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海關發現兩隻可疑的老鼠
1965年初,廣州白雲山國際機場。
正在機場海關出入境通道執行驗關任務的海關工作人員林華,發現一名持英國護照的外國人攜帶了兩隻老鼠。情況可疑,林華隨即向廣州海關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外貿部外事局作了電傳匯報。
案件很快被落實到了北京市公安局,責成當時負責外貿係統敵特偵查的偵查員張文奇負責。
此時的張文奇雖然三十歲出頭,但已被同誌們尊為“權威”,因為他愛鑽研、善計謀,深諳《孫子兵法》,對案子有一套獨到的偵破之道,曾參與破獲過多起大案、要案,已是一名富有經驗、幹練、成熟的偵查能手了。
張文奇立刻通知海關,將老鼠扣留,送有關部門進行檢測,並查明老鼠的來源地。
檢疫部門檢測後確認,送檢的兩隻老鼠身上沾染有不同程度的放射性物質,且放射性物質的數據與我國西北核工業基地放射性數據類同。據此分析,老鼠生活的地區有可能是我西北核工業基地。
同時很快查明,攜帶老鼠出境者係在我國蘭州化工公司工作的外國專家喬治·瓦特,是持有英國護照的英國籍專家。
中國技術進口總公司提供了可疑情況:化工部和外貿部曆時兩年,先後五次赴英國和西德考察,於1964年11月25日由中國技術進口總公司與英國和西德V·G跨國公司正式簽訂了一套價值2000萬英鎊的化工成套設備合同(項目安裝地在中國蘭州)。按合同規定:V·G跨國公司向中國技術進口總公司提供最現代化的設計和技術、質量最優良的設備和材料,實現合同所規定的保證數據。但事實上工程進展緩慢,試驗屢不成功。於是決定由化工部國外局成立一個考察組近期赴蘭州進行技術考察。
麵對複雜的敵情,張文奇決定以一個技術人員的身份隨中國技術總公司、化工部等有關專家一行奔赴蘭州化工基地進行技術考察,伺機主動出擊。
考察組的到來,立即引起了外國專家們的注意,尤其是張文奇對他們來說,還是個新麵孔。那位攜帶老鼠出境的V·G跨國公司的所謂“專家”喬治·瓦特先生,曾試探性地詢問生活翻譯周曉明:“為什麽派考察組?那位張先生是政工人員還是技術專家?”
周曉明說:“你願意和張先生交朋友就見見麵。你是專家,和張先生盤盤道不就清楚了?”
外國專家組也有人試探地問蘭化公司的另外專家:“他們這個考察組有特工人員嗎?”“那位張先生是搞什麽專業的?”……
為了在短時間內甄別出這些外國專家的身份,張文奇建議考察組與外國專家組舉行一次會議,具體匯報引進設備中的技術問題,從中相機發現外國專家中是否有冒充技術人員的間諜分子。
很快,在蘭化公司的副總指揮會議室召開技術會議。
瓦特被特別安排為這次會議的主講人。
兩大摞技術資料用很考究的文件夾夾著,擺在瓦特麵前,使他顯出一副極有學問、很權威的樣子。
會議開始後,瓦特卻照本宣科……
中方技術人員聽得不耐煩,有的吸煙、有的眯縫著眼睛、有的翻看著自帶的書籍……工程師趙少華愈聽愈氣,幾次都想打斷瓦特的講話,又礙於麵子,不好發作。他坐立不安的表情早已被坐在一旁觀察他的張文奇看在眼裏。
張文奇輕輕地走到桌前倒了兩杯桔子水,他把其中一杯彬彬有禮地送到瓦特麵前。
瓦特正在口幹舌燥之際,對張文奇此舉十分感謝,於是借機停下來喝水。
為進一步核實清楚瓦特的身份,張文奇決定主動接近瓦特。
這天,天氣晴朗,張文奇邀請瓦特及其翻譯周曉明到友誼賓館的網球場打網球。休息間隙,張文奇與瓦特席地而坐,一邊喝汽水,一邊談天說地——
張文奇:“你是尼龍專家,是嗎?”
瓦特點點頭:“是的。”
張文奇把腳上剛剛脫下的襪子一抻一拉,看似無意地問瓦特:“尼龍絲沒有彈性吧?”
瓦特說:“沒有。”
周曉明插話:“真有趣!請專家給講講。“
瓦特搖搖頭:“我查查資料再告訴你吧!不,這是專利!技術保密。”
張文奇隨手從運動褲腿中抽出同樣長的兩條線,先把一條搓成彎彎曲曲的搓繩,又把未搓的那一條編在一起,然後用手揪住兩端抻拉便產生彈性。“尼龍襪子就是用這樣的兩條線織成的吧?”
瓦特看後伸出大拇指嘖嘖稱讚說:“張先生太聰明了。”繼而恭維地說,“張長先生一定能當大科學家!”
張文奇:“這是偶然發現,沒什麽了不起。”
瓦特:“張先生是博士吧?”
