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幺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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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價(7)

(2017-09-28 14:59:42) 下一個

5

   我扶著搖搖晃晃的戴曉亮走出酒吧。 帕瓦羅蒂一邊引吭高歌一邊目送著我們出門。

  “是誰在唱歌呀?”戴曉亮回眸巡視,血紅的眼睛像混沌迷離的路燈。

   “帕瓦羅蒂!”我朝他的耳朵大吼。

 “帕瓦羅蒂……帕瓦羅蒂……神釘……”戴曉亮躺在出租車後座不停地囁嚅。

我掏出手機向珍姐詢問了戴曉亮的準確地址。她在那邊訕笑,說:“哦,他喝醉了……嗬嗬……,那你……你今晚回不?”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把他交給門衛安頓後,立馬就會。”哼,你當我會步你的後塵?我心怒斥。

  珍姐一時塞語,仿佛有一冰塊僵住了她靈巧的嘴巴。

 

      回到玫瑰園,我紛繁的思緒像一團亂麻,欲理還亂。看看時間不算太晚,於是,便在小區花園散散步,調整一下心緒,以便從容地麵對珍姐。

 走著走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湖邊的亭子傳來。珍姐!她是那種無法講悄悄話的大嗓門。

我駐足凝神而聽。原來母女倆在爭執什麽。

“你以前不是一直阻止我和他來往嗎,現在我要把他介紹給別人,你又不高興……”

“你說得沒有錯,當初我是堅決反對,畢竟他比你小那麽多,可是我反對無效呀。你和他交往了這麽多年,我看他對你是真心的……”
“莫不是他隔三差五,提著大包小包來看望你老,把你收買了吧……”

 “放屁!”老太太忍無可忍,居然大爆粗口。

 “媽!好好好,不要生氣,我錯了,我錯了,我給您老人家賠罪……”估計她很可能滾到了老媽懷裏撒嬌。
  “唉!你看看,你自己這把年紀了,難得戴曉亮對你一往情深。我這段時間也想通了,你們年輕人最愛說那句時髦的話,叫什麽來著,哦,是這樣說的:‘年齡不是問題’,也許有道理……”

  “媽!其實有些情況我瞞著你,沒有跟你講。當初,我為什麽突然離開山鼎,是因為……”珍姐欲言又止。

   我屏住氣息,躲在樹叢的黑影裏一動也不敢動。

“是因為什麽?你……不會做出什麽讓你媽丟臉的事情吧?比如說貪汙之類的……”老太太驚慌失措地說。

  “你想歪了,媽……太晚了,回去休息吧。改天再聊。”

    我趕緊閃開,往另外一條小路走去。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當我回到三單元8-3,那母女倆居然都沒有睡,還在客廳看電視,

珍姐穿著絲綿睡袍斜躺在貴妃榻上,好一朵出水芙蓉的模樣。

她倆睜大眼睛,打量著我,好像警察要從剛抓的犯人臉上瞅出什麽破綻來。我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淡然一笑,咬著下嘴唇。

“怎麽樣?還行吧。”珍姐忽閃著一雙星星,甚是嫣然。

 “什麽還行?你是說戴曉亮吧。挺不錯的,一流的青年俊才。而且還是暖男。”我邊說邊瞅著老太太微笑。隻見她皮笑肉不笑地微微點頭,然後轉臉問女兒:“暖男是什麽意思啊?”“脾氣好唄,很會照顧女人的那種類型。”老太太聽罷沒有再吱聲,死死地盯著電視,一臉的晦氣。

“如果可以發展下去,你這次就在深圳多待幾天……可以住在我家呀,順便陪陪我老媽……”珍姐脆生生地炒著幹豆子,也不管別人喜不喜歡吃。

我暈!和戴曉亮發展下去,還要陪陪老太太。還不如讓我上街去討飯或做衝公測的清潔工。

“這個嘛……”我呡了呡嘴唇,低頭微笑著,好似一棵含羞草。一抬頭,正好與老太太試探並拒絕的目光相遇,我突然改變思維的航向,笑著說:“好呀,珍姐,我很喜歡深圳,那就多住幾天吧,好好陪陪阿姨。”老太太拉長著一張臉,與電視怒目相向。

“我想,我的父母見到戴曉亮,肯定會喜歡他……”我軟不拉幾的話還沒有說完。老太太忽地起身,走過去啪地一下關了電視。帶著一身高冷,徑直去了臥室。

我半張著朱唇,將一臉的問號甩給珍姐。

“不好意思哈,我老媽這幾年到南方來舉目無親,一個人呆在屋裏,都呆出心理問題了。對不起喲!”珍姐說,“你去快衝涼睡覺吧。”

