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生就是不斷和舊我說再見
“竹青,聽說你聖誕會回國?我也剛好在北京”,微信上,沈瀟發過來。
竹青連忙回了幾個字,不滿意,撤回,又調整了一下情緒,故作輕鬆回道:
“是的呢,回倆星期,爭取把祖國大好河山遊遍,美食吃遍。美男看來是撩不遍就算了,哈哈哈”
見沈瀟半天沒回,竹青咬著手指,是不是說得太誇張?還是沒有直接回他,生氣了?
過了會兒補了一句:
“???,還在嗎?”
沈瀟:“在,剛有事出去了,一個人回還是?”
竹青:“嗯,但也有事”
半天沈瀟沒回複。
竹青心一橫,回道:“沈瀟,你幾號在北京?我航班AA187,24號7:45到首都機場,24-27在北京”
沈瀟:“沒問題”
竹青:“?什麽沒問題?”
沈瀟:“我去機場接你”
竹青意外沈瀟還是那麽了解她,喜出望外,想見他的心像那烏雲密布的天氣,太多的期待壓得她悶悶的又無處安放,竹青猶豫了一下又說不用,那晚有聚會。可能和他也聊不上兩句。
沈瀟回沒事,那等你忙好打給我,還留了手機號。
關了電腦,竹青咚咚咚跑上樓,打開衣櫥,思量要帶哪些漂亮衣服回去,還有幾天,她一顆心已飛去了萬裏之外。整理兩下又咚咚咚跑下去,腦袋埋進電腦,在網上精挑細選,最後在大都會博物館的網店上,買了個日式Lacquer裝飾的一支鋼筆、黑地加金色竹葉花鳥,頗有藝術品味,又不貴,想來沈瀟不會拒絕,拒絕了就堅持說是聖誕禮物,個個有份。嗯,就是這樣,
哈,竹青長呼一口氣,神清氣爽看向窗外,臨近聖誕,夜晚的城市仍張燈結彩、喜氣祥和,路燈下見細細白雪、輕舞飛揚,瞧,生活多美好!
因為他倆宣布的太晚,安恪的父母早有行程,剛好那段時間他爸單位組織去三亞旅遊,安恪因為工作原因本就常跑中國,回國次數多到貓狗都嫌,他爸媽數落了頓,你這孩子怎麽老辦事沒個準譜,自然又按計劃出遊不誤。
最後商量好,安恪忙的話就新年回,待一周,新年第二天,竹青和她父母,到北京男方家裏來,大家認識熟悉下。竹青找不到理由推辭,雖然她還沒同任何人說,她那個勢利的老媽,八百年前就把安恪從女兒男朋友人選裏,毫不留情刪去了,理由一點都不新鮮:他家錢不夠多,權不夠大嘍。
幾年前安恪剛開始追她,她媽雇了個人查得人家底朝天,之後捏著鼻子似的嫌棄,原話是:
“不行不行,這男的根本就是碎玻璃冒充金剛磚的!我跟你說,別兩句漂亮話就熱昏頭啊”
“他家就是那種本土窮人,他爸芝麻小官,清水衙門還窮安逸,瞎講究,她媽開出租車的,哎呦,我們跟這樣的家庭可談不到一塊去的!總之,讓他別妄想了! ”
那時候竹青剛大三,還沒覺得她媽錯太離譜,後來想想,安恪家裏可能沒那麽富,但他們供兒子留學幾年的生活費想是也不少的,人家拿這些物質的東西投資了安恪這個“人”,安恪也爭氣,都是C大全額獎學金,榮譽學生,導師是大牛、實習和工作都是業內Top5的全球知名公司,也就是他剛畢業沒多久,如果她媽知道5、7後這行業就妥妥的年薪百萬,估計她腸子都要悔青了。
現在她媽突然一聽窮蛤蟆不僅早吞了天鵝肉,還要登堂入室了,那還得了,又急又氣,鬥誌昂揚得對著電話那頭的竹青大罵,罵得興起越發受迫害妄想症似的,不知情的以為在說殺父仇人呢,小赤佬敢來騙她女兒叫人家冚家富貴;關心了一下自家丫頭的身心狀況 “儂腦殼壞特啦”!!!又給安恪劃了一個男人類別“戇亂癟三”,說和此類男人結婚除非她死了!
