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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自殺程序員背後的矽穀職場:一旦進入待努力組......(圖)

(2019-10-17 08:55:51) 下一個

自殺程序員背後的矽穀職場:一旦進入待努力組......(圖)

文章來源: - 新聞取自各大新聞媒體,新聞內容並不代表本網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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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事件擴散,互聯網時代最受寵愛的職業——程序員殘酷生存的B麵浮現出來。比如,Facebook內部的績效提升計劃“PIP製度”,進入PIP組(待努力組)的員工在一定期限內如不能達到標準,就會被辭退。這家全世界訪問量最高的社交網站,也因此麵臨“人性化”的管理被攀比、高壓、私欲、獨裁占領的質疑。

這裏是矽穀,最先流行起圓領T恤配牛仔褲的地方,無論老板還是員工都是這一身打扮,以示對極簡主義和人性化的尊敬。

2019年9月19日,Facebook一名華裔程序員從公司總部的辦公樓頂跳下,終結了38歲的生命。更多信息很快從公司內部匿名論壇流出,離職不久的一名日裔員工在YouTube上公開了部分內容:Qin Chen(以下稱“陳”),99級浙江大學本科畢業生,在美工作8年,沒拿到綠卡,隻有工作簽證;去年,他入職Facebook,在廣告組做軟件工程師,近半年來忙項目,經常加班到夜裏一兩點;出事之前,他與上司發生了爭吵。

隨著事件擴散,互聯網時代最受寵愛的職業——程序員殘酷生存的B麵浮現出來。比如,Facebook內部的績效提升計劃“PIP製度”,進入PIP組(待努力組)的員工在一定期限內如不能達到標準,就會被辭退。這家全世界訪問量最高的社交網站,也因此麵臨“人性化”的管理被攀比、高壓、私欲、獨裁占領的質疑。

四五百人聚集在“豎起大拇指點讚”的標誌牌下,舉牌抗議,高呼“紮克伯格,還我們真相!” 前Facebook的中國工程師尹伊也在抗議之中,他將工牌亮在胸前,是唯一表明真實身份的抗議者。今年7月,38歲的尹伊剛剛入職這家公司,抗議結束一周後,他被Facebook正式解雇。

抗議活動現場,尹伊也在其中,是唯一表明真實身份的抗議者。圖源自網絡

以下是《極晝》與尹伊的對話:

極晝: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自己被開除的?

當時的想法是?

尹伊:10月3日晚上十點多,HR給我發公司郵箱,要求10月4日在家工作。誰會晚上再去看(郵件)呢?第二天在公司幹活幹一半,把我趕走,(HR)說了一些很不客氣的話。這明顯是一種羞辱,我是很不高興的,對他(HR)說了一句,“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類似的命運會發生在你身上?”

後來,10月7日,我收到辭退信,理由是“lack of judgement (缺乏判斷力)”,還有未經公司許可接受媒體采訪、故意隱瞞接受其他媒體采訪,以及在辦公室的言論引起同事的不適。

其實,我心裏一塊石頭也落了地。因為開除不是最壞的結果,工作無非再找,就怕不開除,給我穿小鞋。

極晝:

之前具體發生了什麽事?

你是怎麽知道陳跳樓的?

尹伊:9月19日,我在從10號樓去20號樓的路上,園區的專屬司機跟我說,有一個員工自殺了,是亞裔。我心裏就覺得可能是華人,因為Facebook的亞裔員工,有很多是華人。

華人很容易受簽證問題影響。一旦被開除,60天內,麵試一整套流程全部走完(還沒找到新工作的話),必須離開美國,對員工來說就比較糟糕,所有生活得重新來一遍。有綠卡會好很多,但他(陳)沒有。

我也是30多歲到美國,讀碩士再工作,也有簽證問題。我是一個人,他(陳)家裏人都過來了,壓力肯定比我大。我了解得越多,越覺得他不容易,我將來也得結婚,生孩子,這些事情可能也會遇到,心裏挺難過的,就想去參加9月26日的悼念活動。但也不知道怎麽著,我走錯了,走到抗議會上去了。

那天太陽特別毒,幾個男生舉著牌子,喊口號抗議,就像聖經裏摩西的那個手杖,好像稍微舉得低一點抗議就會失敗。當時大概有四五百人,大部分都是華裔,還有不少Facebook的員工,就在大拇指標誌的位置。

極晝:

為什麽有那麽多人去抗議?

