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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似這般都付於斷井頹垣
黎悅和黃樸愉快看完展，吃完午飯，因為就在他家附近，黃樸帶黎悅去了他家和公司，黎悅新奇得發現很多看點。比如看著應該藏書萬卷的家夥家裏竟然還有個小健身房，拳擊設備齊全。黃樸得意說他可是跟教練專業學過一年的。還不懷好意拉黎悅的手去摸他的六塊腹肌，被黎悅笑著爆打了一頓。
家裏還有一櫃子各種酷炫的摩托車頭盔。看來這還是個風一樣的男子。當然，還少不了一屋子的動漫手辦。黎悅問他怎麽沒見很多書，黃樸不以為然說看完記在腦子裏就送人了呀，這每一平米可都花了本大爺不少銀子呢，得最大化利用空間！.....黎悅看了看那些騷包手辦，“好吧……”
“你辦公室可比我的寬敞多了！簡直可以玩滑板了好麽？”黎悅像土包子進城似的感慨說，“我體積比你大點嘛！還真有滑板，你要玩麽？不過有明星簽名的哦，你可別給我搞壞了”，黃樸走去櫃子裏拿，
“切，誰稀罕滑了！”
“又不要了？不要拉倒”
辦公室裏也是各種霸氣酷拽的設計風格，總結就是兩字燒錢，再加兩字就是燒腦，一般人還真想不到的新奇設計。
黃樸查看了下電腦，就拉著黎悅出去了，“等下呀，你這小玩意那麽多，給我玩玩先”
“就知道你盯上我寶貝了！走啦走啦，你想去哪玩？”
“黃小氣！”
出了門，黃樸問她想去上海哪裏玩，一個個推薦著，像小孩子炫寶似的什麽好玩好看地方都想帶她去看，晚上還帶她去吃了法式大餐。 黎悅還在他家客房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就興奮出發，開很久的車去了朱家角古鎮、和金澤古鎮，感受了一下與魔都上海鋼筋水泥不同的，有人情味的，有陽光明媚有慵懶的貓，有質樸無華安安靜靜的老房子、讓黎悅倍感親切安逸的水鄉風情，過了一天逍遙快活無憂無慮的日子。黃樸這個家夥作為玩伴兼導遊還是很稱職的，本身就是一種有趣的存在，黎悅和他在一起輕鬆自在，嬉笑怒罵百無禁忌，損他貶他兩句也不惱，要是好玩的話笑得比黎悅還大聲。真是個隨心隨性冒傻氣的家夥！
周三晚，是黎悅公司的尾牙宴，還是在金陵飯店，不過換了個廳，整體裝飾風格走傳統古典美路線，因為Taylor喜歡新意，據說每年尾牙宴主題都不同，去年就前衛潮爆，這一屆是傳統文化為主題。dress code 就是Chinese Tradition ,黎悅穿著的是在上海重金購買的，一襲夏姿.陳的粉色長禮服，手工蘇繡精美繁複，粉嫩公主高貴範兒，Helen是立領無袖白色蕾絲拖地禮服，專注勾人心魄三十年的Helen真是百搭，沒有袒胸露背也美得不要不要的，一看那胸器就浪費了國家好多布料，竟然還能如此仙氣，根本不科學！其他到場的女同事也深藏伶牙俐齒，突然搖身一變含蓄典雅，可也是爭奇鬥豔各有心機。語不驚人死不休的Helen壞笑著跟黎悅講悄悄話，“我想起來一句台詞特符合這場景”，“什麽？”
“我的心裏毫無波動，甚至還想笑，又到了交配的季節！”黎悅喝著玫瑰花茶，差點一口噴出來，
兩個人毫不顧忌別人，哈哈大笑。
宴會廳內果然一切都很東方元素很用心，每桌上擺設的是“欲與青山爭翠色”的龍泉青瓷高檔餐具，裝飾用的是天青色青瓷暗紋梅瓶，每一個插著一大株嬌豔盛開的梅花，桌布是純白色錦緞，繡著並蒂蓮花，主菜撤走後的點心是中國傳統精致小點心。桂花山楂糕、酒釀南瓜餅、棗泥拉糕、重陽糕、芝麻山藥糕、紫薯雙層水晶糕.......，一桌子的精致美味。
Helen已經跑去Taylor桌應酬喝酒，“放棄減肥大計一日無妨”，“嗯，就這樣愉快得決定了！”
黎悅自言自語，轉而埋頭吃著點心，直到靚麗的主持人說著“下一個節目是昆曲《桃花扇.眠香》”........，她才勉強看向舞台。生於江南水鄉的黎悅對水磨腔的昆曲是非常熟悉的，母親是昆曲越劇愛好者。
隻見那請來的著奢華粉衣，珠串點翠滿頭的昆曲演員隨著伴奏開了口：
（旦唱）“樓台花顫，簾櫳風抖，倚著雄姿英秀。春情無限，金釵肯與梳頭。閑花添豔，野草生香，消得夫人做。今宵燈影紗紅透，見慣司空也應羞，破題兒真難就。”