張文奇開玩笑地:“什麽博士,是小學生。”
從此以後,瓦特真以為張文奇就是科技專家,解除了對張文奇的懷疑,又繼續進行著自己的間諜行徑。為了闖入我軍事禁區,進一步獵取我重要情報,瓦特在蘭州郊外北泉林區與境外情報機關發報聯係。
有一次,瓦特在北泉林區的一棵古樹上發報,滴答滴答的發報聲掠過林區上空,被正在巡視林區的護林老人察覺,卻辨不清發報方位,找不到發報處所,東西張望後繼而鳴槍報警,舉槍對著天空怒射兩槍!林中之鳥四散而飛。站在古樹上的瓦特用望遠鏡對準鳥飛處仔細觀察,窺見護林老人俯著身子奔古樹而來,於是他對準護林老人舉槍連擊兩槍。
倒在血泊中的護林老人,正巧被那天去林區采集標本的考察組的兩個專家發現並被及時送往醫院,才僥幸得以搶救過來。
隨後,蘭州軍區情報部截獲的密碼電報被破譯:一國外情報機構催瓦特出去送貨。
張文奇意識到所謂“送貨”,實際上是瓦特攜帶情報要跑!
為了穩住瓦特,放長線釣大魚,張文奇決定將計就計:既然國外情報機構催瓦特出去送貨,那麽,我們給他來個反其道而行之,讓外麵敵人進來取貨。
同時,張文奇也在進行著把周曉明爭取過來的工作。當然,心虛的瓦特也不會放過利用周曉明這一棋子。他讓周曉明每天去醫院核查護林老人的康複狀況,並及時向他報告。良知的發現讓周曉明決定打退堂鼓不再受瓦特支配。瓦特發現後要挾周曉明說:“周先生,我提醒你注意,如果護林老人死了,殺害他的獵槍是周先生的!如果政府追查,我將證明他是被周先生殺害的!”
周曉明渾身顫抖無言以對……
在張文奇的耐心勸說下,周曉明被爭取了過來。但對外仍然是外國專家的生活翻譯,工作一如既往,尤其是對瓦特。
張文奇不失時機地讓周曉明將一張屍體照片給瓦特,以證明護林老人已經死亡。這一招果然靈驗,瓦特第二天就頭戴安全帽,在工地上煞有介事地檢查設備,不時地敲打敲打設備,看看圖紙;還時不時地哼唱幾句,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
瓦特在籌備著出境送貨,張文奇也在積極地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尋找適當的機會。
這天,外國專家組組長費希爾舉行生日宴會,中方的蘭化公司趙嵐副總指揮、考察組趙少華副總工程師、張文奇、翻譯周曉明及外方的瓦特、米爾斯等所謂“專家”應邀出席。
張文奇意識到機會來臨,於是將出席宴會的中方人員作了事先安排——趙少華對費希爾,趙嵐對米爾斯,張文奇對瓦特,翻譯周曉明全麵協助應酬。
席間,當趙少華與費希爾、趙嵐與米爾斯攀談之際,張文奇與瓦特大談特談網球經,接著又談起茅台酒的傳說,引誘瓦特貪杯。
瓦特漸漸漲紅了臉,舌頭也變得短了,一口美式英語暴露無遺,完全不同於平日的說話語調。有一定英語基礎的張文奇對此很敏感。
於是,張文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問瓦特:“你生在美國吧?”
醉醺醺的瓦特毫無防備,誤以為張文奇問他:“你是美國人吧?”他下意識地信口忙不迭地反問張文奇:“你怎麽知道我是美國人?”
張文奇機警地也用美式英語回答瓦特:“我也生在美國。”
瓦特此時真的以為張文奇與自己是“同鄉”,臉上閃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張文奇趁機與瓦特握手並說道:“我們二人是同鄉!”並且還有意用美式英語說了一句感謝之詞。
張文奇繼而又追問瓦特:“你為什麽拿英國護照來華呢?”
瓦特隻好實講:“以現在的中美關係,拿美國護照進不了中國呀!”(注:當時中美尚未建交,英國在北京設有代辦處。)
瓦特此時頗為機警地問:“怎麽,不歡迎嗎?”
張文奇:“是朋友都歡迎。你是朋友,不但歡迎而且要對你無條件地提供技術表示感謝呢!”
這時候,周曉明適時插話:“考察組一到,我就向他們反映過瓦特先生對中國的友好情誼……”
瓦特忙向周曉明表示感激:“謝謝!謝謝!”並同時伸出“友誼”之手說,“張先生,讓我們做朋友吧!”
張文奇迎上與瓦特握手。
席間繼續敬酒交談。
瓦特:“我可以去香港休假嗎?”
張文奇:“當然可以,瓦特先生不是經常去香港嗎?”
瓦特笑著點點頭:“是的。”繼而又問張文奇,“時間呢?”
