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住了二十多年了,山火幾乎每年總要燒一兩次。近年因為天氣幹旱,山火更頻繁,麵積也更大了。2020年是個災年,加州今年就燒掉4百萬英畝,是上一個記錄的兩倍。
不過,在此住久了早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記得剛來那幾年,山火並不那麽頻繁的。搬到新區後,2008年一場大火燒到山腳下,我們還帶著女兒跟著人流穿過偌大的社區去看山火。那一晚,火光衝天,火苗在高高的山頂熊熊燃燒。邊上有人在說,就怕火苗借著幹枯的球狀植物(tumbleweed)滾下山,那就要殃及到我們這邊了。不過那時山下還是一大片空地,而今這片空地早已被開發成一排排新房了。所幸,那一年的山火沒有燒下來,我們也沒有被強行撤離。
(上圖是朋友拍的照片)
可昨天10/26/2020,山火又一次借著瘋狂的山風發飆肆虐。下午2點不到,手機開始發出刺耳的警報聲,evacuation order臨到了我們這個區。我馬上跟老板打招呼,然後著手準備撤離需要帶上的東西。某人則坐在電腦前麵開始研究起地圖、走勢、風向,嘴裏一邊不停地說,山火不會燒到我們這裏的,這要是燒過來,該燒掉多少房子,有多可怕,等等。並告訴我說,mandatory evacuation的意思就是你也可以賴著不走,但是如果發生意外,他們不會來救也不會承擔責任的。他繼續看他的新聞和動態,一邊pack他的電腦東西,我則開始行動起來。女兒得知消息,第一時間也來詢問情況,當我在確認她的護照是否她自己已經帶走時,她還提醒我帶上她歸化時的材料。女兒真是長大了,想到了我沒有想到的。就這樣我把文件,電腦,家裏幾小件值錢的東西一一並到一個塑料盒子裏,同時腦子在飛快地轉著,家裏什麽東西是不可複製irreplaceable,這時想到了照片,轉身就去拿。和照片放在一起的一堆東西裏麵,還有一大包出國時帶過來的舊信件。我拿起那個裝有幾十年前的舊信件的大信封,走到某人麵前,問道,"情書要不要帶上?"(其實裏麵還有不少家書的,故意考驗考驗:)) 某人看著我笑嘻嘻的樣子,猶豫著說,"這麽多年了,這些就不帶了"。Bingo, 看來一把年紀了,很多東西都看得很開了。就這樣把信放回原處後,便也忘了拿上這些衝洗出來的照片了。
在接下來的一兩個小時裏,手機不停地傳來叮咚聲,有朋友,有單位同事。有群裏發消息的,有問候的,還有主動提出讓我們上他們家住的。我一邊忙,一邊回複,一邊感動,這些十幾二十年的朋友雖然現在平時來往也不多,但是關鍵時刻讓他們惦記著,伸手相援,真是讓人溫暖感激:))有個朋友還執意讓我們過去,說樓下房間空著的,還說多少年前在我家住過的,一定現在讓我過去住一晚。我聽後真是感動,我們這些朋友不管背景相不相同,同為遊子,背井離鄉走到了一起,大家還常常說以後老了要一起抱團養老。寫到這裏突然就在想,其實人的感情、養孩子,交朋友都是一種投資,有付出才有回報,當然也有投資失敗的:))
麵對朋友們的真誠相邀,再想想這疫情,想想會不會太打擾人家,我還是一一婉拒了。等東西收拾差不多了,我和某人想來想去覺得這是第一次遇到撤離的命令,應該執行的,至少要去evacuation shelter報個到,看一眼再做決定。
就這樣裝上公司電腦,家裏電腦,文件,金銀財寶(開玩笑),簡單的衣物,我們開車出了家門。快五點了,街上高速公路的車輛一點不少於疫情前,很繁忙。灰蒙蒙的天空下,風搖著樹枝,卷著樹葉,黃色的綠色的,空中地上到處飛舞。我們來到第一家shelter center, 沒有下車,問了一些情況,服務人員告訴我們,他們這裏不提供overnight的服務,附近有個高中的室內體育館有提供。隨後我們就找到那家高中,辦理了登記手續,量了體溫,走了進去。寬敞的室內籃球場人並不多,擺放著一張張長長的桌子,距離隔的很開。我們準備坐下來,這是想起來自己忘了pack照片了。兩人問了服務人員可以離開,就決定回去拿。一路上也擔心會不會如朋友說的道路已經封鎖了,隻出不進了。還好,我們這邊沒有完全封鎖。就這樣,回到家做了簡單的晚飯。勞累緊張了一天後,我已經沒有什麽胃口了。兩個人很快商量了一下,覺得分開行動比較好,兩邊情況都可以了解一下,真有什麽情況,他也跑得比較快。我呢,也正想體驗一下生活,回到中心拍幾張照片,可以就此寫篇博客:)) 。就這樣,我一個人開車回中心。
