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一直在跟蹤美國的大選。除了因為我是美國人的親戚,那裏生活著我的手足親人; 還因為,美國無論如何稱得上是西方世界的燈塔。如今這岌岌可危的世界將怎樣蹣跚前行,相信當年每一個毅然決然地離開自己的故土,夢想追求一份美好生活而來的人,都會屏息關注。
許多對現實痛心疾首的朋友們情不自禁地懷念克林頓時代的美好時光,而把美國今天的混亂歸於奧巴馬的八年政治遺留。我倒覺得,這樣的分析略顯流於表麵了。千裏之堤,毀於蟻穴。最後的崩潰隻是一瞬間,但是造成決堤的腐朽是在之前一點點悄然進行的。也好像腫瘤的生成,追終溯源還是免疫係統的低蘼所致,癌,不是一天長出來的。現在看來,毫無質疑,我們的防堤搖搖欲墜,我們的世界病得不輕。
前兩天跟大寶同學的媽媽交流。她說學校給孩子灌輸的東西,她得時不時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地撥亂反正。我說,還得這樣謹慎啊,我倒是拍桌子打板凳地吼給她們,"聽著,媽媽的底線是清清楚楚滴!" 同學媽媽說,那我可不敢,回頭一轉身孩子到學校把我給賣了。
雖然是彼此逗笑,我卻笑得苦澀。我們生活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時候被"左風"吹得如此麵目全非?! 是奧巴馬嗎?我細細琢磨,忽然想起幾十年前的些個經曆片段,有些恍然: 敢情這左之風,早在那時就陰陰祟祟地刮起來了。
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故國在擁抱開放的熱潮下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父親所在的高校也不例外,學術界的內外交流非常活躍。印象最深的兩次西方學者到訪,是父親負責接待的。第一次陪同的三個教授,R教授和M教授來自美國,I教授來自加拿大。R教授夫婦同行,M教授帶來了他的兒子。我隻是從父親帶回家的合影上認識的他們,其中對M教授的兒子印象特別深刻。那個年輕人有著一張Chris O'Donnell一樣的青春英俊麵龐,仿佛還帶著絲絲文鬱的氣質。
父親第二次接待的美國教授,是一個人獨自來的。父親回家後對這位來自Ohio的J教授讚不絕口。父親說,J教授對我的兩個女兒非常好奇,很想見一見。於是,某個傍晚,我和妹妹騎著自行車,隨父親來到了J教授下榻的招待所。
那晚的情景是這樣的: J教授坐在自己的床沿上,我和妹妹坐在對麵的沙發上,父親甘當陪襯,坐在旁邊的硬椅上。J教授約莫在五十歲與六十歲之間,清瘦,外表確如父親所誇的嚴肅又禮謙。他眼鏡後麵的眼神裏閃爍著對中國的好奇,一如他對麵的兩個中國年輕人對美國的好奇一般濃烈。我們的對話當然完全與物理無關,那一晚,物理學家變成了人文社會學者。
J教授問我們,對美國的了解有哪些,看過什麽電影,喜歡什麽歌曲。我說我喜歡John Denver的"鄉村小路帶我回家",也喜歡Carpenter的歌。J教授沒有回應,似乎對我們的喜好不太熱衷。他沉默兩秒後反問:"聽過Michael Jackson嗎?" 我實話實說:"大名鼎鼎,當然知道。不過可能受其外表形象的影響,我還沒有興趣去了解他。我,總是更喜歡質樸自然的情感。" J教授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的轉移,似乎隱隱含著對我們藝術審美的惋惜。
他的話題轉移到了政治。他問我們如何看待美國。妹妹答:"看了裏根總統紀念挑戰者號失事向美國國民的一番演講,很感動。"J教授不再掩飾了,他清楚地回答:"裏根是美國曆史上最糟糕的總統!他沒有受過正規的教育,對政法一竅不通,對經濟完全不懂,他粗魯,他無知!" 我說:"布什副總統的傳記我讀過一部分。他年輕時參加二戰,被日本人擊中飛機墜落太平洋的經曆很傳奇。" J教授不屑一顧:"他是另一個糟糕的政客,非常非常糟糕!"我們不再接話。
以上是我記憶最清晰的部分交流。我們應該還說了不少其他我今天已經全無印象的話題,因為第二天爸爸回家告訴我們,J教授非常喜歡我們,對我們的英語感到吃驚。我則對爸爸說:"爸,我感覺跟J教授有點話不投機。他,怎麽說呢,典型的讀書人通病---眼高手低的理想主義,閉門造車的道德論斷。他批判別人的時候從未想過,換了自己能做得更好嗎?另外我也不覺得科學家一定比政治家更純潔高尚偉大。解決人類的問題不是讀書那般簡單!" 或許是家庭原因,我所生長的環境,所接觸的群體,讓我更能看清所謂知識人的視覺短板在哪裏。
