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凡日月所照 風雨所至 莫非王土
人的一生中總有幾個節點,你的路從那開始會變得完全不同。
孟清音與路擇吵架那晚就是這樣一個節點。
設想的是一拍兩散,一別兩寬,現實是剪不斷理還亂,不是因為感情,而是因為現實。
上帝總是在不經意間才顯出他愛開玩笑的一麵,孟清音推著行李恨恨走出路家大宅後,因為那別墅區深門別院、晚上更行人稀少,當她焦急得東張西望等著叫的taxi,三四輛豪車卻突然莫名其妙停在了路邊。
她定睛一看,打頭的那輛樣式張狂的黃色蘭博基尼跑車裏,
是路擇的朋友,蘇氏集團的董事長蘇玟雨,孟清音嚇一跳,剛想過去打招呼,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妝也沒化、頭發估計也是淩亂的,隻穿了貼身、長度遠不夠莊重的性感睡裙。
正在她猶豫要不要裝沒看清時,有種稱為職業習慣的東西,驅使著她還是趕緊丟下行李,跑過去問候了下,沒辦法,路擇那種是沒有實權的紈絝子弟,可眼前這位一身低調名牌西裝、戴著的鑽石耳釘黑夜中都不掩其華的青年才俊, 卻是蘇氏這種500強跨國集團、業務涉及方方麵麵如整個城市網、旗下的上市公司名稱都要讀上數分鍾的“迦裏係”實權掌門人。
孟清音笑道:
“蘇董,您好∼!怎麽這麽巧啊,正巧路過這裏還是來找路擇啊?一個電話就好了嘛,怎麽好麻煩您親自過來呢?”,
看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實際上她一緊張忘了蘇家的別院也在這一帶,明知故問。路擇和這位大人物也隻能算能偶爾一塊玩的,並不算有什麽深交過往,顯然並不會專程上門找他,孟清音笑容滿麵下藏著懊惱。
可蘇玟雨衝她笑了笑,不置可否點了下頭。看了眼她行李,很直接的說“孟小姐,聽說路擇最近和一個叫藍田的女人鬧沸沸揚揚的,還上了頭條,你這是?鬧僵了?"
孟清音想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什麽鬧僵了,說得不好聽點,她這個樣子倒像是被掃地出門了,她一副豁出去了,無所謂似的說“分手了”
這時蘇玟雨玩味說道“是嘛”。
接著跟旁邊副駕的四十多歲、平頭、一身灰色西裝革履的微胖男人介紹說“這位是孟小姐,一個朋友”
那男人笑嗬嗬下車,走到孟清音旁邊,點頭哈腰遞過來一張名片,說著奇怪的普通話說要認識一下。孟清音不知道他們搞的哪一出,不過這個男人臉上隱隱約約的狂放不屑讓她看著不舒服。
她疑惑接過名片,“熊古組(香港)有限公司”
“總經理 藤原兼平 ”
孟清音忙禮尚往來,那人看了她名片讀了下,就忙點頭說“孟∼清∼音,孟小姐,好清秀靈氣的名字啊,原來是金融界精英,失禮失禮,請多關照!”,孟清音汗顏,隻點頭附和, 那男人又嘀咕了幾句不知道是什麽,日本口音的讀音和普通話都帶著讓人崩潰的魔力,孟清音隻得跟著嗬嗬陪著傻笑。
不傻笑不行啊,別人不清楚,但熊古組的大名在金融圈裏可是如雷貫耳,原本是靠建設營造的公司,在日本、台灣、香港、內地部分城市都是承建了大部分的橋梁、隧道、地鐵、高速、地標大廈這樣的大工程,分分鍾幾十億的生意就是說的他們了。
兩人粵語、英語、普通話齊上線,雞同鴨講半天,這時蘇玟雨和後麵車裏的人大概都急了,
兩個彪形大漢先疾速走出車子,一陣掃視四周,接著蘇玟雨才閑庭信步走出來,從後麵車裏走出來一個漂亮女秘書,小步跟上,蘇玟雨笑問孟清音有沒有時間去他家做客,今晚他開慶祝party,見孟清音推辭的同時,喵了一眼藤原,他估計孟清音是被藤原的魯莽嚇到了,藤原表麵看似謙遜,實際見喜歡的女人就想“收集”,時常目中無人、大放厥詞、無所顧忌,這點他還真是得好好思量下了。
蘇玟雨示意翻譯過來,兩日本人低語了幾句又笑哈哈告別,回到車裏,
他和女秘書又交頭接耳了幾句,就看向別處,正好拿出支煙,自顧自點上抽著。
這時那女秘書對著孟清音有幾分不耐煩,小聲說道“放心吧!孟小姐,我們蘇總今天請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有***局集團的領導***、有****高速公路股份的經理***”
“有傅星國際控股的沈董、還有馬來西亞首富的侄子、新加坡的希聖國際投資的CEO、金鯤航空的一把手、還有特區赤灣港航的。。。”
女秘書的話還沒說完,蘇玟雨打斷了她,說道:“今天來的都是非富即貴的,需要我給你引薦一下的話,到時你也不妨直說,不吃虧吧?”