張文奇轉向蘭化副總指揮趙嵐:“根據工程進度,我想最好等安裝告一段落。”
瓦特怔怔地喝口桔子水,點燃一支香煙。他已意識到自己出不去,便改變主意想叫外邊的人進來,於是又問:“張先生,我請求讓我的夫人來中國短期探親可以嗎?費用我可以自己承擔。”
張文奇:“歡迎,歡迎!”繼而轉向趙嵐說,“瓦特先生同意暫時不去香港休假,因此他要求夫人來華短期探親。”
趙嵐立即明白張文奇的意圖,於是表示歡迎瓦特夫人來華探親,並表示關於旅費問題可以幫助解決。
瓦特隨即向國外情報機關發報。
當天,蘭州軍區情報部截獲電台密碼,破譯內容如下:倫敦:
速派交通員來蘭取貨。理由:探親。身份:夫人。時間:兩周。
很快,蘭州軍區又截獲從國外發來的電台密碼,破譯內容如下:
××小姐即日飛抵蘭州,名義是你的夫人,攜帶一名六歲女孩。
然而,就在此時,張文奇接到從北京市公安局打來的長途急電,請務必速回北京參加文化大革命運動。張文奇對蘭州軍區有關方麵作了一番交代後,便返回了北京。
疾風知勁草
此時的北京,正處在文化大革命的紅色風暴中心,在不到幾個月的時間裏,黨政癱瘓,“黑幫”“走資派”紛紛落馬,一紙在謝富治(時任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兼公安部部長)授意下出籠的《關於整頓北京市公安局》的報告,使北京市公安局成了全國“砸爛公、檢、法”的典型,局長馮基平、副局長邢相生被造反派隔離審查;84名處級幹部遭到撤職、隔離、停職等處理。
在嚴酷的日子裏,時間仿佛拖上了鐵鐐,走得很慢,很慢,而事件卻像一發發射出的炮彈,很急、很急。
不久,北京市公安局院內的高牆上貼出了一張標題為《張文奇必須懸崖勒馬!》的醒目大字報,內容如下:
——張文奇,時至今日,你脫離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運動,意欲何為?
——張文奇,你忠實地執行反革命修正主義偵查路線,把《孫子兵法》背得滾瓜爛熟,你置毛主席革命肅反路線於何地?
——張文奇,你把黑幫鄧拓的《燕山夜話》保存得完好無損,至今你同“三家村”反黨集團劃清界限了嗎?
麵對複雜的敵情及國內動蕩的時局,張文奇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繼續辦案還是就此終止?他的腦海裏不時地閃現出經辦過的一樁樁、一件件案子。最令他難忘的是中央交辦的保衛導彈專家錢學森的案子,那是在周恩來總理直接批示下偵破的。
聯想到眼前的案情,最終占據張文奇心胸的是堅定的黨性原則和愛國情懷!他決定繼續辦案,哪怕困難重重。
張文奇決定采取緊急措施,在機場扣留瓦特。
但不巧的是1967年8月11日中央文革小組再次策動批判外交部長陳毅的大會,8月22日晚,北京外國語學院、北京師範大學、清華大學及北京第一機床廠的造反派組織成立了“首都無產階級革命派反帝反修聯絡站”,在英代辦處召開大會,緊接著發生了“火燒英代辦處”的嚴重外交事件。中英關係惡化,像一塊巨石墜入深潭,掀起了浪花,泛起了漣漪——英方限製了我駐英代辦處人員的活動,我方亦采取了對等措施……
張文奇遇到了外交上的麻煩。怎麽辦?他推斷,如果瓦特是間諜,在中英關係緊張、敏感的情況下,他不敢貿然走“大路”轉送情報,惟一的途徑就是走夫人來華探親後回國的“小路”。現在,距其夫人探親兩周時間已然不多,瓦特也申請去香港“休假”。
情急時迫,真是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因為如果放走了“老虎”,就是對人民犯罪,國家的機密就會泄漏;但如果扣住了“老虎”,將會引起外交風波。更難辦的是,全公安局工作都處在癱瘓狀態,找誰決斷呢?萬般無奈,張文奇決定去找一位熟識的老同誌程誠(原任公安部原子能保衛局局長)拿主意。程誠一聽案情,難得直搓手,突然他眼睛一亮:“文奇,你去公安部找楊奇清副部長直接請示吧,這時候隻能找他了!”又沉吟了一下,他又補充道,“不過,他現在也遭‘炮轟’哪!”
什麽?張文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讓一個普通偵查員直接找公安部副部長?而且是一位自身難保的偵查員去找一位被“炮轟”的副部長!
思前想後,嚴峻的形勢已容不得張文奇再猶豫。1967年8月的一天,他“衝”進了戒備森嚴的公安部,來到了楊奇清副部長的家——8號平房。這是清王朝翰林院中的一處住宅,室內陳設簡潔樸素。
張文奇終於走近了這位令他敬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第一任常務副部長。
楊奇清,湖南平江人。1928年,他參加了由彭德懷領導的著名的平江起義;1929年,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35年,他參加了二萬五千裏長征:1940年,他任八路軍政治部部長;1946年,他任中共中央華北社會部部長。解放後,被任命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情報部部長,後又被任命為公安部第一位、也是當時惟一的副部長。
搞核武器工程,楊奇清副部長是清楚的。因為中央對研製原子彈是下了最大決心的,並將此工程列為國家的最高核心機密。早在1955年1月15日,毛澤東主席就親自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書記處擴大會議,針對霸權主義的核威脅和核訛詐,作出了發展新中國核工業的戰略決策,決定加緊核武器的研製,並將核試驗基地定點在西北。毛澤東還特意將此命名為“596”工程。1959年7月,外交部長陳毅曾激動地說:“典當了褲子,也要搞出核武器,那時我這個外交部長就能挺起腰來了!”