大約過了一年,有天爸爸告訴我們,從他的係主任那裏得知,第一次來訪的M教授的兒子,回到美國後不久,吞槍自盡了!我聽了非常震驚,是那個長著明星麵孔的年輕人嗎,為什麽?! 隱隱地,我意識到我所向往的那個西方,還有著太多我尚未了解的東西,有知識分子的憤世嫉俗,還有年輕人的迷茫頹喪。
這些與我想要探討的"左"有肯定的關聯嗎?我不確鑿,但是權把這段當作一個小小的拋磚之引吧。我準備寫一個係列,嚐試著數落數落我腳下的土地在過去三十年裏的演變。因為能力所限,不可能寫成福山式的議論文。文字裏當然會承載我的信念,不過我會盡量用經曆和故事來做載體。這樣,我以後再讀,可以兼作回憶,因為裏麵有我和親人共同走過的路。從今往後,經曆和回憶,於我已然是最為寶貴的財富了。
什麽是左,法國大革命已經給了世界一個清楚的答案: 左就是no good is good enough。溫和與妥協永遠喂不飽這隻hungry beast,它不把你吃得骨頭都不剩,絕對不肯罷休。那種氣勢洶洶的激進,常常給我帶來心理甚至生理的不適。那麽左究竟是怎麽回事,平心而論,它的出現一定有"存在主義"的合理原因。我相信,這次無論誰當選美利堅的總統,這個話題都將長久地擺在我們麵前。
結尾來首最新學唱的歌,輕鬆一下。小寶說,有的地方聽出是faked high pitch; 媽媽說,你這唱法就不對,聲音是在喉嚨間憋出來的,而不是來自胸腹。我說,倆娃整天以“網課”的名義搞whole house禁聲,我這貓叫的歌聲都是躲在地下室的洗手間偷偷摸摸倒騰出來的,能有什麽質量?!
這首歌讓我想起當年虹橋機場的第一次騰空而起。讓我們不忘初心,讓我們祝福腳下已經站穩了的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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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教授不但政治上幼稚,而且修養欠佳!
感謝大家一路支持,祝好!
@freemanli01
西方國家的抑鬱 ,與‘宗教’有一定的關係。 把成長的責任都推給了上帝教導,父母孩子之間的責任聯係相對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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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這個事情是最麻煩的。按說宗教是最個人、最自由化的一個領域,無論禪宗還是路德宗,都是靠著個人的努力來達成的,不能單靠別人、上帝。
但是聖人出有大偽,也是跟人類的從眾心理特點有關係。在教育領域也一樣,中學為什麽能把學生逼死,或者社會笑貧不笑娼,也是因為大眾文化對人的逼迫,社會說什麽,大家就都去追什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無論宗教還是世俗,普通資質的人都是被外部裹挾。
可能有少部分人經過歲月的裹挾後,可以自己醒悟。大部分人也就是這麽過一生了吧。跟宗教不宗教也不是直接聯係。連老楊老李,本來熱愛科學的好朋友,最後還不是經不起外界文化對名利的鼓吹而反目嗎。
美國很多歌曲真得令人懷念,70年代聽收音機是與姥爺姥姥讀過的時光,希望‘YESTERDAY ONCE MORE’。
還有 I am sailing,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 等等, 90年代聽到的美國歌曲有一種樸實無華,積極向上的感覺,真得像來自‘空中補給’的力量!英國的有些頹廢,德國的太躁動不安
西方國家的抑鬱 ,與‘宗教’有一定的關係。 把成長的責任都推給了上帝教導,父母孩子之間的責任聯係相對弱化了。
@diaoerlang
法國尼斯砍頭事件與‘文化自卑’有關!
老毛說對己自由主義對人馬克思主義,差不多是這意思,其實也是人之常情,像文革時魔都有位市委常委級的新貴常年靠境外親屬僑匯接濟過得挺滋潤,不過在主席台上照樣是言必稱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批判資產階級法權:)
思韻這麽說我就心安了。
現在確實對個人責任和勇氣問題有了更多認識。。。
習慣忍耐大概也是今年的收獲之一吧!