“嗬嗬……阿姨身體不好,我不能在這裏久住。明天早上還是回城市客棧去。處理完幾件事,我就回成都了。”我起身說道。

“哦,也行。明天早上我開車送你。”

 我們客氣地互道晚安。一個淡然,一個嫣然。

 

 一夜沉睡無夢。

次日起床,天空明晃晃。老太太晨練去了,興許是不願再見到我。

吃完珍姐準備的西式早餐,我就回客房拿上手袋等物品,出來之後隻見珍姐在向一個中年婦女交待什麽。哦,清潔工來了。我正準備跟珍姐出門,突然,肚子開始搗蛋,於是返身回房。珍姐連忙道:“阿蓮正在打掃客房洗手間,你去我臥室的洗手間吧。”說著她坐下來低頭撥弄微信。

   珍姐的洗手間寬敞亮堂,洗手盆的兩側分別是多層開放式的櫥櫃。各層放了好多琳琅滿目的洗漱用品和化妝品,我一眼瞥見在右邊櫥櫃的最下麵一層,放了一個小巧精致的周大福首飾盒。我在拿與不拿之間拿捏了幾秒鍾後,選擇了離開,可是當我輕輕地打開洗手間的門之後,隻見清潔工在臥室豪華大床的旁邊,背對著我拭擦梳妝台。屋裏多了一個人,正好渾水摸魚。我重新關上門,屏住呼吸,迅速將盒子放進了挎在身上的小手袋。

    回到客廳,隻見珍姐仍舊低頭望著手機微笑。

這個左右逢源的女人,在汽車展銷會上獨領風騷;這個得意洋洋女人,手中的鈔票多如牛毛;這個老謀深算的女人居然與我家的仇人勾搭多年;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居然把我當成傻逼…… 整蠱一下這個女人,對我來說是一件多麽令人開心的事。想到這裏,我對全神貫注玩微信的她甜甜地叫道:“走吧!珍姐!”

 

上車以後,彼此無語,小小的空間盛滿了壓抑和尷尬。

珍姐扭開音樂,裏麵即刻傳來鄧麗君纏纏綿綿的歌聲:“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獲特別多……”

動聽悅耳的歌聲,讓我咚咚直跳的心獲得了片刻的慰藉和寧靜。

我又記起了那座我不想再回去,但卻魂牽夢繞的小縣城。

     很慶幸,從小到大的順手牽羊都沒有給我帶來太多的麻煩。我在縣城唸初中的時候,父母在東莞創業,開了一家五金商店,頭幾年年年賠本,他們無顏見江東父老,更沒有零花錢給我。爺爺去世了,我和奶奶相依為命,有時連飯都吃不飽,我隻好憑借自己的能力,去解決現實問題。

初二的時候,有一個同學的“隨聲聽”被偷了,班主任和級長都輪番審問我,可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他們恍恍惚惚,哪有精力在我的身上再下功夫。而那個隨聲聽在我家的櫃子深處躺了幾個月之後,成為我假期裏形影不離的好夥伴。

我的作案對象通常鎖定在那些官二代和富二代身上,當然這些人在班裏隻是鳳毛麟角,在這些鳳毛麟角當中,我又聚焦於那些常有父母來探望的公主身上。我一看見她們的父母開著轎車來接送她們,心裏就堵得慌,一聽見她們嗲聲嗲氣地叫道:“爸!再見”、“媽!再見!”我的牙齒就咬得癢癢的。於是,我的三隻手就忍不住伸向她們的水晶發夾啦、飯卡啦……像變魔術一樣,把那些東西在瞬間裝進我的口袋裏。所幸的是,沒有人對我這個一臉清純的“傻白甜”有絲毫懷疑。那些被盜者或憤怒得像一頭母獅或沮喪得像霜打了的茄子秧,每當這時,我這個識時務的俊傑都會慷慨解囊,為被盜者排憂解難,至少為她解決一兩餐飯,讓她對我感激涕零。我的樂善好施、我的謙和有加,足以讓所有的人認為我是一個百裏挑一的好人。

