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風而行（5）最好不相見

     

第五章 最好不相見

 

 

買禮物？孟清音第一反應就是驅車去了商場，去的哪一個？不重要吧，大多數商場都是類似的，類似的布局、類似的品牌商、類似的幹淨利落燈火輝煌、類似的輕緩音樂、類似的人聲鼎沸、連逛商場的客戶麵容都跟著類似。

 

每家店員類似的問候語,“歡迎光臨、隨便看看！”或者看你徘徊久了,悄悄過來職業化問道“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到你？”， 不知道她們在說了多少次這樣的話、幫了多少次客人後，會有一個為之買單的客人。

孟清音是不習慣別人對她太熱情的，誰不就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的普通人呢？多數人對店員的招呼並不熱情，可她總是友好點頭、微笑回應店員的說辭，麻煩別人找貨品時也相當客氣。

 

隻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店員們開始對孟清音都畢恭畢敬，不知道是對她的香奈兒還是阿瑪尼套裝、還是藍寶石戒指、還是Prada包包、還是其他的什麽畢恭畢敬，明白自己沒甚了不得的孟清音，不願有這無端麻煩別人的感覺，她開始很少逛商場。

 

這一天逛了一圈下來，孟清音覺得也沒錯過什麽流行嘛，商場的東西也隻一季季的重複、價格瘋長卻品位低齡化。看看周圍各色人群，人們來這裏約會、吃飯、喝咖啡、喝茶、溜冰、看電影、看書、姐妹淘、試化妝品、閑逛、遊蕩、路過......反正也難說是真正為買東西而來。

 

逛累了，她在某知名品牌咖啡店坐下來，這裏是另一個小世界、聊天的、交友的、聊一個小目標的、寫文章的、寫作業的、吹牛的、給人洗腦的、給別人畫大餅的.......總之像她這樣真正來喝咖啡的也不多。

她想想公司裏同事們還在焦頭爛額呢，就她悠閑喝著咖啡，也該知足了，懶洋洋得端起咖啡看向窗外，午後的陽光燦爛，步行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十指緊扣走過去的一對小年輕情侶吸引了她目光，兩人看著也就20歲的光景，清秀的小女孩似乎剛得了什麽笑話，哈哈大笑得看向帥氣男朋友，笑容恣意明媚，男孩回應她寵溺眼神，並緊摟過她，走過人群，不時轉身笑看向小女友一眼。

 

孟清音也不由得笑容浮上嘴角，曾幾何時，她也這樣年輕，有著這樣肆無忌憚的愛情，哪管世界上的別人是饑是苦、是歡樂是憂愁呢，他們的眼裏隻有對方。有那一人便足以快樂，她定定看著想著，希望這對年輕愛人不會被歲月辜負，愛情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隻希望他們沉浸在這夢中永遠都不要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孟清音收回目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眼睛裏早已布滿淚水。她連忙擦拭掉，從包裏拿出墨鏡戴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恢複鎮定自若，提包走了出去，她這是怎麽了。

 

孟清音想想還是打電話給朋友林顏，她是珠寶專家兼知名設計師，約了時間去她公司挑兩件首飾，原本她們認識多年，隻是談工作和生意的朋友，並不涉及個人太多私隱，工作夥伴就是這樣一種約定俗成的關係，鬼使神差得，那天她還是多聊了幾句，最近的一些感慨、人生、愛情、事業、女人的困惑.......好在林顏沒有在意，倆人相見恨晚，也許高處不勝寒，誰都需要個什麽人，說說無用的話。

 

電話是被一個小女孩打斷的，那個小女孩看著也就五六歲，臉蛋如粉雕玉琢，該是人見人愛的小公主似的年紀，可她一個人在商場拐角裏傷心抹淚，清音掛了電話，過去關切問小女孩情況，爸爸媽媽在哪。

小女孩警戒看了她一眼，並沒有理，還往旁邊避了避，這個世界對漂亮小女孩是危險的，她倒是為小孩還有點警戒意識而高興。

 

孟清音問了幾遍小孩也沒答話，她沒繼續問，就陪著小女孩站那等。

 

後來她拉著一個走過的男店員，給了小費，請他去了商場服務台廣播尋人。

在一邊暗暗僵持不語的小姑娘似乎也慢慢鬆懈，

撇了她一眼，低下頭小聲嘟囔說道，“我剛才。。在洗手池，把袖子全。。。濺濕了，我媽會很生氣的”

 

