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痛別貓寶寶 （1）

 

  痛 別 貓 寶 寶

 

題記：

“我們總是通過研究動物來了解人類自身。假如這個世界上沒有動物存在的話，我們就失去了了解自己的手段，從而迷失自己。”

                       ——日本 澤本嘉光

 

1

  慧怡打開房門拉開電燈，眼前依然一片漆黑。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這會兒慧怡的孤獨感不亞於當年的李清照。

  再也看不見大寶沉靜而熱烈的目光和二寶生龍活虎的身影，耳邊回響著它倆不甘受命運擺布的叫聲，眼前浮現的是大寶拚死撞籠門的倔強模樣以及它們到了新家之後的驚慌失措，還有告別時那無奈的眼神。她揉揉酸澀的眼睛坐了下來， 眼前又浮現出新主人心不在焉的麻木神情。

  剛才從新主人家一走出來，小琳就直言不諱地說：“慧怡姐，怎麽搞的，你不是接觸過這位女士嗎，可她給我的印象不是喜歡小動物那種人呀。剛才你跟她交待那麽重要的事情，她都心不在焉，完全不在狀態。倒還是她那小兒子對貓貓感興趣一點。”
     “在電話裏和到我家看貓貓，她都表現出十二萬分的熱情，今天可能是因為忙生意太勞累了或者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情吧。”慧怡希望這種情形隻是暫時的。

    小琳聽後也就不多言語了。

   慧怡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提起精神來給出差在外的堂哥蘇傑發了一個信息，告訴他貓貓送走了。他一直在關注這件事，不是安慰就是出點子，以至於她把他當成幕僚了。

    蘇傑比慧怡大六天，兩人小時候形影不離，一直到上大學才分別了四年，畢業後，他又邀約堂妹到沿海Z市闖蕩。在這個城市，他是她最親的人了。

   這會兒，蘇傑在電話裏說：“……要相信貓貓的適應能力……送走了就交給新主人去管，不要去看了……你呢，既不要羨慕，更不要嫉妒。”

     慧怡可以想象出他的嘴角掛著滿不在乎的笑意，她知道他故意在調侃中安慰自己。心說，我哪有心思去羨慕嫉妒喲，這當兒除了不放心還是不放心。

“對不起，大寶二寶，我不是一個好主人。”那種歉疚就像傍晚的海潮，一浪高過一浪，沒完沒了地侵蝕海岸，潮濕了她的心坎。

    牆角還有加菲貓大寶掉下的絨毛毛在輕輕的蠕動，好像它憋在心裏沒有說完的話；棕色的陶瓷碗裏，還有它們臨走前吃剩的罐裝雞肉，在夜風中散發出一縷縷類似於午餐肉的香味。

     二寶起初不懂事，吃罐頭的時候總是吃著自己的，瞅著大寶的，而大寶每次都退避三舍，沒吃兩口就把自己這份讓給二寶。每當這時，慧怡就毫不客氣地教訓二寶，不準多吃多占，一人一份，要懂得分享！分享，懂嗎? 一邊說，一邊把二寶趕到一邊，讓大寶順利就餐。如此重複多次，二寶終於學會了分享，每次吃完之後，瞅一瞅哥哥就自覺地退到一邊去，大寶知道妹妹的心思，每次都給她它留下三分之一。

    想著想著，慧怡不禁潸然淚下。從輕輕地啜泣到嗚嗚咽咽，再到淚水滂沱。好一陣子她才緩過氣來喝了兩口冷開水，然後，和遠在加拿大的兒子波比通話，告訴他大寶臨別時激烈的反應和後來的一切。波比像一位長者安慰孩子一樣，對老媽說：“送走了，就別想得太多，它們很快就會適應的。記住，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喉頭有些發緊，鼻音很重。

“嗯……”慧怡強忍哽咽。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她為自己斟了半杯張裕幹紅葡萄酒，沒有下酒菜，也沒有心思去慢品細咽，拿起高腳酒杯，小口小口地飲了起來。酸冷的液體洗滌幹澀的喉嚨，然後變成了火焰，熨燙著腹部，熱能開始通過血脈傳達到大腦。

  一陣小小的暈眩，迫使她躺了下來，擺平滾燙柔軟的身軀，放鬆繃緊的頭腦和一身疲憊的筋骨。

    酒精漸漸被憂慮蠶食，一夜無眠。

    

    上一次慧怡出國，委托喜歡貓貓的阿珍代管了貓寶寶兄妹半年，可她家先生不喜歡貓，剛開始隱忍著，過了幾個月兩口子居然為此爆發了戰爭，這一次說什麽慧怡都不好意思再麻煩人家了。

   如今慧怡要去加拿大長住，兩隻愛貓到底如何安置呢？糾結了很久，不得不聽親友的勸說，放手吧。

   母子倆曾經想把它們帶到加拿大去，花錢檢疫托運都不是大問題，然而據知情者說，有些小動物經不起將近20個小時的折騰，在途中就夭折了，此外，就算平安抵達異國，還會被海關隔離觀察一段時間，一旦身體查出問題來，就會被遣返。考慮到這兩個小家夥的情況，尤其是8歲的大寶，估計是經不起這等折騰的。大寶才幾個月的時候，右後腳受傷，做過無麻手術，從此膽子特小；五歲時又患過腎結石，雖然已經治愈，但至今依然不敢怠慢，還在吃處方糧。