“左”這個反思挺好的。老實說當初不想教書了也因為政治正確性讓我很灰心。發達國家的孩子們沒有經過挫折,認為世界都該是完美的,所以看到世界的問題馬上抱怨,讓社會、父母、老師和學校買單,遇到個人的麻煩,馬上抑鬱,以各種方式逃避,成癮君子,或自殘、自殺,犯罪。老師不能說做自己認為該說該做的,小心翼翼,真的很無趣。是時候反省一下了,讚思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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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昨天看到還是很觸動的,今天早上醒來,才意識到觸動在哪裏。
“遇到個人的麻煩,馬上抑鬱,以各種方式逃避”。
可能根子就在於,我們每個人的問題都可以分為係統環境問題和個人問題。
問題是,無論係統再改進(包括社會,公司單位、家庭係統),也不能代替個人每天的努力和麵對問題。而有些人誤以為所有的問題都必須、而且可以通過係統的重建來解決。從此個人就不需要麵對任何挑戰,不需要個人勇氣。
本來是個局部的個人問題,他們非要把整個世界推到重建。
共產社會的激進青年當年大概就是這麽想的,認為把“所有”個人的責任和權利都交給係統,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從此不需要個人麵對問題,從此就可以坐在上帝旁邊吃糖果了。結果最後,真來了個上帝毛澤東,對人生殺予奪,因為這是他們自己創造的小上帝。係統、和係統的最高頭子成了暴君。
不知道是人自己從開始就放棄了自己的責、權、利。
把所有的事情和責任都推給係統,那樣係統會出小毛澤東生。
過分崇拜係統、依賴係統的人就把自己變成係統裏待宰的羔羊。
...一點感想
我一直的理解,因為左被包裹在大義的糖衣之下,非常容易就把涉世未深的青少年迷惑住;又講權利的集中,於是就被這些利益集團所利用,因為他們希望成為淩駕於他人之上的人!
我也有隻愛聽其歌不能看其人的歌手,麥當娜。:)
保重親愛的,你們法國近幾天也總是上頭條,唉!
在穀歌橫掃天下的時代,數學家還讓我解疑,您是不是變相地把這倆詞安我頭上啊?不幹嘛!:)
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開頭就是“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遊蕩”。共產主義已經被各國曆史證明是令人類恐懼的“幽靈”,將隨著你的思緒繼續跟讀。
“什麽是左,法國大革命已經給了世界一個清楚的答案: 左就是no good is good enough。” 很棒。是您的原創吧?
翻譯成日常生活,就是什麽都非常糟糕,但是左的東西(大餅)很美很好能解決一切,其他靠邊,並且他們是仲裁者。
"裏根是美國曆史上最糟糕的總統!他沒有受過正規的教育,對政法一竅不通,對經濟完全不懂,他粗魯,他無知!" ......" J教授不屑一顧:"他是另一個糟糕的政客,非常非常糟糕!"這不是很多博主現在對川普的指控嗎?
精辟。韓戰開打,接著就是一場轟轟烈烈反親美崇美恐美運動,三十年後運動的親曆者,不管是積極參與還是被動參與,全都幡然醒悟昨非今是,要麽親自跑來米國重溫舊夢,要麽是替下一代穿針引線創造條件,更多的是新一代沒有條件自己創造條件也要上:)時下朝野輿論圈又把米國罵得狗血噴頭,不過權貴精英中產心明眼亮,這不,京滬托福考位五分鍾一搶而光:https://new.qq.com/rain/a/20201018a0cbvz00
看看最近法國發生的事及美國費城發生的搶劫案,就是那些假惺惺的左左縱容的結果,他們正在養虎為患,左派如果上台,美國必定一天一天敗落。走著瞧吧。
我家二寶以前被大學左派集中營的不斷洗腦,傾向左派。,但現在長大了,成熟了,在我們的潛移默化下,並且自己獨立思考,已開始傾向讚同我們的意念,上次我家四人投了不同的黨派,希望下次加拿大選舉,我們一家四口,目標一致,選出能使加拿大政治經濟安全變得更好的人,加油,加拿大,加油,美國!
我喜歡Michael Jackson的歌,但是不能看他表演,隻聽他的CD. 是唯一一個另我如此矛盾的歌手。他的聲音太特別,太好聽,行為又很離譜。我有也喜歡丹佛的鄉村的路那首歌,現在還經常聽。
思韻周末快樂!
