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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團部遭襲,說明情況非常嚴重,但是張自忠決心不變,意圖死守潢川要點,在此盡量消耗日軍,為信陽方麵爭取時間,至於擋住日寇,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可能了。
潢川地處平原,潢河在此拐了幾個彎兒,原本自南向北的河水改為自西向東,潢川跨潢河而建,南為老城、北為新城,有一座俗名老大橋連接二城。潢川建有城牆、護城河,城內又有潢河橫亙可為依靠,如果單純由東麵正麵進攻,即便突入老城,還要跨河攻擊,難度甚大。如此情況下,日軍第10師團第8旅團第39聯隊由東麵正麵進攻,而第8旅團第40聯隊包抄至潢川西麵,進攻西門,形成夾擊。
9月15日晨,日軍包抄潢川部隊已經到位,第8旅團開始正麵攻擊。一陣重炮突破黃寺崗、再一陣重炮突破七裏崗,潢川城牆暴露。午後,東西兩麵日軍同時開始攻擊,第8旅團集中炮火猛轟潢川。潢川城牆在炮火下被炸成一個個缺口,日軍在炮火掩護下開始強渡護城河,獨立第39旅奮起反擊將日軍打了回去。
日軍第10師團也懶得武士道硬攻,直接上毒氣彈!霎那間,潢川城牆上下毒煙彌漫,陣地上獨立第39旅的戰士們輕者流淚、咳嗽、嘔吐,重者呻吟、昏迷。日軍趁此機會再攻,旅長安克敏指揮預備隊接戰。第59軍軍需處給潢川守軍每人發日光皂兩塊、白毛巾一條,以毛巾浸吸肥皂水遮掩口鼻,堅持戰鬥。如此反複七次一直打到夜裏,總算擋住了日軍的進攻,可是潢川城工事殘破、傷亡慘重,危在旦夕。
安克敏的戰報非常嚴重,要求援軍,而此時第59軍陣形已亂,各部形成亂戰哪裏有援兵?這邊也是剛剛打退日軍騎兵,張自忠又接到這樣的戰報,心頭火起,當下率領第180師師部進城督戰。潢川除南門外其他城門早已用土囊封死。張自忠進城剛剛見到旅長安克敏,日軍又開始攻擊,炮火打過來打過去,爆破彈間雜毒氣彈根本不停,日軍趁勢發起攻擊。第180師師長劉振三見情況危急親自上陣指揮,竟然兩次中毒昏迷。幾百日軍突破西城牆攻入城內,獨立第39旅反擊幾次不能成功在城內形成僵持,守軍此時已是兵殘陣破,安克敏有意放棄潢川,雖然不敢說,不過大家都能看出來。
指揮室內一時無聲,張自忠環顧四周,對劉秉林說,“調特務營進城。”張自忠此言一出大家心裏都是一震,特務營是軍團部現在手頭唯一掌握的部隊了,此刻守衛城南五裏村、任大莊,這是潢川守軍唯一退路。現在調特務營進城,那就意味著不要後路了。
張自忠命令已下無可動搖,張克俠寫命令讓劉秉林派人出城傳達命令。一個小時後,劉承業率全營進城向張自忠報到。
張自忠把第180師師長劉振三、獨立第39旅旅長安克敏還有劉承業叫到跟前,直接給劉承業下命令,“日寇從西門突入幾百人,特務營任務是封閉突破口、恢複城牆陣地。”
“是!”劉承業一邊答應一邊心裏就轉開了,滿腦子都是台兒莊守城的情況。
張自忠接著對安克敏下命令,“第39旅組織突擊,消滅全部進城之敵。”.