眼下,正是我西北核亥工業基地準備正式試爆氫彈的時刻,外國間諜居然敢涉足這個“禁區”……
這位年過半百還遭“炮轟”的老部長,聽完張文奇的匯報,像一匹老戰馬聽到了衝鋒號,連請張文奇喝水都是快速而連貫的“你講!渴了,喝水,水在那邊!對,你再講!”
張文奇哪裏顧得上喝水,又急急切切地說:“我掌握了證據,瓦特肯定有問題,工作到了這個程度,可不能放啊!”
楊奇清快節奏地說:“不能放!不能放!放走就是犯罪!你自己有什麽辦法?”
“通過海關可以查獲證據,可是現在沒有人做主,搞不了。”張文奇無奈地說。
楊奇清同誌沉默了一下,說:“海關……可以,可是如果瓦特提出去香港怎麽辦?”
張文奇:“我們可以找借口。他不是挺‘左’挺‘友好’嗎?就說工作需要,讓他暫時留下來。”
楊奇清點點頭:“好!一定要婉轉,不要打草驚蛇,要拖住他,給他開一條通道,讓他把‘東西’給夫人,我們就在機場海關張網!”
一錘定音。像一位老練的漁翁,輕輕拋出了“釣餌”。
就在張文奇推門告辭時,楊奇清又叮囑了一句:“你最好和外交部聯係一下,聽聽他們的意見。”
“我知道!”張文奇應了一聲,騎上車子就蹬。一路上,他的心情一半是喜悅,一半是急切。
因為,離瓦特夫人出境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北京張網
1967年9月5日。
一輛小轎車向首都機場馳來。
機場檢查站,瓦特手擎小紅書,一路喊著“萬歲!毛主席萬歲!”向關口走去。
已經調到北京海關工作的林華彬彬有禮地指著瓦特夫人的手提箱說:“您好!請您打開手提箱驗關!”
瓦特搶著說:“我們是友好外賓,入境是免檢的!”
陪同翻譯周曉明也將出入境免檢證明遞給林華閱視。
林華例行公事地又重複了一句:“請您打開手提箱進行驗關!”
瓦特夫人隻好打開箱子。箱子內裝有毛主席檢閱紅衛兵大鏡框一個,幾個兒童玩具:洋娃娃、小熊打鼓、小汽車及幾件衣服。
瓦特:“這些東西也檢查嗎?”
林華點點頭,一手拿毛主席檢閱紅衛兵大鏡框,一手從衣袋裏掏出一把小鉗子,啪、啪幾下,把像框背後的三合板啟開,三合板一脫落,隱藏的數十張打印情報頓時如雪片般飛出!
瓦特夫人驚呆了!他們的女兒也驚呆了。瓦特就地抓起一張,用手指著簽字位置連忙辯解“看,這是彼德·迪卡特的簽字,是他托我夫人為他帶出國的,根本沒說裏麵裝的是什麽……”
幾名海關人員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打印情報粗略瀏覽後,拿進辦公室審查。
隨後林華提著瓦特夫人出境的皮箱進入辦公室。
此時,張文奇已將藏匿在毛主席檢閱紅衛兵大鏡框裏的情報審查完畢——正是有關我軍事、政治方麵的資料。見林華提著箱子進來,於是,接過箱子迅即打開,把箱子裏的洋娃娃用手撕開後,從中掏出了藏匿在洋娃娃娃皮內的膠卷。
張文奇對林華等人說:“林華,你們誰檢查誰通知,可以這樣宣布:‘請瓦特夫人和女兒登機,這箱子的物品全部扣留檢查,檢查結果如何處理,請瓦特先生聽候通知。’”
此時,機場的廣播正發出最後通知:“巴航班機馬上就要起飛了,未登機的乘客請您趕快登機!”
心驚膽戰地一直擔心被捕的瓦特,聽到廣播及林華的通知後,佯裝鎮靜地連聲回答:“YES,YES!”
瓦特夫人神情緊張地領著她的女兒匆匆奔向登機處,狼狽地鑽進飛機。
肩負使命的周曉明陪著如同霜打的瓦特,回到北京新僑飯店,並安慰他:“這事跟你沒關係,都是彼德·迪卡特惹的禍!”
兩麵受敵
令張文奇想不到的是,不等他和瓦特的第二場較量開場,軍代表倒和他先唱起了“對台戲”。
當他把瓦特拍的可疑膠片洗出小樣,經分析鑒定後,準備衝洗放大時,進駐市公安局的葉姓的軍代表發話了:“洗這麽多,放這麽大幹啥?”
張文奇哭笑不得:“您不懂偵查,不放六寸不行啊!”
葉代表氣憤地問:“什麽?我不懂偵查?我在部隊是偵察參謀!”
張文奇解釋道:“可你不懂反間諜偵查!軍事偵察和反間諜偵查是兩碼事。”
葉代表惱羞成怒:“你執不執行最新最高指示?你服不服從軍管?”