再回到高中學校臨時設的安置處,天色已晚。服務人員依然站在晚風中等著,還有人員拉著裝有水和snack的推車推向休息處。休息處桌子上還擺著一盒盒晚餐。因為人不多,還有很多盒剩著。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去看了一眼。桌上三大堆分別寫著雞肉,牛肉和全素的之類的字樣。我拿了一盒牛肉的,回到座位,打開一看,見是一個烤的大土豆,一些四季豆和幾片牛肉。因為來晚了,都涼了。吃著生平吃的第一盒安置救援飯,雖然不好吃,心裏已是滿滿的暖意了。
吃完飯,重新戴回口罩,看看四周,大家都很安靜,三三兩兩的都很自覺,還有人帶著狗狗一起撤離到這裏,狗狗被關在鐵籠子裏不安分地叫著。我無聊地看看手機,又翻了翻隨身帶的雜誌,終也不能太專心。
某人擔心我,打了好幾次電話,匯報了小區的情況,說,回家吧,應該沒事了。疲倦的我開始覺得腰酸背痛,想了想,最後十點不到便起身回家了。
從微信上得知,邊上有些朋友去了酒店住,還有微信說,因為撤離住酒店的費用是可以向保險公司報銷的。而我終究是嫌麻煩,加上隱約的擔心,覺得就兩個人,沒有孩子在邊上,怎麽樣都好對付一晚的。
回到家,整條街不見人影,街上還是停著不少車輛,依稀的燈光從有些人家的門窗裏透出,黑幽幽斑駁的樹影在夜幕和燈光中搖晃。十點多的夜晚,風已經明顯小了下來。我把車停在了外麵,踩著一地落葉走向家門。那一刹那,被折斷吹落的樹葉清香,淡淡的,夾雜在濃濃的煙味裏嫋嫋向我襲來。一推門,溫馨的燈光和樓上傳來的招呼聲,讓人感覺回家真好!
從昨天下午開始,鄰居A一直斷斷續續地跟我聯係著。她父母妹妹都在附近,是不愁沒地方過夜的。但是她確也擔心房子,所以我們不停地交流著信息。後來A還把我的手機號碼給了另一個單身鄰居R, 她也是決定晚上回家睡。11點多了,我們聯係上了,又一陣地互相安慰打氣。老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是無情的天災把我們拉近,讓我們彼此依賴,互相取暖!
最後,真是要感謝抗爭在大風火海中的消防人員,據報道昨天因為風太大,在直升機都無法參加滅火的情況下,是消防隊員冒著生命危險奮力搶救,才使這邊沒有一處房子受損(聽說另一邊有一棟房子被燒),還有地麵這麽多警察出動巡視換來的井然有序。向他們致敬!感謝他們的付出!
下圖的小樹這個刮到了
又注,今天,10/27請了假沒有上班。
你這出逃的感覺和度假似的,還能允許你們再回去啊?如果經常性大火的話,要考慮把重要文件存到銀行保險箱或者家裏院子裏做個防火的地窖(?),電腦備份放雲儲存。多保重。
謝謝親分享心路曆程!
問好暖冬,周末快樂!
情書還是花時間scan起來備份吧。:-)
祝周末安好!
你們家收拾細軟的那一段寫得真有趣兒,先生是理論派,太太是行動派。
終於看到暖冬的文了,也和領導一樣嚇了一跳!加州的火怎麽老也沒法控製,暖冬受驚嚇了,保重!
非常高興看到你已經回家了。
多保重!
除了喜歡暖冬的文字,也很喜歡看你的留言區,你營造的一種像家一樣的氛圍。
那年我也經曆過 mandatory evacuation,煙塵蔽日,白晝的天空是灰暗的。過後回家,後院的黑灰厚厚的一層。
女兒讓我考慮一下未來,她比較悲觀,認為用不了多久,加州的很多地方將不適合人居住。
這些年的火真是越來越嚴重,我已經在這裏住慣了,先觀望吧。
多事之秋,大家都多多保重!:))
求主大能保佑,滅山火,驅瘟疫,賜平安!
暖冬多多保重,你在我的禱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