社會變革還是溫和保守一點為好。在我眼裏很多時候左就是自詡為天才實則是懷揣夢想的乞丐。
文城大文豪思韻文筆優美,思想深邃, 令人敬仰,高山仰止。 最近我突然想到兩個中文詞匯, 一曰“固步自封”, 一曰“固守成見”, 因去國日久,中文荒廢, 已記不起其中涵義, 望文豪提點一二, 定會茅塞頓開,受益匪淺。
謝謝 in advance.
“左”這個反思挺好的。老實說當初不想教書了也因為政治正確性讓我很灰心。發達國家的孩子們沒有經過挫折,認為世界都該是完美的,所以看到世界的問題馬上抱怨,讓社會、父母、老師和學校買單,遇到個人的麻煩,馬上抑鬱,以各種方式逃避,成癮君子,或自殘、自殺,犯罪。老師不能說做自己認為該說該做的,小心翼翼,真的很無趣。是時候反省一下了,讚思韻!
中國好聲音在熱播中,而加拿大的”好”聲音卻從Bathroom漂出,可惜歌選的無法與自己的聲線吻合,理解也就是
no good is good enough
期待下麵的”炸”文。
回複 'freemanli01' 的評論 : 自由兄,完全的獨善其身是不容易的,作為母親更不現實。當我不知道怎麽告訴孩子什麽是真正的體麵和尊嚴時,我是痛苦迷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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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我最近也是在想這個問題,當年我父親也不知道怎麽告訴我這些事情。我很受傷,隻是最近回過神來。“父親”也不是父親(當時的他,不是現在的他),他當年其實不過是個三四十歲的青澀小夥(可能比小夥大點,但比我現在年齡還小),又沒有家庭傳承,社會文化傳承又被政治消滅了,他能拿什麽教育子女?他自己的那時候都是不可避免地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大孩帶小孩吧。。。:),還要避免“反動”的陷阱。
你能跟子女深入探討,真實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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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係列,我將盡量用自己的切身體會來傳遞對世界走向的認識,帶著最大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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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跟讀,又有大菜好吃了。。。
關於西方的糾正,我對歐洲基本不抱希望。我依然寄望於美國,一個以清教徒為始建立的國家。美國不行,那真的,讓人無法樂觀了...
這些與我想要探討的"左"有肯定的關聯嗎?我不確鑿,但是權把這段當作一個小小的拋磚之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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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故事和思韻的親身經曆、背景,很有意思。讓人有更真切地認識。
我現在越來越認識到,很多東西我是後知後覺的,這絕對和家庭環境有關(雖然有些方麵我也有自己的值得的結果)。
就像很多年後在國外了,我才對當年在深圳周圍發生的事情有了了解、理解,那是因為讀了董明珠、史玉柱、侯為貴、任正非等人的故事、傳記,回頭看到當我還是對商業、企業一竅不通的時候,別人已經有了深刻的認識。
現在覺得認識自己的差距、局限,是一種解放。
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自由派一心想摧毀美國的傳統價值觀,進而達到毀滅這個國家的目的。但凡稍有一點常識的人都能看到這種革命的後果。法國人其實就在不斷給世界演示,這種革命到頭來就是一台絞肉機,將所有人吞滅。而美國這些人在世界上之所以有價值,恰恰在於他們是美國人。美國的強大是外界毀滅不了,而隻能從內部攻破。當美國被毀滅了,他們其實完全就沒有價值了。而這些人都多多少少讀過一些書,有小聰明,但是缺乏常識,缺乏智慧。
很值得詳談的話題,希望看到你的後續。
我對政治沒有切身體會,以前對理性琢磨的多,最近對做人感興趣了。
會跟讀下去,慢慢體會。。。
同意現在的孩子在學校被左太洗腦了,我時常也會盡量洗過來點,不過這個要趁早,現在孩子大了基本不聽我的了。什麽都偏激不得。
所以,我現在會把“西方左派”分成兩個曆史階段,一個是以前的原始的正直的;一個是後來(現在)的,形式主義的虛偽的……在想,時間分界線在哪兒,也就是變形的曆史原因是什麽,覺得和蘇俄的成立有關,共產國際花了大價錢“收買”了不少知識分子,這個“收買”手法也延續到如今的中共……
我一直覺得是奧巴馬的錯,你的分析有道理,和主流還有知識界長期脫離實際有一定的關聯。
但極左派(Far-left politics)的極端主義(Extremism)與平等,自由,民主,公正的體製格格不入,在某些情況下支持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和無政府主義。 這種極左派在美國的主流社會被嗤之以鼻,完全沒有市場。
歌聲迷人,期待你的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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