“砰”的一聲,葉姓軍代表摔門而去。
張文奇的腦子在飛快旋轉,這段時間發表什麽“最新最高”了呢?怎麽才能和偵查工作聯係在一起呢……
哭泣聲打斷了張文奇的思索,他轉向女助手,見她正傷心地抹淚,他卻一時找不出安慰的話語,隻能無助地說:“幹吧,出了事,我負責。”
照片洗好後,迅速送往有關部門鑒定。張文奇以焦灼的心情等待著,等待著……
鑒定結果表明,這些外國間諜表麵身份是高分子專家,實際上是專搞放射化學,拍的是我核工業基地地形圖。
他們通過海關往境外攜帶老鼠,是通過老鼠身上的微塵,測試我西北核工業基地放射性物質的試驗數據,由此獲取中國核工業的發展機密。
事不宜遲,馬上向楊副部長匯報。
張文奇衝破阻力來到楊奇清副部長的8號平房,將在北京機場繳獲的間諜罪證——膠卷和大量打印情報,以及又一個軍事、政治雙重間諜——彼德·迪卡特的情況向楊奇清副部長當麵匯報,並把洗照片受阻一事也對楊奇清副部長講了。說到氣憤處,他的聲音禁不住升高了幾度:“事實證明,洗這麽多是必要的,這些底片經過特殊拚接,已經顯示出的不僅有原子彈機密資料,而且還有蘭州地形圖(由7張拚接而成)和蘭州軍用機場地形圖(由3張拚接而成)。完全可以斷定瓦特是個訓練有素的國際間諜。”
楊奇清仔細審查著繳獲的間諜罪證,頻頻點頭,滿意地微笑著,最後他提高了聲音說:“嗯,幹得漂亮!”
張文奇感慨地說:“北京海關機場檢查站配合得很默契!”
楊奇清斬釘截鐵地說:“證據確鑿!你現在就在這裏,給中央寫請示報告!”
張文奇:“同時逮捕瓦特和彼德·迪卡特?”
楊奇清:“對,一並呈請逮捕。但在總步驟上,可先執行逮捕彼德·迪卡特,瓦特放一下,再做點文章!逮捕方式可以靈活些,比如‘軟禁’。”頓了頓又問,“你知道怎麽辦嗎?”
張文奇:“不把敵人關進監獄,在飯店就地審訊,限製其一切自由,生活給予適當照顧……”
楊奇清點點頭說:“對頭,但要記住兩點:第一、嚴防逃跑;第二、防止自殺。審訊貴在攻心為上,要向敵人曉以利害,要指明出路,要講究鬥爭藝術!撫順戰犯管理所的成功經驗,就可以借鑒嘛!”
張文奇:“楊部長,我明白了。”
楊奇清提高嗓門,再次叮囑:“逮捕鬼子,證據確鑿,你現在就在這裏給中央寫請示報告。”
張文奇迅即展紙寫報告,剛剛寫上“呈謝富治副總理……”楊奇清把手一揮,製止道:“不,呈總理批!”
最後,楊奇清拿著張文奇寫的報告細讀之後,在室內踱步,隨即一把抓起直通中央的紅線電話,要通了周總理辦公室。
楊奇清:“我是公安部楊奇清,要向總理匯報一個外國間諜的案子。”
很快電話中傳出了周總理清晰、親切的聲音:“我是周恩來呀……”
張文奇睜大了雙眼,雙手禁不住激動地緊緊按住沙發扶手,凝神屏氣,側耳傾聽。
楊奇清副部長簡明扼要地匯報了案情,周總理邊聽邊問。電話的聲音很清晰,張文奇都聽呆了。
放下電話,楊奇清興奮地說:“小張,聽見了吧?總理說這個案子大有可為!一定要搞到底,要配合好外交和外貿鬥爭。對兩個外國間諜,在他們的住地施行軟禁審訊。對外嚴防泄密,防止自殺。”
張文奇激動地連連說:“聽見了,我聽見了!”
甕中捉鱉
從公安部楊奇清副部長那裏出來,張文奇不敢稍作停歇又迅即請示了外貿部、外交部的主管領導。在程誠局長的指點下,一個精幹的審訊班子迅速組成。
奔赴蘭州對彼德·迪卡特進行審訊的班子很快由北京出發。臨行前,張文奇再三作了叮囑,將需要特別注意的事項作了再三強調,並囑咐密切保持聯係。
鑒於瓦特夫人乘坐巴航班機需由上海出境,張文奇認為絕不能放鬆對其出境前的任何活動的監控,他立即向上海市公安局通報有關情報,請其協助嚴密監控瓦特夫人出境前的一舉一動。
不出所料,上海方麵很快來電通報:瓦特夫人乘坐的巴航班機一降落,就向倫敦報告:“彼德·迪卡特病了!可能要住院……瓦特先生健康!現正住在北京新僑飯店305房間,並要求與他隨時保持聯係。”
富有偵查經驗的張文奇從這條信息已經判斷出彼德·迪卡特和瓦特的身份,並且知道所謂“病了”,可能要“住院”以及“健康”所代表的意思。於是,通知有關部門嚴密監控瓦特與外界的聯係。
被扣留在北京的瓦特像隻罩在紗網罩裏的蒼蠅,嗡嗡嗡地、著急慌亂地碰撞著。
一天,周曉明和另外一個專家邀請瓦特喝酒,正值愁腸百結的瓦特欣然前往。酒過三巡,瓦特拍著周曉明的肩膀,打著酒嗝,含含混混地說:“我們國家比你們發達,我對中國的原子工業不感興趣……”
專家話裏有話地反問:“原子工業?如果我沒喝醉的話,瓦特先生你好像不是高分子方麵的專家?”