黎悅放下水晶糕，靜心聽曲，那舊時官宦小姐扮相的閨門旦雅致清秀，明眸皓齒眼波流轉，窈窕脫俗也是人比花嬌的妙人兒，一開口便已是驚豔，喉囀自然、聲如貫珠，不似北曲的抗越，江蘇的南曲唱腔裏又透著絲絲吳音儂語的婉轉柔媚，卻不幽散，恰到好處顯出劇情的纏綿悱惻，那小旦輕盈嫻熟的身段一個眼神一個轉身水袖一甩也是美到極致。
（生唱）“春宵一刻天長久，人前怎解芙蓉扣。”
（旦唱）“盼到燈昏玳筵收，宮壺滴盡蓮花漏。”
不愧為國粹，真所謂“ 功深鎔琢，氣無煙火，啟口輕圓，收音純細”，讓人隨著那實有“靈氣行乎其間”的雋句豔字、流麗悠遠的唱腔，緩慢輕柔聲若遊絲的笛聲，去到那婉麗精致境界，樂而忘返，沾一絲古人文雅之氣，去人間俗氣，把心靈熨貼出溫潤優雅，黎悅陶醉其中。
（合唱）“秦淮煙月無新舊，脂香粉膩滿東流，夜夜春情散不收”
一曲終了，掌聲雷動，黎悅看出有些年輕人其實還是不解所以的，不禁黯然，想來欣賞者還須有一顆寧靜致遠的心，才能欣賞得到那妙處。
後麵一曲是公司市場部兩位男同事的古箏、笛子合奏，《滄海一聲笑》，作詞骨灰級玩家霑叔的大作，所有人都熟悉的曲調歌詞，將每個人心中的武俠世界勾出輪廓。
滄海一聲笑 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隻記今朝
蒼天笑 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 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
清風笑 竟惹寂寥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蒼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
今天沒有大氣磅礴的歌詞，古箏笛子卻也將一代英豪快意恩仇的俠氣表現得淋漓盡致。這就是音樂的魅力、聲音的魅力，像那鋼琴小提琴各種交響曲、協奏曲輪舞曲，沒有歌詞，也不需要歌詞，照樣流傳百世，感動眾生。
下一個節目是不知道哪個組小屁孩的古詩朗誦，小帥哥勇氣倒是值得黎悅嘉許，這就是90後小孩優點，敢闖敢為不在乎眾人眼光說法，選的詞倒也特別，是南宋詞人吳文英《夢窗詞》中的一首《唐多令·惜別》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縱芭蕉不雨也颼颼。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怕登樓。
年事夢中休，花空煙水流。燕辭歸、客尚淹留。垂柳不縈裙帶住，漫長是、係行舟。”
眾人聽不甚明了，但也紛紛表示讚賞有加，不明覺厲。
當美麗俏佳人的主持人姐姐宣布“下一個節目是歌曲青花瓷”，眾人鬆一口氣，終於有能聽懂的語言了。
結果周董含糊其辭的唱法還是成心讓眾人不痛快。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
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
.........
天青色等煙雨 而我在等你
炊煙嫋嫋升起 隔江千萬裏
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
就當我為 遇見你伏筆
天青色等煙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撈起 暈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你眼帶笑意 ”
............
好在此歌紅遍過祖國的每個角落，眾人還是懂得這詞其中的哀怨情長、青花瓷器的民族情結的。
都做陶醉狀就對了。
下一個曲目是4位市場部加2位人事部的骨感美女同事的傣族舞，Taylor底下還真是人才濟濟！看來對Helen絕對是真愛啊！美女們神秘紫色的短衣窄長裙，卻配上自帶美顏效果的白色麵紗，變成秀小蠻腰扭翹臀大賽，果然集提神醒腦、開竅、打通任督二脈功能於一舞，公司那般老古董看得心花怒放，頓時感覺腰不酸腿不疼了。
............