   一個周末,那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闊太,為她的女兒王瓊瑤送錢來了,她一見我就嗲聲嗲氣地叫道:“哎喲,這不就是戴坤玉嗎!?快來快來,吃橘子!多虧你幫瑤瑤解決了燃眉之急喲!如果不是你請她吃了兩餐飯,她隻有餓肚子噻,那幾天正好我和他爸爸旅遊去了。快來快來,吃橘子!”她一邊說,一邊把我拉到她身邊坐下,掰開一個大橘子塞到我手上,頓時,我臉兒的紅光和橘子皮交相輝映。“娃兒,做了好事,不要不好意思,我看啦,現在像你這種活雷鋒太少了。”漂亮少婦說著說著就不由自主地用不屑的目光,掃了一下寢室那些小氣鬼,她膽小如鼠的女兒瞅了瞅那些小氣鬼咬牙切齒的表情,連忙製止母親:“哎呀,不要說了,你快點走吧。”“別個戴坤玉關鍵的時候幫助你,患難之中見真情,我表揚兩句是應該的噻。走!坤玉跟我們一道走,去‘橋頭火鍋’吃個飯。我要好好犒勞你!”貴婦人不由分說,連拉帶拽,扯起我就走,王瓊瑤低著頭紅著臉,好像做了虧心事似的跟在我們後麵。

那頓火鍋吃得我好揪心。撲騰騰,撲騰騰……麻辣火鍋湯料在翻滾中不停地羞辱我:“戴坤玉呀戴坤玉,你好意思嗎,拿了別人的還吃別人的,如果讓眼前這母女倆知道了你就是竊賊的話,她們肯定會把你的頭按在這滾燙的鍋裏,讓你洗心革麵。”

“快點吃,快點吃,多吃點多吃點……”貴婦人把裹著麻辣底料的鴨腸、牛百葉、魚丸……使勁往我碗裏夾,我埋頭細嚼慢咽,正吃得有滋有味,突然,一碗的紅嘴巴衝著我叫道:“戴坤玉呀戴坤玉,小小年紀就這麽陰險,看我不收拾你!”我實在吃不下去了,抬起緋紅的臉蛋淺淺一笑,說:“阿姨,我吃好了。你們慢用!”貴婦人滿眼秋水望著我,然後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傻不拉嘰的女兒,說:“你看人家坤玉,多斯文多有分寸。你就是要和這樣的人交朋友。”“傻逼!”我在心裏罵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活該!“戴坤玉呀,戴坤玉,你也太歹毒了吧。”滿碗的紅嘴巴又開始蠕動起來。哇!我想吐,旋即衝進洗手間幹嘔了半天。

我一邊在非富即貴者身上小試牛刀,一邊刻苦攻讀,在書本上卯足幹勁兒,“工作”學習兩不誤的我,最終以中考排名年級第9名的優異成績進入全縣人民豔羨的縣一中。

高中三年,偷雞摸狗的事情,在我身上沒有重現過,這並不是說我膽小怕事,也不是說我痛改前非了,而是我讓別人給“包下”了。你不要誤會,不是那種包哈。我的幸運在於我們班有一個富二代叫李沐燁,她的名字裏邊火水木都有,可單單缺土,恰恰我的名字裏有土,她媽媽硬要她和我交朋友,說這是算命先生的“秘旨”,不得違抗。

周末和寒暑假,我應邀去她家玩,讓李沐燁沾沾土氣。我沒少跟著這家人出入高級餐廳,享受星級服務和山珍海味,時不時還得到一套兩套品牌時裝,你說,我還好意思再對李沐燁“順手牽羊”嗎?不過,吃小虧占大便宜的事時有發生。比如大熱天和大冬天李沐燁躺在床上不想去打飯,我就主動請纓代勞;她的大姨媽來了,躺在床上叫肚子疼,我就立馬跑到小賣部去為她買衛生巾:她吃學校的食堂吃膩了,想吃外麵小販賣的麻辣串,我就旋風般地為她購買……那些反複操練的試卷,一式兩份,幫她交差……當然這一係列的勞動都不是無償的,每一次任務完成之後,不等我開口——話說回來,我這種清純少女從不會輕易開口——她總會主動地扔一張張大洋過來,五元至五十元不等,有一次我還得了一張毛爺爺的大頭,那是六套試卷換來的。

那些沒有能耐的人,是如此地嫉妒我與李沐燁這種主仆關係,他們常常對圍著李沐燁團團轉的我翻白眼,每當這時,我就耷拉著眼皮,裝著沒看見。心道:哼!誰叫你們的名字裏沒有“土”字呢?

