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煙雨遲（13）浮沉俗世知多少

 

第十三章     浮沉俗世知多少

 

  一晚，廖少逸又從酒吧喝得醉醺醺，回家倒在沙發就睡，夜半酒醒，頭痛乏力，頓覺夜夜笙歌也實則空虛無趣，他懶洋洋坐起，想起來大概有兩個星期沒和竹青說話了，揉著太陽穴，拿出手機和遠在美國的竹青視頻，竹青午休時間，正在辦公室啃著三明治午餐，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廖少逸問竹青和安恪關係怎麽樣了，還別扭扭得說了上次倆人狂飆髒話的驚天大吵，那些汙語穢詞當然他沒有完全轉述，他說不出口。雖然他極不情願安恪這個人選，還是忍住沒更多惡評。

 

竹青淡淡說分了，還能怎樣。一個男人要懷疑自己有被綠帽子風險，死都不會給女人安寧的。

“真的分了”，竹青還是趴桌上，無精打采盯著手機屏幕，邊啃著三明治。

廖少逸鬆了口氣，又解氣。那種滿口噴糞、一看就無任何家教的無恥賤格男，怎麽可能配上竹青。怎麽可能配上他們廖氏集團。

竹青小聲和自己嘀咕“況且不分他就真的被綠了”

廖少逸問她是不是真的回美國，不再回來了。

竹青堅決說是，沒什麽值得記住的人和事，還是該忘掉的好，在美國沒有楊竹青，隻有Vivian Young。

廖少逸本來想勸她的，想想還是算了，算他自私也好，竹青待在美國不要參與廖氏的爭權奪利，未必不是好事。

竹青問廖少逸為什麽要告訴她真相。她沒說出口埋怨的話，本來錯也不在他。

“我隻想在爺爺臨走前，見上一麵你而已，雖然他並不知道真相，而且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一切，不過你為什麽知道了還要選擇隱瞞下去呢？”

竹青似乎不想談論這些話題，隻反問道，維持現在安寧原狀不好嗎？。。。對誰都好吧我想。

對我媽我爸，對我幹媽，對你家，對你和廖氏”

廖少逸聽著難受，隻低聲說唔使撚咁多人，it's your choice.再說沒有不透風的牆。

倆人都停頓不語，最後廖少逸問她那幾天躲去哪個旮旯拐角，他舅舅和那個女人動用黑道白道，一個個急紅了眼睛要挖地三尺似得找她。

竹青沒正麵答，耷拉著眼皮說她和沈瀟好了，他是第一個找到她的人。在雲南大理的巍山古城。

廖少逸又驚又喜，說了她一頓，一個人不聲不響躲少數民族地界上去了，不過他倆夠浪漫的。

“浪漫個毛線，他的事業在國內，而我不想再回國去了，異國戀？你覺得可能嗎？所以我一個狠心就把他又踹了”

“You What？”廖少逸這心情也像過了十八個急轉彎一樣，

“You heard me！”

“不然怎麽辦呢？”竹青神情落寞，廖少逸又心有不忍，竹青就是太有主見太倔強了，連感情都由不得它放肆，要牢牢控製。

“你再想想吧，真情難得，不用這麽快下結論吧？多給點時間給自己。”

“我就是想清楚了，腦袋別的事都沒做，每天24小時光想這個問題了”

竹青問廖少逸最近怎麽樣，讓他節哀順變，幾天沒見，麵色青青，好好的一個美國無知青年，僅剩的那點優點—沒心沒肺笑容都沒有了。

廖少逸不屑說以為都可以像你一樣一走了之咩？廖氏一堆爛攤子。他沒說給他最多頭疼的就是竹青最親愛的母親。惡狠狠想把一切都從他口中奪走，喂給自己女兒的架勢。他可以不稀罕，甩手回美國去，可他不能不管，因為他除了竹青，還有個更天真、簡單，無一丁點心計的胞妹少瓊要保護。還有文氏集團的外公外婆，他們當然是為他和少瓊好，可他不想大家無端端得鬥得你死我活，為一些虛無縹緲他並不需要的東西，他感覺自己一夜之間長大了。

廖少逸走向窗前，歎了口氣，用力揉了揉臉，低頭咒罵了一聲什麽。

 

 

竹青讓他趕緊處理完香港的shit,麻溜得回芝加哥，他不在的冬天雪更多，風更冷了。她沒說的是真擔心安恪又發什麽神經，已經兩次，晚上喝醉酒，轟隆轟隆大敲她的門，鬼叫說讓他被分手也分個明白！說個清楚！說什麽？不愛了，說什麽他都不會滿意。愛一個人沒緣由可說，不愛一個人沒道理可講，感覺也講不回來，愛情來去匆匆。

 

兩個人都有太多話，可是隻挑了表麵不痛不癢的來講， 竹青看看時間差不多，幾口啃完了三明治，掛了視頻開始忙，休假期間積了滿屋事情，不過讓人憎到牙癢的H女士出差了，她有短暫的自由，忙累了可以喝口咖啡，Julia還沒到五點就大咧咧跑來叫她晚上去嗨，已經約了她男朋友和小C，還有我跟你說哦，你不在這段時間，Madam H和隔壁的意大利男小Q相當fishy哦，哈哈哈。。。倆小女孩一樣交頭接耳嘻嘻哈哈。

“欸，電話給安恪和Claire他們，晚上一起喝一杯啊”