    還是讓它們留在故土吧，但願上帝能為它們安排一個好心的新主人。慧怡常常望著天空，口中念念有詞，虔誠地為愛貓祈禱。雖然這樣，但遲遲不忍心付諸行動。

   離出國的時間越來越近，隻剩下一個多月了，幾經猶豫，慧怡終於作出了送出去的決定。經過一番周密的考慮，她首先給同住Z市的汪同學通了一個電話，麻煩他把消息傳遞出去。汪同學和夫人都特愛小動物，他們收養了一隻流浪狗，身邊聚有不少寵物愛好者。汪同學非常樂意幫忙，當即就叫慧怡把大寶和二寶的照片及簡介發給他。

    慧怡擬寫了一份題為“為愛貓尋找好心主人”的啟示：

“因為本人要旅居海外，現忍痛割愛，為愛貓尋找新主人。

   貓哥哥大寶，是一隻黑灰色的加菲貓，它生於2011年1月，還差一個月年滿8歲。個性溫順而機靈，深沉而熱情，善解人意，知道關注主人的情緒，懂得分享和謙讓，吃東西的時候總是讓小寶美眉先吃，是一個地道的謙謙君子和柔中有剛的好男兒。

   貓妹妹小寶，是一隻狸花貓（又稱田園貓），曾經曆流浪生活。它的具體出生日期不祥，根據獸醫推斷，大約出生在2014年6月，算起來有4歲半了。最初的流浪生活造就了小寶堅強的意誌品質，它的生存能力特強。以前它不懂得分享，通過幾年來主人的教育和大寶的熏陶，它的舉止文明了許多；最初它懼怕人回避人，現在它主動招呼人親熱人。小寶生性好動頑皮，活潑開朗，外剛內柔，很重感情，常喜歡跟在主人的身邊。

 這兩個可愛的小精靈，有許多共同點：高興的時候撒歡打滾；主人出門尤其是出遠門時慪氣躲得遠遠的，主人回來的時候歡天喜地跑到門口來迎接；它們還聽得懂簡單的日常用語，比如“吃貓糧”、“吃好東西（罐頭）”、“到媽媽這裏來”、“我上班了（主人要出門了）”、“回來或回家來”等等。

  親，如果您喜歡它倆或其中一隻，就請把它們接回家吧。它們一定會給您帶來意想不到的樂趣，當然你也需要為它們付出精力和厚愛。為此，我們替大寶二寶謝謝您了！”

   熱心的汪同學把文字濃縮了一下，再配上大寶二寶的幾張靚照，做成了一個很有藝術感的廣告，隨後，他和慧怡分別發到了朋友圈。

   第二天晚上，慧怡正在吃飯，接到了一位姑娘的電話。

 “您好！我姓敖，驕傲的傲去掉人字旁……我想領養加菲貓大寶。”聲音清脆悅耳，讓人想起泉水叮咚響。

   慧怡在高興的同時，也有些遺憾，問道：“二寶……能不能……一起領養？”她知道這個要求比較苛刻，但又不忍心拆散它倆，於是硬著頭皮充滿期待地問道。

 “阿姨，我隻能領養一隻，家裏已經有了一隻狸花貓了。”

“哦，知道了。”慧怡想，千萬不能差強人意，隻顧自己的感受。

   “阿姨，什麽時候可以送來呢？”敖美眉熱切地問，可以想象出她翹首以盼的心情。
   “下周末吧。” 慧怡猶豫了一下回答說，心想這樣的話還可以和大寶再呆上一周。

   “阿姨，嗯……我想問一下，加菲貓是免費領養嗎？不會要錢吧。”敖美眉有些膽怯和遲疑地問道。

  “不會的，不會要錢的。嗬嗬……”慧怡會意地笑道。因為加菲貓的市場價比較高，早在幾年前，Z市的寵物商店已經賣到五千元以上一隻了，敖姑娘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

    次日上午，慧怡就開始在微信裏給敖美眉詳細介紹大寶的習性。

“加菲貓的淚腺比較發達，每天要為它清洗淚痕；大寶的個性內向，感情細膩，膽子比較小；它想吃東西的時候，會走過來輕輕地拍一下主人的腿；它因為年齡不小了，所以不太喜歡運動，要有意識地用一些玩具想辦法促使它活動；它五歲的時候患過腎結石……”慧怡想，還是跟人說實話，如果她不計較這個問題，就說明她有憐憫之心。

“阿姨，我知道了。我一直想要一隻加菲貓，所以在網上了解過加菲貓的特點，您放心好了，我知道啦，以後我會每天給你發一個視頻……”聽起來這姑娘是一個相當細致的愛貓人。

“這樣吧，處方糧比較貴。還是由我們來提供。”慧怡心一軟，就忘了兒子的囑咐。

“阿姨，用不著，真的用不著。我看見告示，第一時間就喜歡上了大寶，好有氣質的加菲貓。這就是眼緣吧。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慧怡一邊和敖美眉交流，一邊看著身邊嬉戲打鬧的兩個貓寶寶，心想，再過幾天大寶不但要離開這個家，還要離開它的妹妹了，心裏不禁替這兩個不是親兄妹勝似親兄妹的貓貓而難過。她把這種感覺告訴了汪同學。汪同學說：“是的，兩隻貓突然分開，很可能會得抑鬱症。”不但他這樣認為，慧怡微信裏愛貓群的朋友也這樣認為。

那就再等等吧，看這一周之內有沒有人願意領養兩隻。盡管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慧怡還是懷著僥幸心理等待奇跡出現。

蘇傑這個樂天派開導她說：“我要是你，馬上就送大寶到小敖那裏去了，還猶豫什麽呢，之前你就怕找不到好心人，現在找到了又舉棋不定。你想要別人一下領養兩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白。”慧怡口裏應道，心裏卻依然糾結著，等待著，祈禱著。

  沒有料到奇跡真的從天而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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