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期作戰一開始,日軍占領襄陽隻是取道襄西,與第13師團從東向宜昌進攻形成夾擊,而在李長官看來,這路日軍是被俺打跑的,“六月一日,敵人一度侵入襄陽、樊城。經我們自外線反擊,敵人不敢死守,乃將襄、樊焚毀一空,於六月二日向南竄撤。我軍乃於六月三日連克襄、樊與棗陽。唯六戰區方麵之敵,於六月十四日侵入宜昌,據城死守,我軍屢攻不克,宜昌遂為敵所有。”
日軍占領襄陽,第5戰區“外線反擊”,這下子日軍吃不住勁兒了,隻好向南逃跑,結果順道就把宜昌給占住啦——大家都是明眼人都來評評理,俺們第5戰區的手下敗將跑到你陳誠的地盤上、把重鎮宜昌給占住了,大家怎麽看?
這還用比嗎?是不是?
陳誠對此十分惱火,這時候有理沒理都說不清楚何況是自己真的沒理,隻好借著別人的口給自己辯解辯解,“我奉命動身之前,張文白(治中)開我的玩笑說:‘你本是智不可及的,可是這次前去,卻成為愚不可及了!’其實我之此來,結果如何,早已前知。但臨難苟免,不是軍人應有的態度。就算宜昌是由我手裏失的,充其量不過又代人受過一次罷了,又何不可之有?”
不管是丟了武昌還是南昌,陳誠在張治中眼裏都是“智不可及”的,隻不過此次丟了宜昌才算是“愚不可及”了,因為兵法言道“未算勝,先算敗”,不過陳誠此次出山與諸葛孔明思路不同,人家“先算敗”是立於不敗之地,而陳誠的“先算敗”是先立於慘敗之地再說,因為自己隻有打敗仗的本事。至於這次宜昌慘敗,陳誠認為自己根本沒有責任,隻不過是“代人受過”,至於代何人?那麽是很明顯的,俺陳誠就不說了,大家都是明眼人心裏都有杆兒稱不是嗎?
三次長沙會戰取得所謂的勝利,陳誠回憶,“長沙三捷,是抗戰中的奇跡。我之所以勝,敵之所以敗,先後如出一轍,謂非奇跡而何?委員長事前之戰略指示,可謂算無遺策也矣。”當然,這次丟了宜昌,委員長的“算無遺策”就不提了。
這就是為官之道,敗則推責,勝則媚上,如此無往不利,升官並不在戰場上啊。
不管怎麽樣,這狗娘養的仗總算打完了,李長官終於從石花街回到老河口的長官部,至於前一陣子委員長讓去“即到襄、樊指揮”,鬼才去呢,他老人家願意去就自己去好了。
李長官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發了一會子楞,忽然心思扭轉活泛起來了,轉頭看看四壁和窗外的青翠,又扭頭看了看桌邊廢紙簍裏的《孫子兵法》,實在是提不起什麽撿起來的興趣。李長官摸了摸下巴,歪著頭想了一下,又想了一下,忽然感到腹中些許饑餓,於是喚進來副官,讓給煮一碗白粥來。雖說日軍退了,自己還是沒有什麽心情搞大魚大肉,階段性勝利嘛、沒有什麽好慶祝的,一碗白粥,清清白白不是很好麽?俺李長官不是辣麽水淺沒有涵養的人、是不是?
不大功夫,副官轉回來,“報告長官,白粥地沒有。”
“沃特?”李長官萬分不解,現在雖說是日軍剛剛退走,可是俺又不是要什麽山珍海味,俺堂堂第5戰區司令長官竟然想喝一碗白粥都喝不到?“腫麽回事?”
副官辦事就是機靈,早把炊事班頭帶在後邊了,閃身一擺手,炊事班頭閃了出來趕緊答話,“李長官,糧庫裏一粒米都沒有了。”
“沃特??!!!俺第5戰區的糧庫裏一粒米都沒有了??!!!”李長官“啪”的一聲拍桌子就站起來,指著炊事班頭就喊上了,“要是沒有糧,這幾十萬人吃什麽?!!你要是謊報軍情,俺殺你的頭!!”