安克敏在剛才聽到軍團長調特務營進城就明白了,軍團長把最後的力量也投入潢川幫助自己作戰,看來潢川真的要死守啦,於是就在等特務營的這一個小時裏,積極整備陣地、挑選突擊隊,此刻已是整裝待發。
看到倆人都答應了,張自忠手一揮,“你倆協同作戰,完成任務之後,第39旅接管城牆。”
“是!”二人立正回答轉身出門,安克敏招呼劉承業去看敵情,劉承業叫上老趙等幾個人一同前往。安克敏的計劃很簡單,特務營在城牆上突擊、第26旅的突擊隊由城裏向城牆壓迫。劉承業聽了又想了想,“安旅長,即便是特務營占領了城牆,日軍裏外夾擊也守不住,一條城牆的防線太單薄了,日軍很容易突破,既可入城增援也可透圍而出,完不成軍團長全部消滅入城日寇的任務。”
“俺的想法是,特務營不僅要占領城牆,還要在城牆下的院落裏建立起陣地作為支撐,擋住日寇的裏外夾擊。”
劉承業的計劃安克敏自然很明白,其實安克敏的想法就是把日寇趕出去再說,至於全部消滅入城日寇,安克敏還是有點兒擔心。現在劉承業點破了關鍵,那就不能再說了,安克敏點頭答應,於是二人劃定各自作戰範圍。
這次潢川之戰安克敏很有意見。首先是這種天氣下強行軍累死了人,再就是第61師棄守固始,接著就是一連串的陣地失守,而現在的情況日軍竟然繞到身後打西門。這次日軍攻擊力強大、攻擊麵如此寬廣,尤其令人痛恨的是使用毒氣。頭半年臨沂大戰,雖然說雙方互相穿插,但總是有一個正麵,日軍第5師團總還是硬打硬,如今的小鬼子越來越不成器,這個毒氣沒辦法啊。
潢川之戰,怎麽看也是敗仗了,一開始就失了先機,現在連個正麵都沒有,戰場無法形成、全是亂戰,為今之計不如早點兒脫身再圖其他,可是軍團長下了死命令,也不能不執行。想俺安克敏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臨沂大戰負傷不退從特務團團長升任第39旅旅長,這次是有勁兒使不上啊。自己這點兒心思軍團長已經看得很輕了,把特務營調進來就是讓俺看的,還讓這個營“協同作戰”,俺一個旅長的臉往哪兒擱?唉!打吧!
倆人約好半個小時後發動攻擊,三顆紅色信號彈。劉承業趕緊回來調配隊伍,1連由南向北攻在城牆上攻擊,得手後建立對外麵阻擊城外日軍進攻;2連運動到西門北側,由北向南向西門攻擊前進、3連由南向北向西門攻擊前進。攻擊方法是逐院爭奪,也就是老辦法,打通院牆而不是順著街道突擊,那樣傷亡極大而且未必能有戰果,院落占領一個就建立阻擊陣地;機炮排在外圍設立陣地火力支援,綠色信號彈是迫擊炮目標、黃色信號彈是重機槍目標,這在平時都是演練好的,主要支援目標是城牆。1連占領城牆之後,機炮排重機槍上城牆向裏打、迫擊炮在城下向外打。劉承業帶領特務班隨3連行動。
部隊隨令而動,2、3連趕緊找鋤頭、鐵鍬。大多數戰士逐院爭奪沒有演練過,好在差不多都是老兵了,一說就明白。
安克敏那邊三顆紅色信號彈升起,全城立刻殺聲一片,日軍暴起應戰!機炮排重機槍、迫擊炮早已瞄好了城牆上的目標,不停氣兒一個勁兒發射。趁著硝煙、塵土騰起,1連副連長馮滿倉帶頭向西門推進。棍子把4挺輕機槍組成了火力組,1個機槍配兩個彈藥手,4挺機槍一起發射,打的日軍是雞飛狗跳。碰上火力點工事,先用機槍火力壓製、一顆綠色信號彈打過去,機炮排的迫擊炮就下來了。火力組的機槍手、彈藥手傷亡一個補一個,就這樣彈雨潑灑下,推進很快。
