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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交大的遷校與反右 作者:鳳子王 zt

(2016-02-18 16:08:07) 下一個

作者出身上海電影製作人之家,一九五七年在交通大學參與鳴放被開除學籍,後師從豐子愷等習畫,一九七九年移居澳門,近年專注中國電影史及美術史研究。

 


●作者鳳子王青年時代與妻兒的照片。

一九五五年,我考取上海交通大學機械係,被不按誌願強行分配到焊接專業。入學後風聞交大醞釀遷校西安,初時不以為意,認為這麼個著名大學真的要搬,也要幾年基建時間,到時我也畢業了。年底消息公開,西安交大已動土起樓,明夏就在西安招生開學,上海交大把一年級學生部分搬去。名校搬遷這麼件大事,不但沒有公開討論,連本校師生員工也不被諮詢,共產黨這種專橫作風,觸發了交大師生在「反右」前期「大鳴大放」。

大鳴大放交大學生反遷校

我父親那時是過氣律師,原來從事的電影事業又無償被收歸國有,我自然成了橫行全校的工農左派眼中的異類。我入學後,父親就告誡我在學校要夾著尾巴做人,不要參加任何黨派。對遷校我有意見,但不發嘮叨,按校規提了轉學申請,未獲批準。五六年去了西安,在隻有幾棟青灰磚瓦的教學大樓度過兩年驚天動地的學生生活,也在激情澎湃的歲月中忘了父親的忠告。

五七年春,毛澤東發表動聽的〈關於正確處理人們內部矛盾的問題〉講話,又號召大鳴大放。天真的學生認為聽毛主席的話不會錯,何況遷校利弊隻是是非問題,不是嚴肅的政治問題,談些觀點應無後果,結果掉進了「陽謀」圈套裡。

約在五七年六月,北京的林希翎發表著名的〈中國是封建社會主義〉演講前後,西安交大電機製造專業(簡稱電製)五二班在全校主要通道閱報欄貼出〈參加爭鳴宣言〉,號召全校同學投入遷校正確與否的討論,大字報記錄他們班會的同學發言,決議:全班一致反對遷校,向校黨委壓製爭鳴、堅持錯誤的遷校政策開火。

一石激起千重浪,幾小時內,全校各班紛紛響應,貼出成千成百張反對遷校的大字報。不久,大型圖文並茂的壁報《春雷》破空而出,代表機械係向分黨委猛烈發炮,會同以電製五二班為馬首的電機係一起鳴放!

停課大辯論左派潰不成軍

壁報《春雷》的主持人陸友全是團組織委員,文武全才,後來又請來軍師能人李其家等,陣容日益鼎盛,到出《春雷》第二期時,刊出文章皆擲地有聲,把教條主義、宗派主義的校黨委調侃奚落得淋漓盡致。

其後,原本態度不積極的學生會和校刊編委都作了讓步,表示要配合學生爭鳴做點事,提供爭鳴辯論會場、燈光、音響,校刊也公平刊登辯論雙方的觀點,並報導上海交大爭鳴情況,這時我們看到了上海交大機械零件教研室主任沈三多、電工原理教研室主任林海名等教授先後發言反對遷校,並說他們一行多人已去北京反映民意。

在絕大多數同學要求停課大辯論的要求下,校黨委怕釀成罷課,由學生會出麵停課開全校學生代表大會。每班民主選舉學生代表二人,我有幸高票當選為我班的學生代表。因為我班左派勢力很大,而實際反對遷校的同學佔多數,他們平時做順民不出聲,而我是明白表態反對遷校的出頭鳥,在不記名的真正民主選舉中自然被選中。獲選後的我按慣例發話,批評校方聲稱「為了支援大西北建設而遷校」的說法是強詞奪理,支援建設是需我們學有所成,有了本事後才去做的事,我們捨棄上海較好的學習環境,來了西北一年,吃了西北人民的糧食,硬說我們支援了大西北建設,是會叫人臉紅的。 

全校學生代表大會原定開三天,但第一天辯論下來,支持遷校的左派便潰不成軍,他們的陳詞濫調常常被人噓下台來,而反遷校派的發言卻獲得滿堂喝彩,到第二天校方不得不宣佈暫時休會,等待身在上海的校長彭康回來指示。當時主張遷校的彭康身兼交大的黨委書記,常駐上海,西安交大日常事務由副校長蘇莊管理。   

校長還沒回來,西安動力學院突然在六月十二日宣佈,該校等一批西北工業院校下學期起併入交大,以補交大因遷校造成的生源不足!消息一出,聞者譁然,因為交大是全國一流大學,能入選的學生都有點自豪,現在要與三流學院合併,豈不大大降低水平,自毀名聲。「不行!校難當頭!救救交大!」有學生喊出這樣的口號,還有人敲鑼打鼓在校內遊行,號召同學參加廣場集會,一起謀劃請願,同學輪流發言時,與我同校的中學同學江巨鐸搶著上台激昂講話,埋下日後被列為極右分子的禍根。此時副校長蘇莊、陝西省委書記等高官前來安撫學生,說會給同學一個明確答覆。

校長彭康發動反右慘死文革中

過了幾天,彭康回到西安,挾著《人民日報》社論的聲勢,召開全校大會,一上來就殺氣騰騰地說:「全國鳴放已進入反擊右派分子猖狂進攻的階段,上海交大也在全麵反右,除了在教授中揪出一批右派,隱藏在學生中的右派也在陸續挖出,他們是反動派、敵對分子。在章伯鈞等人牽頭的六六六會議上,高教部副部長曾昭倫說:大學生鬧事了!就是指西安交大,你們拍電報、搞停課,符合章伯鈞等人想取代黨收拾殘局的希望,這是右派陰謀,我們要組織力量奮起揭露右派分子的麵目!」頓時人人自危!

按彭康的佈置,全校轉入反右,但出乎想像的是竟然會場冷清,除了黨團組織的發言,全場漠然,無人應聲。反右出師不利,學校宣佈提前放暑假,大家回家。

在作些院係調整後,上級決定把已交付上海造船學院使用的上海交大校園收回,上海交大不按原計劃搬遷,上海造船學院改為交大造船係,已搬西安部分稱為交通大學(西安部分),其中隻有運輸起重係遷回上海,我們就留在西安畢業。幾年後,交通大學(西安部分)改稱:西安交通大學。明白人都知道交通大學遷校爭論誰是誰非,但我們這些參加爭論的幼稚學生,暑假後大多數將被戴上「右派」帽子,從此麵對坎坷的際遇!

然而冥冥中似有主宰,執行黨命打壓學生的校長彭康,並沒有好下場。文革爆發時,仍位居西安交大校長的彭康被紅衛兵指為西北地區的黨內最大走資派,遭到連番批鬥,六八年三月底,他在一次遊街批鬥中被活活打死。

轉眼反右運動過去五十五年,香港此時正被中共勢力重重圍困,「雙非兒童湧港」、「國民教育洗腦」、「黨人治港」等情況湧現,恰似中共當年上台後逐漸露出狼相,中共收回香港已十五年,蜜月期也差不多了,重溫慘烈的反右一幕,香港人應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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