炊事班頭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不過還是嚇得一哆嗦,“李長官,俺就是有三個腦袋也不敢謊報,您要是不信、那您自己去看。”
“哼!”李長官一腳踢翻椅子轉身就走,副官趕緊跑到前麵帶路,李長官哪裏知道糧庫在哪裏啊。
糧庫大院門口雙崗雙哨警備森嚴,李長官也不搭理人家的敬禮氣衝衝往裏闖,到了庫房虛掩的大門前抬腿就是一記佛山無影腳把大門踹飛,李長官跨步進了糧庫。
糧庫裏漆黑一片,隻有從大門撒在門口地上的陽光刺眼。李長官緩了緩眼睛,漸漸看清楚了黑暗之處——空蕩蕩的糧庫裏幹淨異常——一粒米都沒有!李長官眼睛都紅了,“俺的幾十萬人要吃什麽啊?”李長官慢慢轉回身來咬著牙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身後跟著的警備司令部司令劉劍奇臉色異常平靜,“李長官、此事乃是老河口軍糧庫庫長曾曙先盜賣軍糧。”
“什麽?!!盜賣軍糧?!他他他他、他長了幾個腦袋?!”
劉劍奇有些緊張,“他、他、他長了一個腦袋。” 劉劍奇幹咳了兩聲想緩一緩尷尬,“長官,原因是這樣的,前線將官怕打仗,後方官員可是喜歡打仗。前方怕打仗是因為他們總是打敗仗,後方喜歡打仗是因為咱們老是吃敗仗。”
李宗仁腦子沒轉過來,“還有喜歡打敗仗的?”
“咳咳,道理似乎不是這樣的,不過實際情況確實有些不同。”警備司令劉劍奇還是有些張不開口,不過現在不張口就完蛋了,“您比如說這管糧庫的,一打敗仗就把軍糧私賣了,然後算成戰損,這哪裏能查得到?你李長官總不能拿著算盤、賬本去找日軍對賬吧?”
李宗仁聽了這個道理眼睛都快瞪得掉到地上了。
警備司令劉劍奇抬眼看看李長官的核桃眼,心裏麵就把刀子亮出來了,“咳咳,這次李長官頭腳移駕石花街,老河口軍糧庫的庫長曾曙先後腳就把糧庫賣空了,想著日本人一來,算成戰損就完事兒了。結果呢,托李長官的洪福,日本人這次沒來老河口。”
“什麽?!!”李宗仁感到一陣陣的頭暈,趕緊喘了幾口氣定了定神,咬著牙問“曾曙先在哪裏?”
“在、在、在——”曾曙先滿頭大汗鑽出人群報到。
李宗仁看著曾曙先,“你是曾曙先?”
“是、是、是,卑、卑職曾、曾、曾曙先。”曾曙先無可抵賴。
“是你把糧庫賣空了?——”李長官殺心已動。
“這、這、這、這個、這個、這個——”曾曙先不敢答話。
李長官一看這個就明白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你母親的——”李長官一記佛山無影旋風窩心腳就踹上去了,曾曙先一個1080度的跟頭就摔出去了,“押出去、斃了!”李長官話音還沒落地,警備司令劉劍奇一揮手兩個衛士就衝上來,一人架著一條胳膊就往外走,後麵一個衛士一麵跟著、一麵就把盒子炮掏出來了。
曾曙先一看掏盒子炮這是來真的了,一邊掙紮一邊趕緊大喊“李長官饒命”,喊了幾聲看看李長官沒反應,於是轉口大罵,“劉劍奇!——你個王八蛋,當初沒有你、俺能賣了軍糧?!!現在你——”身邊人就要講個機靈勁兒,劉劍奇隨身的衛士小夥子上去掄起一拳就把曾曙先打蒙了,幾個衛士小夥子一起往外拖曾曙先,不大功夫,門外一聲槍響。
“唉!——”李長官聽得槍響心裏一聲歎息,忽然感覺一陣頭暈、渾身無力,隻好慢慢蹲下,半晌才緩過神來,抬眼看看黑漆漆、空蕩蕩的糧庫,心裏暗自歎息,“真他娘的是——一場會戰、兩地雞毛。”
(血壯山河 第七部 棗宜會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