瓦特無言以對,坐立不安、一再地問:“聽候處理是什麽意思?具體是多長時間?”
專家:“聽候處理就是聽候處理,要問你自己去問!”
瓦特聽後,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對周曉明說:“這些日子,我在北京能幹什麽?”
專家:“我們安排你一是等候,二是旅遊。你不是喜歡喝酒嗎?我也喜歡喝酒。”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張文奇得知這一情況後,心裏更有底了。他一邊坐鎮北京,控製著瓦特,一邊密切注意著蘭州方麵的情況。
不久,新的情況出現了,一個長途電話打到北京找瓦特,此時的瓦特尚不知道自己已處在張文奇巧妙的監控之下,接電話時,他脫口而出:“不是他,是許林德。”
許林德是誰?在何地?以什麽身份在中國出現?
張文奇對這句脫口而出的答話非常重視,敏銳的偵查嗅覺告訴他,許林德是一條大魚!
一場流產的國際官司
為了進一步弄清楚彼德·迪卡特和許林德的真實身份,張文奇決定再次赴蘭州化工基地。
經過調查,發現許林德對黃河水位很感興趣,經常不定期測量,還經常穿一套毛衣褲故意騎自行車往來於市內友誼賓館和西固蘭化工地之間,在蘭州地區很是活躍。
當得知彼德·迪卡特被軟禁時,許林德借給彼德·迪卡特送食品之機,將一張寫有如下內容的紙條藏匿在食品中:
彼德·迪卡特先生:
瓦特夫人帶出的東西,已被查獲,你失敗了,你願意接受審判嗎?否則你就自殺,尼龍繩在黃油筒裏。
請你寫一封給親人的遺囑和一份向國際法庭控告中國侵犯人權的控告信,寫好後放原處,送出。
經過激烈思想鬥爭的彼德·迪卡特,最後寫下遺囑,並且一份份複錄後,巧妙地用高級香煙盒內的白紙和錫紙把寫好的遺囑和控告信藏匿在衣領、剃須刀、罐頭封貼等三十六處,又將剩餘的遺囑揉成小球,藏匿在經過精心包裝的錫紙內,打開窗子,扔到樓下草叢中。
早就等待這一刻的許林德,假借散步之機將錫紙小球撿起,帶回自己住所急切地剝開小錫紙球,瀏覽彼德·迪卡特的遺囑和寫給國際法庭的控告信後,欣喜若狂,如獲至寶。
完成許林德指派的任務後,彼德·迪卡特就從枕芯裏掏出一根尼龍繩,用手比劃著自殺的姿勢……
瓦特在北京也不甘寂寞,認為彼德·迪卡特必死無疑,於是就電告國外,派代表來華交涉,對中國施加政治壓力。
但他們都不曾料到,彼德·迪卡特自殺未遂一一其自殺之舉被發現並給予及時搶救得以脫險。
彼德·迪卡特對我人道主義表示感激,在進一步攻心政策的感化下,彼德·迪卡特最後向我方供出了此次他們來中國的使命。
一直敵視中國的美國政府,向來對中國發展尖端技術持反對態度。尤其是當得知中國政府秘密研製原子彈,且已成功地進行了一次核實驗後,更是惱羞成怒。
很快,一架美國U2間諜飛機像魔影一樣竄入我蘭州上空。然而他們隨即發現,航程隻有4000多公裏的U2對中國主要的核設施可以說是鞭長莫及,因為中國主要的核設施所在地遠在西北大漠深處。就是蘭州,U2的航程也是十分勉強,從台灣航空基地起飛後,沿途不能多耽擱,否則,就可能因燃料不足而無法返回。
不願善罷甘休的美國政府於是召集有關專家研究製訂新一輪計劃。不久,一個代號叫“約翰牛使命”的破壞計劃終於擬定出來。為了減少政治、軍事等方麵的風險,他們利用第三國家一一英國、德國的經濟活動,從地麵布置搜集情報任務。
看來,敵人是下了狠心要置我核基地於癱瘓境地,而且還讓被我軟禁審訊的洋鬼子自殺,企圖打一場國際官司,製造國際輿論。
事不宜遲,張文奇認為此事必須向楊奇清副部長匯報。
很快,在楊奇清及周總理的批示下,一個與敵人對壘的打國際官司的班子組成。在鐵的事實麵前一一彼德·迪卡特的錄音和親自出庭作證,敵人的誹謗受到有力抨擊,敵人預謀的國際官司宣告破產。
隨後,我公安機關對喬治·瓦特及彼德·迪卡特舉行了“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的宣判大會”,依法判處英國間諜喬治·瓦特有期徒刑三年,立即將在我國從事間諜活動的V·G公司工程師彼德·迪卡特驅逐出境。
法網恢恢
自從瓦特和彼德·迪卡特被注意及審判之後,陰險狡猾的許林德更加緊了搜集情報和做好隨時出境的準備。
張文奇很快便接到外事部門報告:蘭化公司外國專家特魯茨·封·許林德今天要求回國,具體路線是從蘭州到北京,然後從廣州出境。
張文奇預感到問題的嚴重性一一許林德預感到風聲不對,估計要攜帶情報逃跑。
怎麽辦?張文奇思忖後,迅速作出對策:第一,指示有關部門隻準為許林德買由蘭州到北京的夜航班機136次,時間往後推遲,具體日期另行通知;第二,把廣州出境之例行檢查,改由在北京檢查;第三,不在北京機場懸掛136次航班到達時刻板,對外界詢問136航班具體到達時間,一律以天氣為由不予回答。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防止許林德與外國大使館人員在機場的接觸,將情報通過外交手段轉移,避免不必要的疏漏。
事不宜遲,必須盡快向楊奇清副部長匯報。張文奇立即動身返回北京,再次來到楊奇清副部長家。他一眼看出楊副部長心情沉重,眼裏布滿血絲。看到張文奇,還是抬起濃眉,似乎振作了一下問道:“有什麽新情況?”
