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on as soon as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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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年

(2016-02-08 15:12:49) 下一個

   2016年2月8日,在我們現在居住的地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星期一,隻有超市的促銷小冊子上伴隨著春卷、大米、亞洲人慣用的調料的圖片告訴你,中國新年到了!今天是丙申猴年大年初一,年不在身邊,在遠方,更在心裏,在舌尖上。

   昨天年三十,吃年飯的日子。為了彰顯不同尋常,起意出去吃,老公擁護,並提議了若幹選擇。可經他一提議,想象出狹小的桌子上各人麵前孤零零被單獨端上來的盤子,你不讓侍者端走這一道,他絕不給你上下一道。那能叫年飯嗎?年飯該是一張大桌子,中間熱熱鬧鬧擠滿熱氣騰騰的盤、碗、盆,一家人從四麵八方聚攏到這張桌子周圍,一圈筷子沒有芥蒂地叉向其中美食。年飯該是這樣的呀。別嫌我們不衛生不文明,小時候我剩在碗裏食物最後都進了我爸爸的肚子,“自己的孩子,嫌什麽”。所以分享同一隻容器裏的食物,就是我們親情表達的一種。那喧鬧熱烈分享的還是一年的收獲和團聚的喜悅。旋即打消了出去吃的念頭,縱然我們沒法飛回到家裏那張大桌子邊去,至少要聚在我們自家的小桌子跟前,按中國人年飯的方式吃這一頓飯。於是起床梳洗,給自己認真化了個妝,染上十指蔻丹,喜氣洋洋下廚房做年飯。

   年飯吃什麽呢?不用菜單,打小就在心裏記牢了。要有丸子,咱湖北人叫圓子,喻意團圓;要有全魚,年年有餘之意;要有豆腐,鬥“富”;要有年糕,年年高;要有蛋餃,金元寶;我爸說還要有小白菜,清清白白。於是,我們把電腦連上電視機,接上音箱,按著春晚開始的點兒在年飯桌擺上了清蒸鰨魚,有餘了;珍珠豆腐香菜圓子,以一抵三,清清白白團圓把富鬥了;為了彌補年糕忘了提前泡的缺憾,添上了紅椒芹菜炒鹵牛肉,期許來年用勤奮換來紅火;把孢子甘藍和口蘑四分之一切了,個個都跟小元寶似的;西洋菜豬肉餡的春卷應景又好吃。本來還計劃了甜點上桂花芝麻湯圓,可在那四個半小時的春晚聯播中給忘得幹幹淨淨了,隻好等正月十五我們再正經吃湯圓吧。雖然離豐盛的標準那是還有不小的距離,可在這不愁吃喝的現在,討了口彩,一家四口也吃得飽足滿意了。在關起的門裏,難忘今宵的歌聲中,自己把自己醉在年味兒裏,管它濃淡呢。

