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親的路已經等了三年，最後這一點路變成了不可承受的漫長。
上一次回國還是2019 年春天，2020 年還計劃回國，沒想到等了整整三年。三年裏感恩父母身體強健，我有好幾位朋友都經曆了在隔離期間父母去世的情況，真是人倫慘劇。
去年12 月中旬給爸爸媽媽打了電話，都挺愉快的。月底爸爸就血栓住院了，好在醫生及時取出了血栓。媽媽當時一直都描述不清楚這個血栓在哪兒，我就沒有太當回事，但是非常感恩爸爸媽媽在海南過冬，當時新冠的浪潮還沒有到達海南，還可以叫救護車去醫院，如果是在北京，可能救護車也叫不到。感恩文昌市醫院的醫生還能給爸爸做了微創手術，取出血栓，要是在北京不知道能不能住進醫院。
直到姐姐從北京趕到海南，還問我什麽時候才能回去，我才意識到問題嚴重。中斷了在新墨西哥州的滑雪，提前趕回家在12/27那天 托旅行社代辦了簽證申請。當時還隻能申請一次入境的簽證，旅行社說一兩周就能拿到。在我遞交申請之後，形勢變得特別快：首先是回國的隔離取消了。這讓我也覺得很感恩，從前那樣三四周的隔離簡直是噩夢，也阻斷了我們探親的路。然後很快十年簽也可以申請了，一月份很多人都已經拿到新的十年簽了。不過身邊的朋友大部分都在觀望中，國內海嘯一樣的病毒爆發讓大家止步。我們公司和很多別的公司一樣，都停止了去中國出差，還反複告誡大家去中國出差必須帶足夠的藥，因為中國沒有藥。危邦不入。本來我也會等等再回國，但是現在爸爸生病讓一切都變得迫切了。
簽證送進大使館之後，如石沉大海，反複催問也不知道結果。隻知道很多人比我晚申請都已經拿到了，看起來別人的批準都很快。後來還委托洛杉磯的同學，幫我在大使館內部查找也沒有結果。
本來以為穩穩回家過年，哪成想一月都快過完了，我的簽證還是杳無音訊。
感恩的是爸爸病情雖然並不樂觀，但是也度過了最難的時候。當時文昌的醫院實行嚴格隔離，每家隻許一個人陪護，還隻許進不許出。這事肯定不能讓快八十歲的老媽做。姐姐半夜趕到海南，第二天排了三個小時隊做了核酸，拿到陰性證明，進入醫院陪護。爸爸已經出了ICU，他是後腦勺有血栓，雖然不用動開顱手術，但是位置也很危險。他經曆了幾個星期的腦水腫，一度醫生要討論是不是要開顱減壓；姐姐也給我半夜打電話商量。他作為病危病人，一直在離護士站最近的房間，便於監護，但是要和另外六個病人一起共享病房。那麽姐姐也要和另外六個病人的家屬一起日日夜夜待在這一個房間。這種情形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我姐實在太可憐了，一方麵對爸爸病情的憂慮，另一方麵根本不能好好休息。夜裏每兩個小時幫爸爸翻身，喂他喝水，在病房裏那樣惡劣的環境也不可能安穩睡覺。她說醫院雇不到護工，所以一個護工要看很多人，不能放心把爸爸交給護工。更雪上加霜的是，明明核酸陰性才進入醫院的，但是他們在醫院裏都感染了新冠。姐姐症狀輕一些，但是依然非常難熬；爸爸的腦水腫幾個星期以後終於消退了，而新冠造成的肺炎卻持續了更長的時間，導致他一直都臥病在床，連坐起來都不能。他的肺後來還是有一部分纖維化了，他的肺炎陸陸續續治療
了一個多月。
我在美國幹著急卻一點辦法沒有。給大使館發email，附上病危證明，回信不知所雲；他們打電話，就是死循環，永遠沒人接。隻能催旅行社和同學了。有一說一，旅行社的人理解我的焦慮，態度真的很好，同學也是真的熱心。我真著急啊，他們也一直在幫我催。
一月份心情都很糟糕，感覺我困在美國，我姐困在醫院。我一心想把姐姐替換出醫院，讓她可以休息一下。她家裏，工作，都扔下了。當時姐夫也在國外，家裏隻有沒成年的外甥。他先是從北京飛到海南給我媽作伴，後來又獨自飛上海參加活動，最後獨自回北京去上課，當時感覺兵荒馬亂根本沒人顧得上他，但是我姐姐又很擔心家裏的一老一小會得新冠。萬幸的是他和我媽都沒有得。
等到1/30 星期一，姐姐說她在醫院心煩意亂，血壓也達到了160，我的焦慮和對姐姐心疼也到了頂峰。她可不能病倒啊，她是全家老小的頂梁柱。我感到不能再無限期等下去了。那天我跟旅行社說，是不是大使館把我的護照弄丟了，it's OK。我準備這一周去Tucson辦護照，花$1000 加急，當天可取。然後下一周就去大使館麵簽，但是請求大使館給個方便，因為我的材料（比如有十年簽證的舊護照也按要求寄走）都不見了。
我破釜沉舟的決心下了以後，忽然時來運轉了，在2/4 拿到了簽證，等了37 天。這時候回國，都是家裏有急事，我當然不敢抱怨，隻有感恩。比起過去三年不能回國的情況，現在能回去就不錯了！
朋友們都關注我的簽證情況，都要求立刻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拿到十年簽。我也覺得我值得一個十年簽，拖了這麽久，急得要死，也不是我的錯啊[流淚]，而且一月份就已經開放十年簽了。我曾經問旅行社可不可以改成十年簽，他們說已經交進使館了，不可以。當天連旅行社的人也急著看我的簽證，說一定會給我多次往返。結果，隻拿到了一次入境簽證，必須在4月之前入境。看來期望是太高了！
周四拿到簽證，我本來準備周六就回去了，結果媽媽和姐姐倒是不急了，說爸爸在好轉，讓我再等等。我沒聽她們的，花了$2000訂了單程經香港轉的機票，以慰我的思念，惦念，和這麽長的等待。
我朋友去印度出差，48小時就拿到了簽證。除了無語，隻能是無語。
唉，能說什麽呢。我最怕的就是不能回國看望父母，現在能回去就感恩戴德了。我們都被整成了受虐狂。
隔離取消變成是恩賜。和打斷你的腿再給你一根拐杖要感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