竹青突然就苦著臉，警告她千萬別叫，他倆over了。

“what？？？發生了什麽？”，原本就愛咋呼呼的Julia大叫。

竹青示意她小聲點，推說故事說來太長了，好忙，晚上說。說著就潦草把Julia推出了辦公室。

不過她大概低估了Julia的無聊程度，沒一分鍾小C就來勢洶洶，跑進來兼差首席狗仔了。

小C和她一樣中國人，糯軟國語，可是台語、日語罵人時，可像在看侯孝賢導演的電影了，那叫一個帶勁。

狗仔起來，也是誰都擋不住的輪番語種逼供，十足精神摧殘。

竹青還是主動交代了事情，一五一十。

“納尼？額。。。這麽說這個沈瀟是不是小三呀？你和安恪都要結婚了耶”

“香蕉個芭樂！姑奶奶我說了一千件事了，這件是你劃的重點嗎？”

“喂！當然啦！你在耍笨嗎？腦子秀逗啦？劈腿哦，這種不上道的事情怎麽可以？若我以後男朋友這樣，我肯定氣不過，衝上去啪啪給他臉上兩座五指山，plus 把那騷餅 KTV （K她一頓、T一腳、再比V字形的勝利手勢）”

竹青心虛換了個沙發坐，離這個暴力女漢子遠點，邊嗔道：“我懶得理你！難怪你那麽卡哇伊可愛歐，可怕沒人愛！”

小C拽拽得說 “屁勒！你劈腿還有理哦，阿不然勒？你還想怎樣？劈腿嗎？真的假的？哦，你好棒棒哎！這樣嗎？”

“歐巴桑你真是！你們那怎麽說的，陳水—欠扁勒！”，竹青氣得跳腳，站起來要去打她。

小C趕緊拍馬屁說那個沈公子肯定驚為天人，帥爆了啦，照片不給我們瞻仰瞻仰下？

竹青沒理會，小C又比真金還真的口氣說“我跟你說，你知我故意的啦，讓你有心理準備而已啊，別人都會這樣說你，而且會講好久哦，你懂我意思嗎？”

竹青麵色緩和，小C又死氣白賴要看沈瀟照片。

竹青掏出手機，翻出來給她瞅了瞅，惹得小C犯花癡，流著口水說竹青用過幾晚就不要了，真是暴殄天物！太可惜了，在地球另一麵，否則姐姐我立馬快馬加鞭去追，話還沒落，不情不願得被紅著臉的竹青推搡了出去。5秒後，iMessage上還被竹青嚴正警告，不要和Julia那個BMW（big mouth woman)講哦，否則非KTV她不可！竹青估計要被那個大喇叭知道，她就該備瓶阿司匹林了。

 

晚上竹青猶豫再三還是去酒吧，一個人待在家裏突然就覺得寂寞難解，總想有人說話，似乎積了太多，又無人可訴，一顆漂泊無定的心就似野渡無人問津的廢船，發現原來還是有人可以走近，願意走近的，這殘破老舊的木船，突然迫切想要抖落歲月灰塵，興高采烈煥然新生的感覺。

另一方麵卻又萌生已失去這熾熱的失落感，各種心情反複在心內浮沉，不得安寧。

 

 

 

這些感覺到底是沈瀟在大理的小城帶來的？由回國一趟見到太多老朋友激發的？還是對壓住心頭多年的疑惑終於證實，她完全有機會以不同身份，過另一種生活的可能性？還是別的？她說不清。

酒量甚好的竹青，這次不知是不是時差原因，還是亢奮亂喝之故，抑或酒不醉人人自想醉，1L德國Helles還沒喝完就茫然四顧了，

踉蹌硬拉著小C到外麵吹冷風，可憐的小C抖著哆嗦縮著脖子，聽她醉醺醺口不擇言得，高聲說著她在國內的事情，最後越聽越淒涼，比腳下零下十二度的雪地還涼。

“你知道嗎？從小我就希望遠遠離開母親的粗暴蠻橫，離開那個家，如果早知道真相，我也許不會那麽怨恨呢！可能還會同情她呢 ，哈！可那麽多年的罪是誰帶給我的？說到底這悲劇是TM誰造成的？到頭來我連怨恨的人都沒有！你說可不可笑？”

一個趔趄竹青差點摔倒在雪地裏，小C忙上前扶好她，安慰說，說吧說吧，你今天把不愉快全都說出來，留在這雪地裏，等天晴，一融化蒸發，它們也就隨風飄散，你也不可以再有執念。

“執念？25年？freaking 25 years!我原本可以很開心的，你知道嗎？我原本可以有個正常家庭的”

小C苦惱說你現在也可以啊，才25歲嘛，為別人的錯，懲罰自己可是最傻的行為。

 

“可是我還是不開心啊！情緒又沒有開關可控！你說道理都知道，可有幾人麵對自己的杯具，能瀟灑一醉解愁、醒來一笑而過？有幾個？”

“你知道嗎？我心底其實一直自暴自棄，以為自己根本不配擁有幸福，我一直以為就算我再鄙視她，我還不是流著同樣的血？遲早我會是另一個她，原來老天跟我開了個更大的玩笑！我是什麽？親生母親的陰謀算計，一個畸形家族的產物，一個怪胎！”

竹青對著雪地，大吼大叫道“現在就連那種爛家都沒有了！”

“楊竹青！。。。你就是一個從小沒有得到過任何人愛的可憐蟲！”，好在酒吧的保安大叔們早就司空見慣，朝這邊瞄了一眼算事。

 

小C也聽著紅了眼眶，“怎麽會？你還有我陪你嘛，we all love you!”

竹青轉身，見到救命稻草一樣，突然緊緊擁抱著小C，從哽咽說著“C。。我保證是最後一次掉淚了” ，到眼淚止不住撲簌簌掉下來，最後她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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