張文奇匯報道:“現在又撈到一個,是西德V·G公司的職員,叫特魯茨·封·許林德,30多歲。他的父親曾是希特勒手下的一個將軍,他本人的護照與國籍不一致。”
一聽案子,楊副部長頓時興奮起來,連說:“坐,坐,喝水。”
張文奇去拿暖瓶,不料竟是空空的。楊副部長對著裏屋喊道:“肖彬,肖彬,燒點開水!”
這時,楊副部長的愛人肖彬同誌提著一壺水邊走邊應聲道:“剛開!來啦!”
張文奇忙從肖彬同誌手裏接過水壺往暖瓶灌,邊灌邊想:這老兩口日子怎麽過的?連水都顧不得燒。
肖彬望著張文奇,心想:這小夥子,又哪裏知道老楊這兩天受的罪啊,專案組三天兩頭地找老楊談話,硬逼著他交待“資敵通敵”問題。住宅的四周都發現有人盯梢,誰來了、坐什麽車、車號等均有人打小報告。
“家鄉的茶,喝吧!”楊奇清同誌從容說道。
張文奇興奮地說:“經偵查發現,現在許林德在蘭州十分活躍,他常單獨一人到處轉,偷攝我禁區照片。而且對黃河的水位很感興趣,多次測量,而且還指令彼德·迪卡特自殺,以製造國際輿論……”張文奇又講了幾條根據,最後肯定地說,“抓他絕對沒問題!可是,他現在也要求回國……”
楊奇清同誌擺了擺手:“不怕,我看要上、中、下三策相機而行。”
張文奇睜大眼睛,屏住呼吸,努力捕捉著每一個字音。
“上策,”楊奇清手往天上一指,“發現他‘東西’有問題,但需要認定,那麽扣下‘東西’,人放走;中策,‘東西’有問題,現場就可以認定,那麽當場限製自由;下策,‘東西’、人均無問題,放行!”
張文奇禁不住興奮地一拍腿:“好!我馬上按您的指示執行。”
楊奇清叮囑道:“你要多想想,假如有外交官去接他,你怎麽辦?”
張文奇:“這個我想過了,您放心,就說是氣象關係,不通報飛機到達時間。”
楊奇清:“好!”
楊奇清同誌把張文奇送到門口,又伸出三個指頭:”上、中、下三策,相機而行。”
1967年12月初,北京機場零星地飄著片片雪花。
張文奇同幾個偵查員早已在北京機場張網等待多時。22點10分,當許林德從飛機上走下來的時候,一眼看到張文奇,他說的第一句話是:“真沒想到!”
在機場檢查室,當場搜出了許林德攜帶的情報。這些情報上麵明顯地印著NSD密寫標記,且都以不分行、不分段、沒有標點符號的格式書寫,共72頁。
全部用英文大寫排列,是美特書寫情報的特有方式。更重要的是發現了許林德精心攜帶的用塑料袋密封的沾在各種白色手套、手帕上的塵埃標本以及微型膠卷。這些正是美國中央情報局所急需的情報,因為收集原子彈爆心附近的塵埃,對測量原子彈當量及原料成分相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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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全力審訊特魯茨·封·許林德,查清此人係專門搜集我國防原子情報的美國間諜後,為甄別敵特口供真偽,並弄清美特陰謀,張文奇來到公安部原子能保衛局了解有關情況時,竟得知楊奇清副部長已被帶到秦城監獄監護審查。
張文奇的心像被刀剜了一樣難過。他是多麽想當麵向楊副部長匯報繳獲敵特罪證的經過以及頑固不化的許林德又是如何由剛開始的拒不張口,到最後供認自己就是美國間諜的經過。那可真是長了中國人的誌氣啊!
張文奇忘不了,當他把《毛澤東選集》中的有關篇章用英語和德語輪番講解,尤其當他把加拿大原子能專家幫助蘇聯搞美國原子能情報,後被美國五角大樓處以絞刑的案例告訴許林德,並嚴正地對許林德說“按照美國原子能法,你犯下了要處以絞刑的罪過。但,中國的法律注重的是對人的思想的改造,而非肉體的消滅,你還有一條出路……”,許林德雙膝跪倒在自己麵前,並做出舉手投降姿勢時的狼狽表情!
