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趙一荻夫婦到了台灣後,經一位朋友幫忙,吳靖與趙四小姐能通信了。後來,他們在宋美齡和董顯光的建議下,開始信奉基督教,所以信中多談信教的事情。直到八十年代大陸改革開放後,台灣當局也放鬆了對張學良夫婦的監禁,他們才得以在美國加州重逢。距離1935年年底的那次見麵,中間相隔了半個世紀。
最初她們是準備在香港見麵的,但是中間的幹擾和麻煩事很多,一拖再拖,最後沒見成。盡管趙燕生已於1979年過世,趙四還是念念不忘她的六嫂,香港去不成就去美國,她約吳靖到美國見麵。當她們在美國加州的一個旅館裏見麵時,這對五十多年前的姑嫂,都忍不住流淚了。她們在那個旅館裏住了一個月,真是有說不完的話。吳靖問她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而趙四總是念記她的母親呂氏和她的六哥,詢問得非常仔細,因為這兩個人是最心疼她的人。
後來張學良夫婦定居夏威夷,吳靖每隔兩年就去看他們一次。好在吳靖的孫女趙荔家也在夏威夷,她來去都方便的。張學良夫婦晚年的生活由趙荔幫助安排。吳靖九十歲生日也是在夏威夷度過的,張學良夫婦出席了她的生日宴會,在送給她的生日蛋糕上寫著:“祝賀你年輕的九十歲生日快樂!”。
現在,張學良夫婦已經長眠在夏威夷的一座山上了,吳靖也已是98歲的老人了,談起趙四,仍充滿了欽佩之情。她說趙四小姐非常堅強,也很能幹,在最困難的時候,所有的家務都是她一個人幹,諸如煮飯、燒菜、搞衛生,樣樣都從不會到會,到熟練,就連張學良穿的衣服也是趙四小姐親手設計的。那是一種半中半西式的衣服,領子是休閑式的,袖口是襯衫式的,帶紐扣,衣服下擺左右貼著兩個大口袋,好隨身攜帶報紙、眼鏡之類,上麵還有一個小口袋。一切都是為了方便和舒適,同時也很大方、得體。
“你看見照片上張學良頭上戴的深色小帽了嗎?那就是趙四的手藝,是她用紗線為張親手勾織的!”
把不愉快的事情忘記
長壽秘訣:把不愉快的事情忘記
當初西安事變爆發後,日本人不知想搗什麽鬼,到處找趙四。趙四找不著,就找她的哥哥趙燕生。他們知道趙燕生在北京中孚銀行工作,就多次到中孚找麻煩。日本人沒想到,中孚銀行在北京協和醫院的地下室裏還有一個營業所,趙燕生正在那裏工作。趙燕生知道世麵不好,為了安全起見,1940年,他們夫婦帶著兩個孩子再次來到上海,因為那時日本人還沒有進入上海租界,形勢相對穩定些。在嚴仁美的幫助下,他們在上海西部高郵路的一棟小樓裏住下,這一住就是六十多年。嚴仁美的姑姑嚴蓮韻一家也住在那裏,大家可以互相照應。
婚後的吳靖開始沒有出去工作,在家裏料理家務,教育孩子,會會朋友,有空就讀讀英文小說,生活非常悠閑。後來參加了女青年會的活動,還和丈夫組辦過一個話劇團,與趙丹、黃宗英、黃宗江等人成了好朋友,還在蘭心大劇院演出過,整天也挺忙碌的。
1952年,她加入了解放初婦女就業的潮流,去一所中學教書,教英語。開頭幾年學校間常有調整,她被調動了三次,1960年調到南洋模範中學,一直工作到1970年退休。丈夫趙燕生主持清華同學會上海分會的工作,當總幹事,在外灘上班。他聘請了一位手藝最好的西餐點心師傅,所以清華同學會的下午茶就非常有名了,尤其那個師傅做蘋果派做得最好,被譽為上海灘最好的西點。一些與清華有關係的人就常常去清華同學會舉辦派對和各種宴請。“文革”中清華同學會被“砸爛”了,趙燕生隻好也去教書了。
作為過去豪門望族的後代,“文革”中他們夫婦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房子被占,家中東西被抄走,連他們的生活照片也不放過,以至於現在要寫文史資料了,尋找老照片成了一個大難題。她母親晚年跟她住在一起,曾被迫邁著一雙小腳,去太陽底下勞動改造;丈夫在學校受到非人的折磨;兒子也曾被非法監禁。她自己一條腿摔骨折了,得不到有效的治療(醫院裏的老醫生都被打成了牛鬼蛇神),一個“赤腳醫生”來為她上鋼筋,結果那鋼筋不幸穿到了肚子裏,這下情況更糟了,必須再拔出來,但是那“赤腳醫生”嚇壞了,自己又不會拔,怎麽辦呢?正好門外有一個電工,就叫那電工幫忙。那電工掏出了打理電線的工具,一使勁,總算給拔出來了……
粉碎了“四人幫”,生活一天天好起來,政治氣氛也漸趨正常。
吳靖家已經是兒孫滿堂,大兒趙允年一家在美國,小兒子趙允皋一家在上海。她所居住的小樓、小院恢複了原先的平靜。早飯後,兒孫們都去上班上學了,她就拿起報紙,閱讀當天的新聞,過一會兒,再打開電視機。再過一會兒,來家服務的鍾點工阿姨推門近來了……生活就象牆上的鍾擺,平靜、典雅而準時。
現在你要問她一些過去艱難的生活細節,她好像全不記得了。她說,她不太在乎別人對她怎麽樣,如果有人對她有什麽議論,她一隻耳朵進,另一隻耳朵就出去了,不上心,所以總能活在一種自我平衡當中。
若問她為什麽會長壽,她會告訴你:“把不愉快的事情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