公司是怎麽回應的?

尹伊:工作環境變得這麽緊張,大家都挺不滿意的,抗議還是有一些感同身受的東西。

H1B(工作簽證)的間隔很短,而且我們(沒有綠卡的)的稅也會高一些。但遲遲不給落實身份,我也想,身份那麽難拿的話,就不拿,誰願意大好生命的8-10年,在這種提心吊膽中度過?天天受製於人,生活就沒意思了。

我們主要希望Facebook能給個交代,經理對陳先生的一番操作,中間怎麽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麽。

抗議完了以後,朋友給我發(信息)Facebook的回應:“職場霸淩不是陳先生去世的唯一原因”,也算羞羞答答地承認職場霸淩是存在的。

極晝:

據你了解,陳到底在職場發生什麽事?

尹伊:信息多方麵渠道都有,我隻能說確認一下,這是真的。那個經理先給陳先生一個差評,陳先生就想換組。經理說,隻要待在我這兒,一定不再給差評。結果陳先生又待了半年,經理還是給了差評。

要知道,他在Facebook的廣告組,那個組工作壓力是很大的。工作到深夜一兩點絕不是個案,我隻能說到這兒。連得兩個差評,還怎麽換組,又不敢辭職(簽證問題),路被堵住了。

極晝:

你是什麽時候進入Facebook工作的,也經常加班麽?

尹伊:我才幹了不到三個月,還沒到考評的時候。第一個月基本是新員工培訓,第二個月進組裏幹活,做一些比較容易的,修修bug。我們組的壓力也不算大,每周幹滿40個小時,基本能應付下來。

我跟室友合租一個房子,就在Facebook邊上,每天開20多分鍾車上班,下午6點下班。公司一日三餐、水果蔬菜,也做得比較好吃,園區裏飲料都隨便拿。第四季度才剛剛開始,我正想說大幹一把呢,結果就被開除。

之前我在國內主要是在北京開自己的遊戲工作室,到美國才幹了一年,開始幾個月在另一家社交媒體公司,但那個公司倒閉了,一個印度同事就推薦我到Facebook。本來我想待差不多兩年,掙點錢就走人,再去遊戲公司體驗一下,沒想到計劃有點被打亂了。

極晝:

Facebook是怎麽打績效的,“PIP製度”你覺得有什麽問題嗎?

尹伊:很多公司有PIP製度,原文叫Performance Improvement Plan,就是績效提升計劃。

比如,剛進來的畢業生是三級,大約在三年內要升到五級,不然就會被開除,這是有一定緊張感的。很多年輕小孩,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天天拚命加班。我們奔四的這種人,哪有那麽好的體力?

還有,事情幹得很快,他們要move fast(快速前行),就容易“技術欠債”,會有不紮實的地方,遺留很多bug。想在上麵再擴展一個功能,“地基”不夠結實,這一段代碼要撤,那一塊也撤,相當於把地基挖開,再鋪一道鋼筋水泥,費的勁太大了。平心而論,不單指Facebook,過於追求效率的公司,或多或少都有這種毛病。

Facebook是一個講影響力的地方。PIP製度就是這樣,按照比例,如果你落入最後的百分之十,那就很不幸了。一旦被放入PIP(待努力)裏,就沒得玩了。績效提升,最後變成開除的前奏,老板一句話,隨時可以開除你。

軟件工程師工作到一兩點鍾,那麽辛苦努力,最後還得一個差評,是不是PIP製度設計本身有問題?或者,是不是有人在濫用這個製度,以彰顯自己的權力?這也是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對於PIP,我也不是說它就應該取消,但我覺得保證公司效益,應該優先考慮怎麽做得人性化。歸根結底,做社交媒體不就是做“人”嗎?

“讓人彼此連接彼此”,這是我進Facebook新員工培訓的時候說的。公司發生這麽一個事情,我回想起這句話的初心,心裏挺不是滋味。

極晝:

按你所說,PIP製度有這樣的問題,公司內部有申訴渠道嗎,還有什麽其他機構能夠保障你們的權益?