似乎並沒有等她答案,看了一眼孟清音,又看回遠處,悠悠抽著煙。
孟清音表情從畢恭畢敬、震驚、疑惑到尷尬,最後滿臉漲紅,似乎自己還在拿架子似的,當然她一百個願意去,人往高處走,何況他提的這些人中有些竟是那通天的人物,家裏父輩是那種住在“政治後花園”玉泉山,不出意外歸天了會是上八寶山、就算出意外也是住進秦~城的那種級別。
“貴”的不必說,“富”的更是超乎常人想象,總有些人是這樣的,他們塑造了這個世界的方方麵麵,你卻完全不知曉,他們才是這一個個城市的主子這個事實。
你逛的一家家商場、上班的富麗堂皇的辦公室寫字樓,背後的超級包租公們是這些人;你拚死拚活搶到的房是這些人開發,高價賣給你的;你去餐虢社交的高檔餐廳、私人俱樂部是人自家的、你出門坐的飛機你住的酒店、經商航運的遠洋貨輪租的貨櫃、甚至開發區、整個港口都是人家開發的;你開車用的公路、過隧道交的過路費過橋費是交給這群人的; 地鐵、高鐵人家建造管理的;你的錢隻想著存銀行,人家想的是開銀行,你隻知買股票,人家想的是開證券交易所;你上的新聞網站、報紙、各家傳媒公司消息、影視作品、實際背後控製公司話語權的都是他們。
小到你吃飯做菜用的米、糧、糖、農產品、烹調油,幾十個牌子看似在惡性競爭,實際上都是人家自己人鬧著玩;你生病買的醫藥器材是這些人生產的、你買了號稱Made in Italy ,France的奢侈品牌衣服珠寶手表,都在給人家送銀子;甚至買了人壽險、商業險、車險,不出意外通通隻是進了這群人口袋。。。。
就是有這樣一群人,似乎生活在雲端,你永遠觸碰不到的level,俯視著、遙控著這個世界、控製打磨著營營眾生的衣食住行、方方麵麵。
孟清音當然沒有拒絕的權利,不管說了幾千年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說了多少世紀眾生平等,可在她有限的銀行生涯裏,認識到的深刻一點就是,在金錢地位麵前,人是分等級的,身邊人都是標榜仇富,實際跪舔,“憎人富貴厭人貧”隻堅定實施後半句。
孟清音猶豫是因為她正在為素麵朝天、衣服不得體的自己自慚形穢。
她點頭答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一邊隨一秘書走向車子,一邊還嗲嗲問蘇玟雨:“隻是不知道我這人微言輕的,去了不是給蘇董您丟價了麽?我可是既不富又不貴的呀”
蘇玟雨大笑,扔掉煙頭,戲說道“不是吧?孟小姐,想必你也很清楚自己還有幾分資產吧?哈哈”,孟清音不明所以,笑得有些勉強。
就在這時,後麵車隊裏走出來一白淨書生樣、高高瘦瘦戴黑框眼鏡的年輕人,孟清音定睛一看,竟然是元格!在這種場合見到他頗感意外。相比低調霸氣有城府的蘇玟雨、看似謙遜卻總感覺一副賊眼在暗暗打量她、隱藏不住優越感的藤原,元格一副不理俗世的孤清樣子和他們真有格格不入之感。
隻見元格大步流星走過來,不由分說拉過孟清音,說道:“蘇董,讓她坐我的車吧”
蘇玟雨擺擺手,示意無所謂,自己就在保鏢護送下鑽進了車裏,轟鳴而去。他也不想等下藤原見了美人動手動腳,髒了他的車。
孟清音被元格拉著,塞進了他的白色SUV,路虎discovery,兩人在車裏沉默了一會兒,孟清音還沒有從今晚的一係列事件中回過神來,看到他又太驚訝,元格在其他的豪車都隨那黃色蘭博基尼而去後,歎了一口氣,問後座的她,
“孟清音,你現在住哪啊?我送你回去吧,你不介意的話”,元格的聲音很輕,又從來不帶感情似的飄渺,少了應酬習慣了的那些人的不容質疑、擲地有聲,他仿佛都在自言自語,不過好處是有種安撫人心的溫柔。
孟清音也長噓一口氣,沒回答他的問題,緩過神來一樣,劈裏啪啦說起來自己的一頭霧水。
一邊熟練拿出隨身小包裏長備的保濕霜、cc霜、primer、粉餅、眉筆、口紅、睫毛膏,快速粉飾門麵起來,最後還取出來小支的香奈兒chance香水,遠遠噴了點。
元格讓她不要去參加那種應酬場合,不是她一個女孩子該去的地方,可他當然不如孟清音的口齒伶俐,一一駁回,還笑他胡亂猜測,她一個小魚蝦,又不是什麽傾城傾國貌,這種大人物出現的那肯定又是什麽慈善晚宴什麽什麽的吧?那狗仔、娛樂明星肯定也雲集,有錢人世界最不缺的可就是美女,哪有她什麽事,她就是去見識下豪門趴是什麽感覺。孟清音沒說的是她最近真遇上事了,急需救命稻草。