城外的日軍發覺城內戰況激烈,整理部隊準備支援,安克敏早已料到,城內四門山炮向城外預定地點、護城河邊猛烈發射,此刻也管不得打中不打中了,就是大概地點,炸吧!1連後麵跟進的部隊在城牆上建立火力點阻擊城外日軍,日軍一時三刻近不得城。
2、3連也分別開始行動,兩個大個的戰士一人一把鋤頭,遇到高牆一人兩下就把房牆砸出一個窟窿,後麵一個戰士立刻兩顆手榴彈扔進去,與此同時那邊的小組也往院子裏扔兩顆,手榴彈一響,鑽洞進院,如果是矮牆,那就省下刨洞直接翻牆,然後管它有人沒人衝著門窗就是亂槍、手榴彈,就這樣一個院子也就幾分鍾,部隊接續進攻,後邊留下幾個人堅守。城牆上的日軍向院子裏射擊,戰士們一邊躲在牆根一邊打信號彈,隨即機炮排的重機槍就掃射過來了。就這樣穿牆過院、一步一步向西門推進。
這個辦法在台兒莊就用的很好,劉承業一個連連續打穿日軍幾百米防線,而第30師的仵德厚一個營進城支援硬打硬拚竟然全部打光。現在第39旅也是同樣情況,安克敏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也不能在軍團長的麵前丟臉,組織部隊一撥又一撥向日軍發起衝擊,聲勢大可是傷亡也大。
劉承業不是這樣幹,這次進城知道沒有輕省事兒,機炮排的彈藥是拿獨輪車攜行的。重機槍的陣地在房頂上有掩護,迫擊炮的陣地在院子裏日軍看不見,每門炮、每挺重機槍都是一個小組,小組長負責目標確定和矯正,除了調整落點火力根本不停,信號彈的落點都是一片硝煙塵土。
在如此火力支持下,日軍城牆防線率先被打穿,2、3連可以慢慢打,城牆上的1連必須快打。那邊1連占領整個城牆,這邊陳芳德立刻命令機炮排向西門運動,按照劉承業的指示,重機槍上城牆向裏打、迫擊炮在城下向外打,這樣迫擊炮不會暴露位置,重機槍又是居高臨下、城外日軍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重機槍一占領位置彈雨就下來了,2、3連本來打的就順手,這下子更快了,三下兩下也突破到西門大街。
雖說第39旅攻擊困難但是劉承業也不打算向東進攻,而是命令2、3連堅守各個院落,把每個連的4挺輕機槍都調到城牆上歸於1連指揮阻擊城外日軍,機炮排的3挺重機槍支援第39旅。
陳芳德和劉承業一樣,火力至上理論的推崇者,這些日子早已把槍炮手們調教的熟門熟路了,馬克沁重機槍一排帆布彈鏈333發子彈,還可以鎖扣接續,打起來槍口吐出長長的火焰,平時對戰擔心暴露位置不敢長時間射擊,而此時位於城牆內沿,城外看不見、城內扛不住,這下子陳芳德過癮了。一旦發現日軍,馬克沁重機槍冒火的槍口就瞄了過去,每分鍾600發的射速,無論是院牆還是屋頂,都抗不過幾秒鍾的掃射。這下子日軍可就亂了套了,背後這麽猛的火力立刻摧垮了陣形,第39旅突擊隊趁勢加大力度,一條巷子接著一條巷子,終於將城內日軍全部消滅!
日軍重炮擔心誤傷不敢發射,這給了1連機會,8挺輕機槍死死把日軍壓在護城河邊上動彈不得,趴在泥地裏的日軍是有苦難言,再加上不知道哪裏飛過來的炮彈亂炸,實在是頭也抬不來。此時城內槍聲停止,看來是他們玉碎去了,於是重炮開始發射。劉承業命令城牆上的1連留下觀察哨其餘部隊下城躲炮,自己去找安克敏。安克敏也沒二話,趕緊派自己的部隊去接防,然後一起去找軍團長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