一層樓,柳蜜身上都跑出汗了。那腳步聲到了十一樓停下了,樓道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腳步聲也跟著關門的聲音消失了。柳蜜長長籲了一口氣,手上汗津津的,握著的防身噴霧的瓶子都有些滑手。

好不容易到了十二樓,她一邊打開樓梯間的門一邊低頭在包裏摸到鑰匙。冷不丁腳下踩到了什麽,竟然是一個人的腿,柳蜜嚇得倒退幾步,這麽晚了誰會坐在她家樓道門口?隻見那人耷拉著腦袋坐在地上,衝鋒衣兜著頭,完全看不清麵目。一雙長腿伸出去老遠,登山鞋上牛仔褲子上滿是泥漬。

柳蜜又驚又怕,急退兩步,將手機舉在手裏晃了晃。鼓足勇氣大聲嗬斥,你,你誰啊,大晚上的,我要報警了!

那人回過頭來,胡子又髒又亂,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聲音卻頗為熟悉,丫丫,是我!

柳蜜認真又看了兩眼,地上坐著的果然是莫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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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如雨86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麥姐' 的評論 : 就是呀,什麽“穴位芯片”折騰半天也不知道是個神馬東東,還不如跟風麥姐買幾個比特幣囤起來:)
麥姐 回複 悄悄話 哎呀,這博士打著科學的旗號,太可恨了!姐姐姐夫為了掙錢也夠陰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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