就這樣，眾才子佳人們，吹拉彈唱舞十八般武藝競技下來，公司尾牙宴在毫無技術可言的抽獎活動中進入了最高潮............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簡直就像狂歡節一樣！
主持人一個個宣布中獎號碼，黎悅手中的5號同學，竟然左右衝突恁是躲過了各位領導們抓簽的大手，什麽獎也沒砸到她頭上.......，Helen的23號抽中了一部最新蘋果手機，歡快等著上台領獎，黎悅鬱悶走去上洗手間。悶著頭，結果走多了一個轉彎口，撞見了正在暗處一角笑著說話的蘇總和黃樸。天底下竟然還有更悲催的！她和黃樸都看到了另一個出口正走來的姚總、Albert和Brian，大概是大Boss們來發最後特等獎smart車，和做最後總結陳詞來年展望的。
黎悅直接愣住了，洗手間也不上了，幹脆掉頭往回走，手疾眼快的黃樸快步過來，低聲急促說“黎悅，幫我一次！”還沒等黎悅反應過來，就被黃樸拉走了，不是往宴會廳方向，而是迎麵往三個boss方向！經過他們仨身邊，黃樸還咧嘴跟Albert得意笑了下，才繼續往前，黎悅手被拉著，尷尬笑著打了打招呼“姚總、廖總”，唯獨沒敢看臉色鐵青的Brian。
姚總和顏悅色，Albert在背後笑說：“這個黃樸，我說一定要跟著我來南京幹嘛呢？不過解了我一心頭一大負擔，一直不找女朋友還擔心他是gay呢，哈哈哈”
Albert又拍了一下臉色難看的Brian後背，“咪咁啦，ex 女朋友哉嘛？（翻譯：不用這樣啦！就是前女友嘛）”
“係啊”
Brian板著臉，繼續向宴會廳走去。
下了樓，走出酒店門口，黃樸放開了黎悅，兩人慪氣，就這樣不說話在寒風裏走著。
黎悅羽絨服都沒穿，凍得哆嗦，又不肯要黃樸脫下來的長外套，兩人幹脆就穿單衣賭氣這樣凍著。
走了一會兒，黎悅憋不住冷，接過他衣服披上，氣鼓鼓說“你怎麽回事啊？人家蘇總有老公有女兒的啊，你來搞什麽外遇啊？不要這樣子行不行啊！”
黃樸也怒氣說：“你在大聲什麽啦？什麽外遇呀？不要亂噴口水好不好？”
“那你看人家老公來躲什麽呀？我被你這個闖禍精害慘了你知不知道？”黎悅越說越氣，
“我哪有躲？不想理他而已，還不是她那老公！人和人之間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黎悅沒好氣說怪你自己。你好好的在上海不行嗎？跑這裏來讓人誤會！
“是你們蘇總叫我來說有東西給我的啊”黃樸無辜說，
“這還不怪你啊？叫你來你就來呀？叫你去跳黃浦江你跳不跳啊？大佬！你來了不就是你的錯嘍！”
最後黃樸生氣說：“她才不會像你這麽三俗！你什麽邏輯思維，一點都不縝密！”
“我TM要搶早搶了，剛開始我要是出手還能有姚遠什麽事啊？”
黎悅懶得再管他這些破事，招手路邊的一輛出租車，被黃樸製止，說他車就在馬路對麵那酒店的停車場。
“送我回家吧”黎悅坐上黃樸的車，歎了口氣說，
黃樸問了地址默默開車，過了一會兒黎悅看了下手機，一點動靜也沒有，打過去又都沒人接，心煩意亂啊啊啊叫喚，“幫了你們我怎麽辦呀？呀啊啊啊～～～～～，黃樸你這個蛇精病呐！啊啊啊～～～”
黃樸一點歉意都沒有。
黎悅發泄了一通還是越想越傷心，捂著臉，無奈，哭腔說“這下Brian肯定真的不要我了！你們倒好了，我怎麽辦啊？都怪你這個神經病沒大腦的家夥，你什麽時候能成熟點啊？也為別人著想一下，行不行呐？”
黃樸默默開車沒搭理她。他哪裏能理解黎悅和Brian這藕斷絲連的關係？還以為早分手了呢，也就黎悅能忍那個家夥，要別的女人也早把這種不懂珍惜的男朋友踹了！就她還當寶在這呼天搶地的！
“好了好了，鬼哭狼嚎的真難聽！sorry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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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ry啦，他不要你我要你好了吧？”
黎悅蔫蔫得趴在車窗邊看風景，繼續打，關機！她難過得要命。
“好了好了，你別這樣嘛！臉看著好猙獰啊，對不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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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真的，他不要你我要你好不好？哎哎哎，你別哭啊”
黎悅默默掉淚，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哭什麽，可能就是為從此又丟棄了一段時光吧。不管她願不願意，雖然這時光加起來有七年那麽久。還說什麽如果她不願意，他就不會離開，都是騙人的！誰信誰是傻子！可為什麽還是會難過？
“你別哭啊，別哭了”黃樸手忙腳亂把車停在路邊。“你別這樣啊！”黃樸越說，黎悅越是止不住的掉眼淚，頭埋進手臂痛哭流涕起來。“好了好了，沒事的”，“好了別哭了，都怪我不好”，黃樸心裏也跟著莫名難受，靠過來，溫柔得摟過她瘦削的肩膀，讓她靠著自己，黎悅像是個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和痛苦的小孩，要一次把所有苦水都哭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