尹伊:對我而言,申訴基本上也沒用。我不是沒走過內申,給HR部門寫信,讓老板(主管領導)幫我斡旋,但也沒有其他太好的辦法。HR部門既當裁判,又當球員,怎麽辦?至少在我這個事情上,申訴到什麽情況,要怎麽去處理,完全由HR說了算。其他機構不清楚。

極晝:

你是唯一把Facebook工牌亮在胸前的,為什麽這樣做,有想過後果嗎?

尹伊:我其實有點誤打誤撞,亮個工牌就想實名悼念一下。後來發現是抗議,腦筋有點沒轉過彎來。大家抗議的時候言辭都是非常激烈的,上台以後,受到那個氣氛的感染,我就不管不顧了,爆了粗口。

抗議時,(美國)ABC電視台要采訪我們,問“Facebook有沒有言論壓製”,我站了出來,才惹出了後麵一大堆麻煩。

極晝:

事實上,Facebook有沒有言論壓製,比如不讓談論陳的事情?

尹伊:抗議時接受采訪,我堅決地回答:沒有。但9月27日下午1點,我被安排參加一場公司臨時會議,還包括HR和我所在組的總監,在這次會上,HR提出兩點要求:一是以保護陳姓工程師隱私為由,不允許在公司內外部談論此事,二是探望陳姓工程師家屬的相關活動,需要由公司來安排進行,個人不得私自進行。

但我認為不能以保護隱私為理由不追求真相,如果是這樣,我就要接受媒體采訪,並公開宣布Facebook壓製員工的言論自由。

極晝:

你參加抗議後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

尹伊:四天後,HR和組內直屬上級第二次會談,對我發出Final Warning Letter (最終警告信),這是Facebook對內部全職員工最嚴重的警告,意味著在此之後哪怕是違反一點點很小的公司政策,就可能被直接開除。架不住HR找事,後來又給我了一些其他罪名。

尹伊收到的辭退信。圖源自網絡

極晝:

被辭退後,會有補貼嗎?

是否考慮過走司法途徑?

尹伊:一分錢也沒有,還要退回部分簽約獎金。我找律師評估了一下,真打官司,也不是一筆特別大的賠償,就兩三個月的工資。但如果從法律上確定Facebook是沒理的一方,也是一個勝利。這兩天,有4000多個朋友要加我,我覺得,道理(在誰那邊)我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極晝:

如果再選擇一次,你還會這樣做嗎?

尹伊:我可能會考慮得更多。比如喊口號的時候,我會節製一點;發現HR跟我較勁,我會找到老板,看能不能先啟動換一個HR的流程,再解決問題,也許可以避免被開除。但我可能還是會亮工牌抗議,接受采訪,性格就是改不了。

極晝:

被辭退期間你狀態怎麽樣?

尹伊:那段時間,我頻繁出現瞬間記憶喪失。一次我有急事找室友,死活想不起他在哪個樓工作,過了20分鍾,才想起來可以給他發微信。晚上12點以前,我甭想睡著,4點不到就醒了。最近每天開始鍛煉,才能睡到6點。

譴責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畢竟Facebook是矽穀這邊第一個給我開那麽多工資的大公司,對我很重視,這個我也得心存感激。我不知道老板是能力不足沒幫到我,還是站在(HR)那邊,但這兩個月他對我真挺好的。

極晝:

這對你將來的工作產生影響嗎,下一步怎麽打算?

尹伊:肯定會記錄在我的背景調查裏,下一個雇主做調查肯定會看到,“怎麽收了一封警告信還被開除了?”我會寫進簡曆裏,這是我人生的至高榮耀。警告信,我不但不把它當恥辱,還把它當一項榮譽,加個框,掛在臥室牆上,我當時真的這麽想。

陳先生的事對我自己也是個教訓。有時候,我們不能追求進大公司好看,生活快樂更重要。

我下周就正式找工作了,就想找比Facebook公司小一些,壓力也小一些的工作。掙的錢可以不多,但自由的時間一定要多。我也沒什麽太高的追求,最終還是想做遊戲,掙幾年錢,就去日本任天堂這樣的遊戲公司,也是一個非常棒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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