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曆八方，我心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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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代，太原九一小學……
咱們小學第二個班主任是宋根澤老師；他才接手的這個三年級新班學生，挑自二年級的兩個升級班。除非是以前的倆班主任非要孔融讓梨，新班裏男生應該刺頭密度更高。小學裏男老師不多，揣測讓宋老師擔任新班班主任是校革委的特別考量揀選。此刻浮現起八路軍首長派骨幹深入敵後之前，都有一番語重心長的談話…...
宋老師的漢字記不清歸哪種書體了，但工整優美；普通話吐音略帶點兒晉腔，我的“華”有時說漂了聽成“花”，倒挺像是女孩，不過足以勝教我這個發音＂知詞＂混淆的南方娃子。宋老師言談姿態有和善時但多呈亞嚴肅，利於管控課堂紀律。我從他白淨的瞼泛紅，略微讀出喜怒。知趣者可預警免自討無趣，覺悟不高或激情太＂海＂時，當有被拎出課堂的風險。那麽想來，背地有學生懼怕或不喜歡他也可屬情理之中。
曾有一段時間，學校烏雲中鬼祟飄蕩，不斷地發現“反動標語”，師生個個奮勇爭先，百倍警惕，＂反革命分子＂仍未被捕獲。於是，校革委傳達在校園地毯式搜索＂反標＂，同時清幹淨多年的塗鴉，以便暴露新＂反標＂或蛛絲馬跡。 宋老師利用某個下午的勞動課，囑咐同學們帶上臉盆，抹布等，分小組開始貫徹實施這項任務。……噢，不知你的感受，我是覺得比體育課還刺激, 且富暇想！
全班分成幾個組，由組長帶領，班委負責聯絡。搜查清洗進展順利，倒是竄幫了兩段小插曲：兩個同學擅自潛入蘋果園找標語，褲子口袋翻出青蘋果，被抓後驅出，送教改組寫檢查；一個女生的臉盆被誰裹放了蛤蟆，百米外聽到驚駭喊叫……。終於，活動快結束時，有了重大轉機，同學情緒頓時高漲起來。
事情出在偏僻的煤坯房。那是用來堆放冬天燃爐取暖的煤坯的房子。冬天同學進出取煤，但這個該季節已掛滿蜘蛛網，極少有人去，當然這也是容易被忽視的死角。有同學象散了魂般從窗子跳出，鼻尖滲著細汗臉色蒼白，說是發現＂反標＂！我聽到後觸電般汗毛立了一下，便立即帶人跟進。
石灰白牆上確實發現清晰塗有“打倒”字樣。班主任曾誇我的字好，但有同學信任我會分析字跡尚屬初次。小心翼翼地掀開四五塊煤坯後，我上前仔細辨認，依稀看出了個”澤”字。寫者狡滑，故意寫得東倒西歪、偏旁分距！不知是剛才跑動過猛還是激動，我隻覺得熱血上湧，兩側太陽穴砰砰直跳。澤前有“毛”嗎，後麵或近旁有＂東＂沒，會是倒置字體不？一時卡入困境。畢竟情況緊急, 大家圍圈保護現場，早有人策馬揚鞭去報告班主任了 。留下的同學也沒閑著，群策群力，嘰嘰咋咋繼續推敲琢磨字跡。一個橫躺的“宋”字似乎顯山露水了；＂三個臭皮匠 合成一個諸葛亮＂，七嘴八舌之後，又猜測出可能是寫得開、倒置的“根”—— 我腦海一閃不禁失口脫出＂打倒宋根澤？＂又默念幾遍…… 嘖嘖，也太離奇了吧？ 不信又看……匪夷所思，太過分了，也太作弄人了！不光是我，其實在場同學都有一種鳥從手飛脫般的惋惜！
等到宋老師到達時，同學中一片低語，嘰嘰咕咕的 “打倒宋根澤”不停！我則傻站那兒，心中有幾分立功、又有幾分尷尬，但仍然希望得到一句表揚。印象中，宋老師白淨的臉頰當時飄過一縷紅白，不象氣憤也不是木然，隻輕輕地囑咐聲清洗幹淨，算是結了案。後來的一次全校大會上，校革委主任並沒提半句我們班的重大發現。
多年過去，我仍一直心頭縈繞，莫非誰挨了宋老師的巴掌不成？那月我評為＂五好學生＂，獎狀是油印的，不是很正規的那種。
Wrote in Milwaukee, 4/30/2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