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元月23日的夜裏,我夢見了憨憨。它走上前來讓我擁抱了它。我有一個直覺好像是它托夢給我,來與我訣別。
5年了,我牽腸掛肚地想念憨憨,我始終無法原諒自己。
五年前的秋天,我打算飛歐洲。家中的兩隻貓怎麽辦?打聽了國際寵物托運手續非常繁瑣,要把寵物血清寄到歐盟檢疫機構,然後他們把結果寄回來,然後,國內海關還有幾道手續……親友們出主意說,給它們找個愛貓咪會養貓咪的人家吧。我心不舍,托人打聽了幾個養貓的人家,希望托養半年。但是他們都不願幫忙代養。好不容易找到一位爽快答應的愛貓人士,但她的丈夫不同意,最後又反悔了。家人說,不能代養,那就送人吧。真送嗎,我為此悄悄哭了好幾場。有一次還哭醒了。我曾經給家人開玩笑說,這個家裏對我不離不棄的憨憨,它跟了我近8年,可是現在我卻要送走它。不忍啊。酷酷4歲,是兒子領回來的流浪貓,它雖然是妹妹,但是個假小子,獨立性比憨哥哥強,也許到了新的環境容易適應。雖然這樣,我還是不舍得分開它們,於是,提出如有愛貓人士有意撫養,兩隻一起送。
出國的日期越來越近,貓貓的居所沒有著落。到底怎麽辦?我想起就在深圳的一個養狗很多年的老同學,他身邊一定有許多愛寵物的人士。我跟他聯係以後,他說你寫個啟示,我發到朋友圈。於是,我就寫了一個啟示,我在啟示上描述了愛貓的特點習性,配上照片,大意是寫自己不得已馬上要遠離,希望能夠找到一位愛貓人士撫養。憨憨是加菲貓,快滿8歲了,性情非常溫和寬容,關鍵時候展現男兒本色。
不久一位姓包的80後女子主動和我聯係,說她自己養了一隻貓,很愛貓,我和她聊了好幾次,覺得她的確是個熟悉貓咪的鏟屎官。唯一讓我不滿意的是,她隻要一隻。所以,我謝絕了她。閨蜜說我條件太苛刻,有人願意領養一隻已經很不錯了。不行,我得等等看。我想,它們離開了主人肯定不習慣,如果再拆散它們,豈不是雪上加霜嗎?有一天睡午覺的時候,我夢見憨憨不見了,大約是被人領走了。酷酷一個在在窗戶的外牆上一邊爬行一邊叫,這叫聲把我叫醒了,醒後我又哭了一場。
有一天,一位中年婦女雲女士和我聯係,說她自己是做珠寶生意的,信佛教,喜歡貓,要求來我家看看。第二天,她來了,看上去和顏悅色。她在貓籠子外麵觀察片刻,又叫打開籠子看,讓它們跑動,查看是否有毛病。說她要領養兩隻,這讓我有些釋懷。還有一個令人滿意的地方是她的商店和家都離我不遠。她對我說,你盡管放心,我以前養狗都是讓它睡我的床。我連忙說,那也不必。它們睡自己的窩窩就行了,隻要你對它們好。
還有十來天我要飛歐了,於是提前把兩個寶寶送到雲女士家,我想觀察一下她是否真大會養貓,去了幾次,才知道她家鼠疫泛濫。讓貓咪履行一下職責,這倒無可厚非,問題是,她不會養貓,幾天功夫,兩隻貓弄得跟流浪貓似的髒兮兮的,她把貓糧和貓廁所統統放在洗手間,而且隻用一個貓廁所,裏麵堆滿了貓屎也不換貓砂。於是,我告訴她,我得把貓帶回家。有了這次經曆,我決定選擇代養,不領養。
還有三天就要飛歐了。
我有一個關係不錯的學生,答應幫我代養酷酷半年,他很有愛心,我很放心;憨憨怎麽辦?我想起了80後小包。於是和她聯係,問她是否可以代養半年,她說不代養,隻領養。又問我,阿姨,要不要錢?因為加菲貓是名貴貓,早在十幾年前深圳的寵物市場就賣5000——6000多元一隻了。我說,不要錢,隻要你對它好。她回答,沒有問題,阿姨你放心,我隔一兩天發一個憨憨的視頻給你。我當時想,這個小包挺寬容的,之前我謝絕了她,回過頭來又找她,她沒有一點不悅。
現在我要寫最令我揪心的一幕,五年了,我都不敢直視這慘淡的一幕。
晚上8點左右,我們開車去小包的住處。小包的家離深圳大學很近,我每次回國總是要去深圳大學的,所以,以後看望憨憨很方便。這是我最滿意的。
路上,我對後座上貓籠子裏的憨憨說:憨兒,媽媽要去貝貝哥哥那裏了,那個地方太遠,不方便帶你去,有一個小包姐姐很愛你,我們送你去她那裏。
憨憨聽懂了,它站起來抓住籠子的鐵絲喵喵大叫。
我的心在顫抖,扭過頭來不敢看它。
為什麽我不在那一刻刹車,向後轉,把它帶回家?是怕負了小包嗎?我這人答應了人家的事情,一般不反悔。難道隻因為憨憨不是人,我就可以負它嗎?這是我幾年來反複拷問我的良心的問題。如果我知道後麵的結局,我絕不會讓它下車。
下車之後,把憨憨裝在小箱子裏。它把背朝著門,我叫它它不理我。這時小包來了,笑吟吟的,後麵跟著她的父親,貌似老農民。同去的家人都說,看上去挺友善的。
我把憨憨抱了出來。
憨憨!小包像老熟人一樣喊道,想過來抱它。我舍不得它,緊緊地抱住。
憨憨哭了!小包說。我不敢看它,因為我也哭了,心在泣血。為什麽我不在那一刻抱著它回到車上,告訴小包,我實在過不了這一關。如果我知道最後的結局,我絕不把它送到小包懷裏。
圍觀的行人越來越多,他們在觀看人貓依依不舍的情景。
走吧。我家司機催促道,又說,看起來他們這家人還是挺善良的。
我把憨憨遞給小包,又把前幾天專門去香港買的一大袋處方貓糧遞給小包的父親。
憨憨年紀較大,身體較虛弱,這也是我在潛意識不敢帶它乘飛機出國(奔波勞頓十幾個小時)的緣故。酷酷的身體好,我們考慮好了,下次回來帶它出國。
然後雙手合十,連連向那父女倆說,拜托了,拜托了!
不管怎麽說,不管小包的過犯有多大,我都是一個在憨憨麵前無法饒恕的罪人。上帝啊,人心叵測啊,人心為什麽那麽狠?(包括我自己居然狠心就這樣送走了憨憨)。
(未完待續)
等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