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謀麵便已愛上查爾斯頓,當然是因為白瑞德,這個不願屈服於一些腐朽的傳統觀念,願主宰自己命運而被家族驅逐的男人,智慧、充滿野性卻不缺古老南方騎士精神。這裏是他的故鄉,在當時和波士頓,紐約,費城齊名的四個美國最大城市裏,查爾斯頓最為富有。如果內戰時南方邦聯打贏了,那麽此刻美國的首都就不在華盛頓,而在查爾斯頓。
隨著美國南北內戰的結束,南方貴族的騎士時代也隨風消逝,最後的騎士和他們的佳麗、奴隸主和奴隸們也隻留在書裏。唯有古老滄桑又不失優雅整潔的查爾斯頓,仿佛還留有一些舊日夢幻的影子。
查爾斯頓是美國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於1682年開始有人定居。“這裏的海風終年吹著棕櫚和紫藤,花朵全年盛開。土壤烏黑肥沃,地裏沒有石頭,傷不了犁;河川盛產魚、蟹、蝦、龜、蛇,森林裏有打不盡的野物。”《飄》的作者瑪格麗特認為這是一個富庶的人間天堂。
首先不能錯過的是種植園。《亂世佳人》裏,斯嘉麗在十二橡樹莊園,盈盈一握的細腰,篷開的綠色長裙,眨著迷人的綠色眼睛,打算用征服在場一切男人的魅力來吸引阿希禮的注意力。這一場景的拍攝,就在布恩大廳莊園,我們去的是與其同樣古老的,據稱是美國最後的大型浪漫公園-木蘭莊園。
屬於德雷頓家族的木蘭莊園建於1676年,最初以種植水稻為主,其後逐漸發展為巨大的種植園。和隔壁的米德爾頓莊園處處人為的規劃美不一樣,這裏的美是不加修飾的原始野性美,人和自然環境和諧而處,恰如亞當夏娃被驅逐之前的伊甸園。
當年的水稻田如今變成水窪地,沼澤裏生長著很多水紫樹,下端樹幹變粗,可以使其固定在鬆軟的沼澤地裏。靠近路邊則有落羽樹,樹根附近長出很多筍頭來幫助穩定主樹幹。陽光明媚的上午,沼澤裏露出水麵的殘存木頭樁子上,烏龜在懶洋洋地曬太陽;長腿的鷺鳥在樹上搭窩棲息,各種不知名水鳥在沼澤裏覓食;還有不少鱷魚,很慵懶地隨便找個突起岩石或樹樁趴著,看起來好像一副不理世事很乖很溫順的樣子,可千萬別主動去惹它們,據說曾有行凶的案底。離開沼澤地深入莊園腹地,可以看到一排白色的奴隸住的小房子。
莊園裏的主宅邸在內戰中被燒毀,現在的主屋是戰後當時的主人從他處移來,這所本建於1775年的古典與維多利亞綜合型的屋子在原地被分解後,用船運來,在被燒毀的原宅邸舊址重建。現在則成了莊園的家族博物館。
主宅邸左側有散養的孔雀,後麵是花園。穿過花園,可以一直走到阿希禮河,河邊有掛滿西班牙苔蘚的老橡樹。一艘早已廢棄不用的木頭平板船被固定在河岸上,船上的獨木舟的最早發明者應該歸功於印第安人。再往前是建於1840年的白色長橋,據說有不少男女在此結同心,辦婚禮。
看過種植園,來到城區,街上沒有一般城市所擁有的喧鬧,靜謐得仿佛從畫裏走出來。十八世紀樣式的馬車拉著遊客慢騰騰轉過大街小巷,看顯示過往繁華的各式各樣的教堂和眾多幽雅古樸的老房子。“查爾斯頓人用彩虹的顏色深漆房子,裝飾陰涼的門廊,門廊上時有海風夾帶著玫瑰芳香輕拂而過。”這裏的老房子每棟都很名貴,階上綠草和側牆爬藤低聲訴說那些曾經輝煌和輝煌的光鮮表麵遮蓋著的陳年往事。
早在美國建國前,查爾斯頓就已建城,這裏有美國最早的海關、博物館、城市學院。最早的奴隸交易市場也在這裏,因為周末,正鐵將軍把門,午後的陽光頗為熱烈地灑在門前鵝卵石鋪就的街道,在門口透過玻璃悄悄瞄上一眼,光線隻穿過一點點,裏麵很暗,什麽也沒看清。就在這裏,漂洋過海九死一生抵達港口的黑奴們曾經像貨物一樣,裸著身子,被光顧的奴隸主們挑肥撿廋,然後去到各處種植園。種出的棉花和稻穀又從港口運往世界各地,換回最高級的奢侈品和裝飾品供奴隸主享用。
據說目前美國大約有86%的黑人的祖先可以追溯到這裏。斯嘉麗不曉得解放奴隸是當時飛速發展的工業的需要,隻是在心裏犯嘀咕:這些北方佬嘴裏喊著要給奴隸自由、尊重、權利,卻因為骨子裏看不起黑人,甚至不願意用黑人婦女做奶媽。
就在去年7月的一天,在離查爾斯頓大約八個小時車程的華盛頓街頭,一位朋友路過以著名的美國黑人運動領袖馬丁.路德.金命名的圖書館,發現那裏如今成了黑人兄弟閑逛消遣、等待領取對麵教堂免費食物的聚集地。朋友說,離這位民權運動領袖發表的著名演講《我有一個夢想》已經過去半個世紀了,如果當日馬丁先生來到那裏,不知他會講什麽?
再往前一年多,因懷疑白人警察暴力執法導致非裔美國人弗雷迪.格雷之死,與查爾斯頓同在美東部的另一個海濱城市巴爾的摩發生大規模抗議和暴動,警車被毀,警察受傷。一百多年過去,往事都成風,隻有黑與白的涇渭似乎還是那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