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加州四季陽光燦爛,可我家的小院冬天基本上照不到太陽。雞是喜歡曬太陽的,而且長期曬不到太陽,會不會影響生蛋啊?有幾個周末,我放了放膽,在上午人們進出較少的時段,將車庫門到開,讓雞到外麵的草地上覓會食,曬會太陽。那是她們最快樂的時光。隻要一聽到車庫的門嘎嘎上升的聲音,雞就準備好了。隨著車庫門的徹底打開,雞將身子一躍,騰空飛起。一隻飛起,其他幾隻也不甘示弱。看著她們一隻隻在我麵前歡喜雀躍,我的心也跟著飛揚。雞飛落在車道中央,隨後跑向小樹叢,用她們那勤快的雙腳扒拉著蓋在上麵的木屑,尋找她們的美味,而我則手拿一把掃把,跟在她們背後。她們拔了一地,我就緊跟著掃回去,她們再扒,我再掃。她們的地域在逐漸延伸,一直延伸到車道的入口處。那兒有一小片草地,種有一棵有幾分像柳樹的大樹。雞就在樹下的草地上悠然啄著草,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撒落在她們身上。然而,好時光總是太短暫。隻要有車輛或人行進出,我就會匆匆地將不情願的雞趕回到她們那狹小的天地。
接近十二月中下旬了,尋思著雞是否該下蛋。她們會在哪兒下蛋呢?我在院子的一角放了一個盒子,盒子底層放了點稻草。記得小時候家裏養雞,雞好像就是把蛋下在放有稻草的籃子上的。可是連著好多天,盒子都是空空的。可我總覺得好像聽到過雞在唱著"咯咯嗒”的歌,那種隻有下了蛋以後才唱的歌。是我的幻覺嗎?
在十二月底一個周日的早上,外麵又是陽光普照大地。我按下車庫門的按鈕,想讓雞出去曬會太陽。就在車庫門徐徐上升的那一刻,隻見大黃又從按鈕右邊的角落裏一邊叫著,一邊鑽出來。這是第二次見她在這角落周旋,跳上跳下。這個角落離院子最遠,在車庫門的另一端。角落裏擺放著一個高高的鐵架,架子上堆滿了一個個盒子。當雞從縫隙中鑽出來,走過一大堆雜物,跳下來飛向車庫門時,我就在納悶。她鑽在那角落幹嘛?我巡視架子,盒子,並無發現異樣。突然,一個念頭在我腦海閃過,大黃一定是下蛋了。剛剛那叫聲分明是下蛋歌啊。我蹲下身子,仔仔細細地在周圍尋找起來。終於在盒子和架子窄的隻有三手指寬的地方發現了散落在那裏的雞蛋,一共有六七隻,還有一兩個掉在地上,破了。我小心地撿起來。蛋個兒很小,淡淡的褐色,個個顯得蒼白。那一定是大黃卯足了勁生下的。我捧著它們,感覺像是捧著珍珠那般珍貴。我家的雞終於下蛋了!
隨後我仔細研究了地形,卻怎麽也想象不出雞是如何蹲,蹲在哪兒才會讓蛋出現在那條窄窄的縫隙間,因為架子上堆滿了盒子和雜物,沒見有空地可以給她蹲著下蛋啊?(下圖為大黃,她是四隻雞裏最勤勞的,是個下蛋功臣。)
記不太清是那天雞放風回來,大黃再一次爬回到架子上,還是在後來的日子裏我躲在暗處窺視了她下蛋的地方和全過程,總之,我腦海裏留下的是這樣一個畫麵:大黃跳上疊著書本的凳子,走過一片雜物,從牆和架子的縫隙中鑽進去,然後落在一個有蓋子的紙箱上麵,紙箱蓋離架子的板頂隻有十幾厘米,就是在這樣一個窄小的空間,大黃壓低身子蹲在哪兒,時爾挪挪身子朝這邊時而又向那邊,直到最後安靜下來生下蛋(有一次看到她用喙子撥弄著剛下的蛋)。然後從縫隙裏鑽出來,揚著脖子,扯開嗓子非常高調地唱著”咯咯呆”,象是在大聲宣告“我下蛋啊”。
我始終無法想象為什麽她會選擇這麽一個地方下蛋,一個窄到一抬頭就能碰到板的地方。為了讓雞能更舒服地下蛋,我在一張桌子的陰暗角落放了兩個自製的下蛋盒,裏麵鋪著報子,又在架子上大黃下蛋的紙盒附近放了籃子,墊了稻草,自認為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在那兒下蛋。可她初衷不變,癡心不改,非得爬進這麽憋屈的空間將蛋生在平坦的紙盒蓋上。我隻好在盒子下麵鋪上布,以免蛋不小心滑落下來摔破了。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或一個月裏,雞兒陸陸續續地下蛋了。小黑老老實實地在桌子下我擺好的盒子裏下蛋。小黃則自辟蹊徑,鑽到睡覺紙盒下鋪的盒子裏下起蛋來。盒子三麵圍著,敞開的一麵正好麵對著牆,所以雖然位置在車庫門口,也很暗,像個小城堡。大黑平日不好好吃,常常半個雞冠耷拉著,一副小痞子樣。下蛋下得最晚,地方也最不隱蔽。可她下的蛋,個比誰的都大。就在雞兒們歡歌歡語地在車庫各個角落自據地盤下著蛋,就在我們開始吃上香美無比的有機蛋時,一個人的造訪改變了她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