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風而行(6) 生活的背麵

第六章 生活的背麵
 

每個行業都有行業自卑感。
因為說到底都是營營役役，高大上？人生贏家？不存在的。
在這個耿直、情商低都該被原諒的年代，哪怕她隻存了一塊錢在你銀行，也要享受顧客是上帝待遇、領導就該無條件親民的年代。
孟清音常遞上名片就被人自來熟得問：“哇，那你工資肯定很高吧？”“有沒有這個數？”
“不可能吧！到你這職位基本靠灰色收入的吧？嘿嘿”
“那你家裏肯定當官的吧？不是？那家裏做什麽行業的啊？”
“啊，難怪你沒結婚，聽說銀行就是女的太多，陰盛陽衰！男的少不說，熬上去後都熬禿頂啦”

“哇，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唉，那你是不是現在就負責銀行貸款這塊啦，我跟你說，老同學，你這次一定要幫我！真的，你說我們多少年交情了，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哇！我跟你說，我那個公司啊。。。”

要麽也有看著你名片，暗撮撮和同伴交換一個你懂的眼神，哎咦。這麽年輕漂亮就坐上這樣職位，誰不知道，不知道一路睡過來多少了吧；

要麽就是態度轉變那個猝不及防的，趕趟子握手言歡，笑得眼冒星星，初次見麵比見到親媽還親：“哎呀，本人就是有眼不識泰山啊，孟行！近期一定登門拜會！下次有幫忙的地方還請多多關照啊，有需得著小弟幫忙的地方，您盡管開口！”

遇到這種的，她更多想的是她在銀行存款大戶、真正位高權重的大人物眼裏是不是也同樣油膩、同樣諂媚嘴臉，想想都悲哀。

她們這種金融行業說多了都是淚，賺得多的投行、會計師事務所、谘詢都是仗年輕拿命換的，朝九晚三、朝九晚四。
銀行的更是各有各的悲慘, 外資銀行可能還更多接觸的是高端金融才俊, 加班多起碼薪水也成正比，職業技能飛速提升、大家忙四腳朝天也沒空勾心鬥角，沒事拽個英語、曬曬國外度假、各種遊艇酒會，起碼顯得各種高大上。
像孟清音她們這樣中資銀行，看著外表光鮮亮麗談笑風生激揚江山的、實際上都是一言難盡、中國國情。

和很多國有企業一樣，就是圍城，外麵的人想進來，裏麵的人都想出去，銀行基層的櫃員，人能呆廢掉還常常各種被惡心；客戶經理、保險理財、一線營銷人員壓力大到崩潰還沒尊嚴、身體喝到垮，跳出去一看就這金融民工破工作，還大把小碩、海歸、二代和你搶飯碗；萬死不辭職的，往上走去了後台辦公室就是熬，沒什麽技術含量、晉升無望的就端茶杯混日子、沒事跟你上演個甄嬛傳、宮心計，夠你喝一壺的。
等你也跟他們背後混了幾年，專業技能不見長、溜須拍馬也不知為哪般，就算上班如上墳，還悲催發現出不去了，溫水煮了青蛙；都說要麽忍，要麽狠，要麽滾，結果滾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恍然發現渾渾噩噩幾年，已無一技之長,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還換行窮三年，開始另一幕杯具。

能熬個十年八年的都是成了精，越往上走就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死胡同，得把上麵的人熬走了或熬退休才能輪上你，職業生涯一眼望到頭也是可怕。
 

從前她孟清音也有激情、有理想，有個性，恃靚行凶，不用會說話、不需要會來事，可現在還不是也一身銅臭味，上班也得鞍前馬後得裝孫子、求不完的人、請吃飯送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光鮮生活的背麵都是苟且。

她上班回家都會路過一個湖，有時候看看年紀輕輕已麵目可憎的自己，想跳進去算了，但是再看看身上穿戴的東西，都是忍辱負重賺來的、很貴的東西,所以就都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