元格看說了幾遍,孟清音不為所動,就擅自作主一個刹車,從一個岔道掉頭開去,忙於打扮的清音也沒有察覺。
車到了繁華地段,清音也沒覺出異常,讓元格停下車,從行李箱裏翻找出一件粉紫色曳地厚緞真絲裙,急急就走向商場找洗手間。
在路口等半天沒見清音出來,元格就把車往停車場開去,沒想在商場不遠處,看到了穿著隆重,滿身貴氣的清音蹬著高跟鞋從一家藥店出來,又快速走回商場。
元格不解又擔心,就把車停在路邊,走去問店員,剛才他朋友買了什麽藥?是怎麽了?有沒說生什麽病?
那女收銀員意味深長得看了他一眼,從旁邊小票廢棄盒裏找了一張,丟給他自己看,原來是一盒事後避孕藥。
元格尷尬笑笑,渾身不自在走了出去。
坐在車裏,他又有種無意洞察了別人秘密的尷尬。
他歎氣,物是人非,經過社會的染缸,清音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青春單純的少女了,當然,她早就不是了,當初他們不就是為此分手的麽? 本就不是同路人,一晃多年,當初怎麽開始的呢?他都已經忘記了。愛的時候他認真愛過,分開之後他大腦也在認真遺忘。
清音過來敲他車窗時,元格還在思考,不過他迅速鑽出車門,到後備箱拿出了她行李,
對著不解得睜大眼睛的清音說
“這裏人多,打車容易,那我就不送你過去了吧”
孟清音估計他就是故意的,奪過行李,走向路邊,一邊氣惱說他,“你怎麽回事啊?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算了,現在還故意這樣讓我遲到難堪。”
推著的兩個行李箱也讓她回想起了路擇的話,有本事把房子也還給他,所以準確來說,在這個城市,她現在根本就沒地方可去,一股屈辱的感覺惹上她心頭,紅了眼眶。
元格看她這樣又不忍,拉著她手,又說那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蘇玟雨那你真不能去,你懂你們那一套,但我懂男人,剛才那個日本人想幹什麽,目的不是很明顯了嗎?
“不用你管!你不是著急要走嗎?怎麽還不消失?”孟清音下意識把他手一把甩開,賭氣說道,她現在對男人的身體接觸都有點抗拒了。
元格的好脾氣也快給她消磨殆盡,語帶嘲諷。“還是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怪我壞你的好事了?難怪連事後的藥都買好了,那怪我多事行了吧,你自己好自為之吧,我走了”
不知道哪句話又觸到了孟清音神經,她大聲說道“是啊,快點走!不要壞我好事,反正在你眼裏,我孟清音除了年輕肉體也別的本事,去了不就想靠這個去跪舔有錢人麽?還能有什麽好事?”
元格又後悔語氣重了點,說你看你,說話又走極端。我不是這個意思。總之,那個蘇玟雨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那個藤原看著也不像正經人。
孟清音不理她,反駁說,“都不是好人,那你為什麽樂顛顛跟在他們屁股後麵?”
元格幾欲開口,又沉默沒回答。
孟清音看他這樣,估計還不是和他們一丘之貉,又氣說道“ 別的男人都不是好人,就你是好人!你柳下惠好了吧?當初你不是也和別的女人曖昧不清來著嗎?你們男人都一個德行!還五十步笑百步”
元格苦笑,“說了多少遍了,那時候就是別人亂說,我那時候除了你沒有別人,真沒有,唉,那麽多年了,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
孟清音也自知理虧,閉口不言。兩人僵持著,是啊,說這些又有什麽意思呢?現在在他眼裏,寡廉鮮恥不知自尊自重的是她。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想法讓她心如刀割。
終於有輛出租車在她麵前停下,孟清音一狠心,頭也不回,坐上車離去,元格怔怔看著她遠去的地方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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