竹青冷冷聽她罵,也懶得解釋了,說什麽呢?啥?窮小子以後會變富翁?一個窮打工的?他現在年薪多少?沒問過不知道?不知道肯定是太少不好意思說啦,很多海龜回來變海待,給初中土包子同學打工呢,看那個誰誰誰。。。竹青搖頭苦笑,她媽那初中生的愚昧腦袋,理解不了的東西都是不存在的,還偏偏以為自己懂全世界的道理,不聽教的都是榆木蠢貨,需要好心罵醒。
不過能怪誰呢?她幾十年就守著一方婚姻枯井,從那井底窺著世界,隻得那麽點天地,要她突然改變、了解下這個變化太快的新世界?那才是奢望。
最後聽她媽罵爽了,竹青淡淡說:
“你噴完了是吧?到我說了吧?你覺得你說這些話,現在我還會聽還是怎樣?我就通知你一聲而已好吧?”
“還有他爸媽人挺好的,再不濟也比你好,聽聽你自己剛才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長歲數麻煩也長長腦子,很困難嗎?”
馬上電話那頭音量響了八度,“你這個死丫頭,你這什麽態度!生個叉燒都好過生你!沒良心的。。。。”
竹青一股無名火衝上腦袋,不耐煩打斷她:“行啦你!2號那天你去就麻煩你,少說話多吃菜,別給我和爸丟人,不去,我的事以後也不麻煩你費心了,就這樣,掛了!”
不過,竹青太知道她媽那性子,無風還三尺浪呢,何況她自認為花了幾十年血本,用她的錢堆出來的搖錢樹快被人掐了,能氣的過?竹青想好,2號當天,扮傻白甜式乖媳婦這任務一完成,就遁走香港,她幹媽想她了總可以了吧?他們愛怎麽開火她眼不見、心不煩,如果把婚事攪黃了,那也是她的命,她比任何人都不想有一個這樣low的媽,可這個家庭始終是她婚姻的附加套餐,她沒得選擇,但別人有不接受的權利。
掛了電話,竹青鬱悶,在房間裏遊蕩了會兒,各種複雜情緒像泄了閘,一齊衝上心頭,心痛、無助、不甘、難過、低落、絕望。。。。,似乎用盡全身力氣才把自己pull together,一個念頭又脆弱得讓她土崩瓦解,從小到大,她媽總能準確得拽她入壞情緒的深淵。大概是受這種情緒冷暴力虐了幾十年,竹青已形成了條件反射。
她急切得想要做點什麽,最後竟拿出手機鬼使神差得,就給沈瀟發了條微信:
“沈瀟,你年薪多少?”
她發出來歎了口氣,愣了一下神,趕緊想撤銷,超過2分鍾了,補了兩句鬧著玩的,沒人回話,竹青無力拍著桌子。果然一跟人慪氣,智商都下線了。
沈瀟回了條:““剛才我在想今年接了多少活呢,攝影指導月薪固定,30萬乘12 、我個人的攝影一天是8000到1萬五,廣告拍攝加剪輯是一條10到15萬,唉,我也不知道,你知道我對數字沒概念。六七百萬應該有吧,不過廣告公司也要租金和發幾個人工資,還有一個婚紗攝影工作室也能賺點碎銀子”
“為什麽突然問這些,最近缺錢花還是有什麽事情啊?”
竹青笑的尷尬,回說:“幫我媽問”
沈瀟:“嗬嗬,阿姨還是那樣啊?”
竹青:“是啊,她還是固執堅持守財奴的性子,一百年不動搖!”
沈瀟:“哈哈哈,你過你的人生,她守她的財富,兩不幹涉就是了。”
竹青:“關鍵他們幹涉我的人生啊,苦惱”
沈瀟:“They can't if you don't let them”
“很多人可能一生都擺脫不了原生家庭的惡劣影響,但隻有你自己才可以決定,要成長為什麽模樣。成為他們的翻版,還是你自己。
竹青默默回了個“嗯,我知道”,她明白沈瀟為什麽講這句話,突然就感動到有點想哭,她最心底的糾結痛苦,原來他從來都是懂的。
沈瀟:“我這裏在飄雪花,今年第一場雪,你們女孩子,就是要多學那傲雪寒梅才好,即便淩寒酷烈,還是要蛻變成最冷豔的一抹幽香”
“不過我相信你已經是人群中那最高逸雋雅的一道風景,隻是你自己還沒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