提起這個土字,真是感慨萬千。咱家祖祖輩輩都離不開土地,但是我的父母居然扭轉乾坤,脫了草鞋穿皮鞋,成了生意人。而他們從農民到農民工,再到小老板這個過程,充滿了多少血與淚,恐怕他們對此並沒有我這個留守兒童感觸那麽深。

我呱呱落地,他們就揮淚而別,乘上南下的火車,一去不複返。爺爺奶奶是我睜開眼睛看到的家長。我長到三歲四都沒有見過父母,記得我眼巴巴地望著鄰家娃兒的父母喂他們吃東西的樣子,就忍不住大叫:“我要媽媽,我要媽媽……爸爸媽媽……”爺爺就把我生拉活扯地拉回家中,然後關上門,小心翼翼地從一個角落,掏出一個小布包,剝開一層又一層,最後,露出幾張張紅紅的毛爺爺大頭像,無比欣慰地說:“娃兒,你看看,這是你爸爸媽媽在外麵掙的大票子……”“嗚……我要……”我嘟嚷著要去抓,爺爺眼疾手快,趕緊重新包裹起來,塞到旮旯去了。於是,在我幼小的心裏,父母就是票子,我差點把票子上的毛爺爺當成爸爸媽媽了,長大之後才知道,票子就是錢。總之,錢的味道就是爸爸媽媽的味道,它對於我既親切又陌生,我對於它愛得要死,又恨得要命,

感謝李家的“包養”,由於此舉,我基本戒掉了偷雞摸狗的嗜好。

我到成都上大學以後,我們家經濟條件大大改觀,我至少是一個小業主的千金了。我努力把淑女形象扮到極致,為的是尋到一個好郎君。但不知為什麽,無論作何努力總不能討得異性的歡欣。這年頭,男生們都喜歡時不時浪一浪的靚妹,他們對笑不露齒的我似乎一點興趣都沒有。有兩次眼看得手,可節骨眼上又被浪女叼走了。罷罷罷,我隻得潛心讀書,但生活單調,心理嚴重不平衡,於是,舊病複發兩次,但不過是拿了浪女的幾片“森田玻尿酸麵膜”、半瓶“瑞士洗麵奶”和一支米國的“水寶寶嬰幼兒滋潤防曬霜”而已。

這一次,這一次,是否躲得過珍姐的火眼金睛的呢。

她目不斜視開車,我目不斜視想心事,不敢側目看她一眼。

 

鄧麗君的暈暈乎乎的“美酒加咖啡”還沒有喝完。僑城東“城市客棧”就到了。

“謝謝珍姐!”我甜甜地道別準備下車。

 “不要慌!”珍姐把右手,放在我左肩頭上。我心裏咯噔了一下,心想,莫非她長了三隻眼。我瞅了瞅肩頭上的紫色指甲,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坤玉,你心裏怨恨我吧……我知道戴曉亮把什麽都和盤托出了……”

我的心又咯噔了一聲,掉了下來。

“既然,我介紹你倆認識,就沒有打算保密。今天我完全可以開誠布公地告訴你,我是曾經和他有過那麽一段。但是,我和他不合適!”她說得很輕鬆,怪不得戴曉亮說自己就是一件她遺棄的舊衣服。
 “為什麽?就是年齡原因?”我冷冷地問。

 “是的,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你知道嗎,他總是依小賣小,凡事都依賴我,一個徹頭徹尾的媽寶男。尤其是他媽媽不中用了之後,他把俄狄浦斯情結演繹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從生活上到事業上,巨細事務都要來煩我。我被他折磨得很累很累……唉!”她長歎一聲,忽然話鋒一轉,問道:“哦,昨晚你們在哪裏喝酒?”

“歡樂海岸。”

 “歡樂海岸……帕瓦羅蒂……”

 “你怎麽知道?”我心裏一驚,莫非她還跟蹤了不成。

 “以前,我和他常去。老板和我一樣,學聲樂出生的。他唱男高音,帕瓦羅蒂的粉絲。”
      “怪不得翻來覆去地放帕瓦羅蒂。”

     “那個帕粉,不僅喜歡帕瓦羅蒂的音樂,還對他的傳記人生了如指掌。有一次,我和戴曉亮去那兒,恰好碰到了他。他興致勃勃地陪我們喝酒,從頭到尾都在講帕瓦羅蒂的故事。”

  “哦,我也想聽!”我發出孩提的叫聲。我對帕瓦羅蒂的了解,僅限於他的幾首歌。

  天生好為人師的珍姐,談性大增,於是乎便娓娓道來。

 