   最濃的總歸是記憶裏的年味兒。記得小時候我們家的年味兒從臘月間開始飄出來,我父母均是道地湖北人,但由於奶奶是上海人,父母又曾在廣州工作和生活十餘年,我們家的年味兒是複合型的。年前臘月間鄉下親戚就用編織袋裝來好大個的青魚草魚還有糍粑,好沉呢,不知他們怎樣辛苦才能輾轉送來。父親會分一些給伯父送過去,再叫三叔來取一些回去。留下來的那些魚,父親會承擔需要力氣又要用冷水的活兒,免得母親受累受凍,把魚處理幹淨的並剁成不同需要的魚塊,然後母親把魚身上半部分大塊的魚塊按湖北人的方法醃起來,上麵壓上重重的石塊。那魚太鹹,不是我所愛。我喜歡的是用魚腩下部分和魚尾部分橫切的魚塊做出來的上海熏魚,我們家的熏魚炸得比較酥,做出來黑黑的不太好看,可是極入味,咬一口那叫一個香,寫到這兒我都要咽一口口水下去。還有一個讓我嘴饞的是廣式臘肉,五花肉切長條,開水中拖過,晾幹水分後加醬油、糖和高度白酒泡,然後拿到陽台上掛一排吹風曬太陽,曬好風幹的臘肉硬硬的幹幹的,切成薄片上鍋蒸出來盤底淺淺一汪醬油汁和油的混合物,那肉呢蒸過以後硬度剛好,要肥瘦一起吃,甜鮮不膩,由著我吃的話我恨不能吃一盤子下去。我平時央媽媽做廣東臘肉,媽媽總說那不行,一定要臘月的太陽和風才能做出這臘肉,我總覺得媽媽是糊弄我的,想啊,那廣東臘月的太陽和風和武漢的九十月份不差不多嘛。我嘀咕也沒有用,反正這是隻有過年才吃得上的美味。哦,差點忘了,魚肉還要將魚背部分留一些下來,父親早年的同事也是好朋友張叔叔會揣著兩把刀上我們家來給我們做魚參(音can一聲,不知道字怎麽寫,張叔叔就是這麽叫的),就是魚丸子,不過那可不是普通的魚丸子,那可是張叔叔的絕活兒,他用他的禦用刀將魚肉刮成魚茸,加入大量的薑末,然後用手使勁攪打,然後燒一鍋水,一個個擠入水中,稍煮撈出放入冷水中,一個個同樣大小漂浮在水麵如同玉珍珠,極嫩,完全沒有魚腥味兒,那一晚我就守在張叔叔身旁討丸子吃。蛋餃是奶奶那兒傳下來的,後來這成了我的活兒,守著一小煤爐,持一長柄半球鐵勺,舀一湯匙蛋液在加熱好的鐵勺,一轉,一張圓圓的蛋皮燙好了,加入肉餡,用筷子夾起蛋皮一邊蓋過去,再用筷子頭沿邊壓實,一個元寶蛋餃就做好了,爹媽敢將此重任交與我,一是我有耐心且細致,另一個重要原因恐怕是這蛋餃中的肉餡尚且是生的,我沒法偷吃,嗬嗬。可以隨心偷吃的日子是臘月二十八,那是我們家起油鍋炸東西的日子,肉丸子,翻餃,還有廣東過年吃的油角,和廣東臘肉一樣,是媽媽從廣州學回來的,成了我們家獨特的招待來拜年的親友的點心。油角做起來相當複雜,首先麵皮中要加入豬油和雞蛋,才能有那種酥酥的口感。餡料的花生要一點點仔細碾碎,再和糖、芝麻、椰蓉混勻,包入麵皮中,周邊仔細絞上花邊,放入油鍋炸至金黃,像一隻隻鼓鼓囊囊的錢包的油角就做好了,晾涼放入鐵餅幹盒,有客人來抓一盤出來招待客人。這油角工藝複雜也就罷了,原料還不好弄到,椰蓉當時武漢是買不到的,好在我的小閨蜜有個姐姐在廣州,每年過年會托她買了帶回武漢。因為在武漢難得吃上,年後第一天上班,爸爸媽媽也會各帶一些去單位給同事們品嚐。

   現在想來,不必抱怨現在年味兒淡了,正是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過年時口腹才得以歡暢,平時吃不上的食物自然是珍饈美味,大家之間的走動分享,就有了濃濃的人情味兒,濃濃的年味兒。無論如何,那些年和那些美食一起,永遠停留在我舌尖上的記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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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絢若夏花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楚怡雨' 的評論 : 許是老人也與廣東有點淵源吧。
絢若夏花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行到水遠處' 的評論 : 哈哈,看來美食不是地域能阻隔的。
絢若夏花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Luumia' 的評論 : 但願那天他們能寫段回憶,而且用中文……
行到水遠處 回複 悄悄話 吃得飽飽地有備而來, 但口還是滴答了一鍵盤,都是美味啊! 蛋餃,我小時候在奶奶家看到,印象極深,前些天想起,還給豆做了一次, 可惜他不愛吃,都便宜我和他爹了. 熏魚和魚丸子, 也是我們家年夜飯的經典... 不能說了,再說又要餓了!
Luumia 回複 悄悄話 現在的這一切也會停留在孩子們舌尖上的記憶裏...
楚怡雨 回複 悄悄話 油角原來是廣東的,小時候鎮上有老人做這個賣,僅此一家,香甜酥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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