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小時候是一個非常怕羞的孩子。三歲那年讀幼稚園,別的孩子很快就適應了,隻有他,總是要抱著我的腿往我身後躲,鼓勵的話說盡了他也不肯鬆手。狗狗這樣膽怯的表現,和同齡孩子的成長比起來,非常刺目。其實在熟悉的人麵前,狗狗放鬆的時候,他是一個正常的孩子,但是一旦麵對陌生人,哪怕是跟他一樣的小孩子,他就馬上想躲起來,那個表情,就仿佛是麵對一群狼一般。
每當看到他原本散發著光芒的黑眼睛因為怕生的膽怯而突然布滿擔憂時,我是非常心疼他的,因為他的辛苦我懂。跟人打交道這件事情,對我來說,也是千難萬難的,這個孩子不過是從我這裏繼承了這個基因而已。正因為自己有這樣的心理障礙,我才更明白它對生活的隱性傷害。我常摸著他小腦袋上光滑如緞的黑發,想著一定要幫他跨越這個障礙的。
這真是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有次去遊樂場玩,明明興高采烈想玩滑梯的,就在他要爬上去的刹那,對麵竄出來兩個小孩子,狗狗就止步了,怎麽也不肯再往前跨一步。我把他摟在懷裏耐心地勸導了很久,還是無法把他心裏的害怕趕走。那時我常常要麵對他的心魔,但是知道自己和他都一直沒什麽進步。等到他從幼稚園帶回來正式畢業照,看到照片上一個平常那麽聰穎的小孩子,在麵對陌生的攝影師時是一副害怕得要哭出來的表情,在心疼他的同時我也非常擔憂了。這樣下去,長大了如何是好?
好在爸爸出手了,他的手法跟我是不一樣的。那年狗狗六歲吧,我們在長島的一個海灘上遇到許多小鹿,大家都興奮不已,恨不得馬上就追著鹿兒跑。可巧大家手裏拿了些垃圾,我們就跟狗狗說,去問下亭子裏的工作人員,垃圾桶在哪裏。本來很興奮的狗狗突然又害怕起來,馬上一副要躲藏的樣子做出來了。
我勸說了很久,他還是不肯去。爸爸凶起來了,那天他很堅決,任狗狗又是眼淚又鼻涕的,“你今天非去不可,這事你不做我們就不玩了!”
狗狗知道逃不過爸爸這關,自己把眼淚鼻涕擦幹淨就隻好去問人。人家看到小孩來問,很和氣地領他去找垃圾桶。到底是小孩子,等他回轉身來報告我們時,已經滿臉喜色了。“他們沒有咬人吧?”爸爸問,“其實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對不對?”狗狗又欣喜又慚愧地點點頭。
不知道是否爸爸的這一凶,從此幫狗狗把心裏叫“害怕”的魔鬼凶走了。反正第二年他七歲我們去迪斯尼玩時,狗狗已經可以幫著大方地問路了。今年他十六歲了,剛剛第四次當選他們年級的學生會主席。他們這一屆有五百人,看起來魔鬼走後,狗狗不再擔心其他那四百九十九個同學會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