     高音歌王帕瓦羅蒂,有一個很意思的癖好。每次演出前,必定要去後台找釘子,如果找到一枚生鏽的釘子,他就大喜過望,其表演也肯定出彩;如果一枚釘子都找不到,他就會鬱悶窒息,甚至拒絕演出。帕瓦羅蒂的鐵釘,源於他故鄉的迷信色彩。當地人認為金屬象征著好的運氣;彎頭可避免邪氣,釘子可以釘住魔鬼。如果用心理學專業術語來定論,那麽可以把帕瓦羅蒂的鐵釘視為“過渡性客體”,有的心理學家把這個客體稱為“可控第三者”。也就是說,一個人要走出自己孤獨的想象世界,而進入現實世界之前,會經曆一個過渡的狀態,他通過一個過渡性的客體,初步形成對世界的掌控感。每一個人最初想掌控的都是母親,但是如果與母親的情感鏈接出了問題,他就必然轉而掌控另一個過渡性客體,心理學上把它稱為替代媽媽……這個“可控第三者”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事件。比如一個女子第一次去見別人為她介紹的男友,由於膽怯她必會帶上一個實為可控第三者的親友;再如,兩個團隊想要構建夥伴關係,在席上觥籌交錯,這時“敬酒”就成了“可控第三者”;而對於對於帕瓦羅蒂來說,釘子就是他可以控製的第三者。

珍姐說,當酒吧老板眉飛色舞地講完這一切的時候。她立即意識到,這麽多年來,她充當了戴曉亮的鐵釘。從衣食住行到生意洽談、人際關係的處理……戴曉亮都死死地抓住她這個鐵釘不放,以至於她這個鐵釘都壓彎了腰,一想到這裏,她便不寒而栗。而戴曉亮在一旁卻用慶幸的目光盯著她,就像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更令珍姐惶恐不安的是,他倆走出酒吧後,戴曉亮興奮地抓住珍姐的手臂,引以為豪地叫道:“你就是我的神釘!”“可你不是我的帕瓦羅蒂!”珍姐一邊怒吼一邊甩開他。

   “帕瓦羅蒂……神釘……”我喃喃道,突然記起昨晚送戴曉亮回家的時候,那些充滿酒氣的不連貫的話語。

我再次與珍姐作別,她側身輕輕擁抱了我一下,把法國香水的味兒送進我的鼻腔。

“啊……嚏……“我很不習慣地揉了揉鼻子,走下車來。

“等一等,你看看,光顧著講話,差點忘了。”她下了車,遞給我一個品牌包裝袋,說:“上次去香港,買了幾條裙子,選了一條送你。淺紫色的,你皮膚白,穿起來肯定好看……”

“珍姐……”我的喉頭一陣發緊,”坦白從寬"的念頭,就像一條沉睡已久的魚兒,被什麽動靜驚醒後,在水麵打了一個激靈,又很快沉入湖底。

 “傻白甜!珍姐,也是為你好。你想想,你父母在沿海混了20年,不過就賺了一個‘農家樂’,到如今還要靠血汗錢,去養活一大家人,你姑爹需要的醫療費是一個無底洞啊!你父母還時常為這些開支打打鬧鬧。唉……想想都累……”她邊說邊為我整理額上淩亂的發絲。“你想想,你要是嫁了戴曉亮,不就一勞永逸的嗎?我是心疼你!一般的人,我不會介紹的……”
  “珍姐!”我果斷地打斷她的甜言蜜語,直逼她的美目,說道:“我實話告訴你吧,我不可能接受戴曉亮,我們兩家是勢不兩立的冤家對頭,他們欠了我家的命債!”接著我把翠荷之死的原委簡單複述了一遍。

“啊?!”珍姐被秒殺得呆若木雞。愣了片刻,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恨恨地說:“我真的服了你們兩個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演戲?繞那麽大的圈子幹嘛呢?”

我淡然一笑,咬了咬下唇。心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而嘴裏說道:“珍姐,你的心意我領了。謝謝你了!不過,戴曉亮說,你想急於離開他,並非隻是你們倆之間的問題……”我說完,幸災樂禍地靜觀她臉上的風雲變幻。可誰知,人家聽了之後,連打一串“哈哈……哈哈哈哈……”把我笑得一頭霧水,感覺連四周的空氣都在她肆無忌憚的的笑聲中打顫。

  “既然,這個王八蛋連他老子的臉麵都不維護了,我還護著他戴家幹嘛呢?你說是吧,坤玉。”於是乎,她索性把戴老板如何追求他,他們父子如何同室操戈的來龍去脈像抖包袱似的全都抖了出來。

我們在華僑城幽靜而芬芳的林間小道上踱來踱去,直到她講得口幹舌燥,方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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