孟清音也鬆一口氣，蹲下來,拉過她衣服看了看，其實就濕了一點點，安慰她道“怎麽會呢？你媽媽怎麽會這麽點小事生寶貝的氣呢？不會的”。說著就拉起小女孩手，讓她帶路去找她媽媽。

 

小姑娘突然就急得大聲哭起來，“阿姨，你不知道！我媽真的會很生氣的！我不敢去！”

“我不去.......”,說完小姑娘撒開她手，蹲在地上傷心抽泣起來。

孟清音在想，現在這個小女孩眼裏，濕了這麽點袖子，卻是天大的事吧？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媽媽,讓自己孩子嚇成這樣？

後來孟清音帶小女孩折回旁邊的洗手間，用

烘幹機幫她烘幹了衣袖，小女孩才破涕為笑。

 

兩人在原地等了又等，一位打扮精致的年輕母親才推著小嬰兒車匆匆趕來，對孟清音一個謝字都沒有，用力一把拉過小女孩就走，邊走邊大聲斥責“

去個洗手間都搞那麽久！真是什麽事都做不好！沒事亂跑什麽啊？沒看到我帶弟弟已經很辛苦了嗎？還要搞個什麽廣播,讓我在朋友麵前簡直丟大了臉！”

 

“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和陌生人來往！不要和陌生人來往！怎麽就不聽！又想挨打了你！磨磨蹭蹭什麽，走快點！真是！要你有什麽用！”。

 

孟清音目送她們走遠，小女孩最後投向她的眼神真讓人心疼，似乎承受了這個世界所有的哀怨，最後已冷漠麻木，孟清音心裏翻滾，和她小時候多麽相似啊，不被媽媽疼愛，就總想討好媽媽，更不容許自己有一絲會麻煩她的狀況，可在媽媽眼裏她是累贅、什麽都做不好，存在就是錯，

為什麽老天要讓她們來到這個世界？來到這個世界為什麽又要給她們那麽多痛苦。

 

 

孟清音那天買了一對天然sleeping beauty綠鬆石的耳環、去朋友那拿了兩張莫斯科大劇院芭蕾舞團的?睡美人?門票，並不是給金陵月也不是給自己，請的一天病假還剩一個小時的時候，她去學校看望了路擇的奶奶。

 

老太太生日也是最近了，不過她喜清靜也不愛鋪張，老太太看著門票比看著昂貴的珠寶高興，難得清音記住她偶爾說的一句話，孟清音也開心，除了她少數的朋友，路擇的奶奶也許是唯一一個真心待她的人，當然老太太對每一個人都真心對待，孟清音希望等自己老了，也可以是這樣優雅從容，保持住內心善良純真的老太太。

她也有點傷感，不知道下一年這時，她和路擇、和路家還有沒有一點瓜葛。人常是在沒任何預兆下就告別了過去的。

 

 

她給金陵月的生日禮物是哥本哈根設計師Arje Griegst的一個古董胸針，是林顏的私人收藏，18k金的一波一波金色海浪，每一個浪花是一顆水滴形的akoya珍珠，古典又不失個性，簡單又韻味悠長的設計,很符合金陵月的氣質。

 

另一個手鐲，是林顏的設計，致敬鬼才設計師JAR 的作品，手鐲如蜿蜒曲折的梅枝一般綻放在手腕，黑珊瑚做藤、大大小小白度不一的無色鑽石是分枝。點綴幾顆罕見的粉色海螺珠，價格不菲。

當然這一個貴重的手鐲清音是替自己買的，路擇在外麵對她的虧欠總是以金錢來補償。雙方心照不宣,她又何必點明，她又何必和金錢置氣。

 

其實說來世界也小，給龍曉柔和孟清音設計禮服的公司Queens Closet 也是林顏介紹的，是她們集團旗下的另一個服裝品牌，負責VIP客戶的設計師是她的舊同事Ron，中文名叫元格，聽到這個名字，孟清音還是楞了一會，特地多問了兩句，還真是他！他們有多少年沒見了？這個曾經為她死心踏地、捧她在手心如寶的男人,分手後對她恨之入骨，就從她的生活消失無蹤了，對元格，她有愧疚，單純隻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而且也不能真讓龍曉柔媽媽為禮服買單的，雖然有點猶豫，孟清音還是跟林顏要了元格的聯係方式。

在網絡的世界裏，她叫Melissa,他叫羅恩Ron，

元格一副公事公辦的客套,問她設計圖的細節、用的場合、身材尺寸，大概第一次去試衣的日期。。。孟清音讓按尺寸做就好，不用去試，她暗想，算了，既是過往雲煙，何必再揭開大家傷口。她就該做個逛完街、買著商品就走的陌生客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