在這關鍵時候楊副部長卻遭此劫難!下一步工作找誰決斷,成了問題的關鍵!
怎麽辦呢?張文奇白天單槍匹馬地搞案子,晚上急得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不停地思索著……驀地,他想起了楊副部長給周總理打電話的情景,紅色電話機!對呀!隨後,他的腦海裏又閃現出另一個鏡頭:他向外貿部領導匯報案子時,看見李強部長桌上也有一部紅色電話機!
對!找李強部長,請他向周總理轉告案子的進展情況!
張文奇平素是個做事很縝密的人,此時他被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驚呆了!但事到如今,隻有這麽辦了。他“呼”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雙眼在暗夜裏熠熠發光!
張文奇聆聽過李強部長的簡述,知道李強部長也是我黨搞電台的特工精英。他確信通過李強部長可以得到尚方寶劍。
張文奇興奮不已,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他穿過外貿部層層疊疊的大字報,迎著震耳欲聾的造反派廣播站的“紅色聲浪”,懷著崇敬而又惴惴不安的心情,推開了李強部長辦公室的門。
處在“文革”風暴中的李強同誌十分鎮定地聽張文奇匯報了案情後,興奮地說:“你別匯報了,告訴你,這個案子周總理批了。”說著就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你看,這是周總理在《人民日報》揭露英國間諜喬治·瓦特案上的重要批示。”
揭露其政治上搞間諜、貿易上搞詐騙的陰謀,立即廢除V·G公司與中技總公司簽定的合同,並要求其賠償經濟損失,責令該公司在中國的所有人員限期離境。
張文奇顧不得高興,接茬說:”李部長,我審查了許林德,他的問題比瓦特還嚴重,有關原子彈的機密、情報、資料,還有密寫工具都搞到了,可是楊奇清副部長卻被帶到秦城監獄監護審查了。”說到這裏,他發現李強部長的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屋裏出現一陣短暫的沉默。
張文奇:“您是否能找一下總理?”
李強部長沒有說話,片刻後拿起“紅機”有力地說:“請接周總理辦公室。”
張文奇一聽,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不一會兒,電話裏有了聲音,李強部長簡潔地說了兩句,隨即把聽筒伸到張文奇麵前:“你直接跟總理說吧!”
張文奇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一顆心“呼”地提到嗓子眼兒,也不知怎麽地就接過了電話,隻聽見電話裏的聲音:“我是周恩來。”
多少年以後,張文奇仍記得這個聲音,他知道,他終生都不會忘記這個聲音了!
霎時,他想哭,他想哭啊……他像受了委屈、折磨的孩子要向長輩傾訴心曲,但,他首先是個警察,警察有警察的職責!
於是,他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認認真真地說:“我是北京市公安局的偵查員……”下麵說什麽呢?他想不起來了,隻得又重複說道,”總理,我是北京市公安局的偵查員。”
他聽見周總理在電話裏笑了,和藹地說:“你講具體的。”
一想起案子,張文奇忘記了緊張,他一口氣把兩個間諜的情況講完了。話筒裏傳出周總理抑揚頓挫的聲音:“你辛苦了,要把案子搞到底,配合外交戰線、外貿戰線的鬥爭,祝你們爭取更大的勝利。”
張文奇不失時機地補了一句:“案子的處理意見送上去了,請您快點批。”
周總理沉吟了一下,像是跟張文奇商量似的說:“請給我一點考慮問題的時間,好不好?”
“哎、哎!”張文奇連聲回答。
三天後,總理辦公室把周總理同意張文奇對國際間諜案子意見的批示下達至北京市公安局。
程誠局長向張文奇指示:“總理把你的請示報告批了,對鬼子的審訊也隻能交你辦。”
張文奇:“明白。”
程誠:“如何審訊,想好了嗎?”
張文奇:“請您指示!”
程誠:“鬼子最怕什麽?”
張文奇:“怕死!”
程誠:“好,審訊就從這裏開始!”
張文奇:“先將其精神支柱徹底摧毀,在其走投無路、麵臨絕望之時,再給他一條生路!”
程誠主動握住張文奇的手說:“就這樣辦!恭候佳音!”
很快,張文奇與有關部門密切配合,依法對許林德進行了公開宣判:
美帝間諜特魯茨·封·許林德於1965年10月以西德“魯奇公司”(LURG!)開箱檢驗員的身份來到中國。他在來中國之前,接受了美帝國主義駐西德情報機關的竊取中國情報的任務;來中國後,先後以“開箱檢驗員”“現場秘書”身份為掩護,進行旨在顛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間諜活動,偷攝我禁區照片,竊取我國軍事、政治、經濟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情報,積極地為美帝國主義的侵略和戰爭效勞,嚴重地危害了我國安全,罪惡嚴重,罪證確鑿,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有關法律判處許林德有期徒刑十年。
一場有組織、有計劃企圖置中國核基地於癱瘓境地的國際陰謀就這樣破產了。
兩案經毛主席、周總理批準,分別於1968年3月16日、1969年10月23日的《人民日報》頭版頭條及1968年7月5日的《北京日報》第四版公開刊登,向全國和世界人民進行了宣告,有力地配合了當時的外交和外貿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