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夢因明顯是病了。她懶動,懶言,整天頭暈神昏,茶飯不思,渾身綿軟無力,不知是身病還是心病,每天隻想自己靜靜地呆著,再也不想麵對外麵的世界了。
沙漫來看她,給她帶來了好吃的,她也懶得嚐幾口。
他憂心地看著她:“出去走走吧?要不去泡個溫泉,做個SPA,舒緩下身心?我這裏剛好有朋友送的溫泉公館的票,就在市內不遠,我陪你一起去放鬆一下?好不好?你不能這樣躺下去了!”
在沙漫的一再懇求下,她終於點了下頭。
說是溫泉,其實也就是一個高檔點的休閑公館,除了水質是天然溫泉水之外,還有一係列的休閑配套設施,有健身房、SPA房、咖啡室、讀書茶座、演藝廳、免費的自助餐等各項福利,真是一個休閑享樂的好去處。
穿過長長的燭光走廊,步入屬於他們的房間,又是好大一片洞天:首先映入眼瞼的是一個小小的娛樂室或會客室,有自動麻將機、各種棋牌等陳列;踏著厚實的地毯走入內室,是鬆軟的大床,各種色彩的房燈,牆上掛著幾幅精美的人體油畫,頗具藝術色彩與優雅情調;再往裏,是洗浴室,有一個長方形的泡溫泉水大池子、按摩床、淨水沐浴、洗漱台上一應用品等,各種細節設計可謂是無微不至。
吳夢因有些小小的驚歎,在這城市不起眼的一角,竟然隱藏著這般一個好去處,在大街上終日奔忙的人們,能有多少人來過這樣的地方?又有多少人天天出入於這樣的地方?不是沙漫領著,她恐怕此生也不會踏進這樣的地方。
正趕上晚餐時間,他們一起到餐廳用了自助餐,豐富的菜品讓吳夢因胃口大開,難得地吃了不少,飯後就著各種水果又喝了一點紅酒,她臉上的氣色開始紅潤起來。
兩人一起出去散步,靜靜的夜色中,兩人並排走著,沒有相挽也沒有拉手,更是不知還能說些什麽。在吳夢因心中,她幾乎把這次相聚當成了離別前的最後相聚了,她不敢再有美好的期望,隻能作最壞的打算。
“等會兒回去,你去做個全身SPA吧,好好放鬆一下。”沙漫建議。
“我不喜歡做那個,還是和你一起多呆呆吧,我們在一起更自在。”吳夢因說。
“那也好,你泡個溫泉澡,我給你搓澡,幫你按摩。”沙漫體貼地說。
“讓你搓澡,那麽髒,我哪好意思?”吳夢因想想那場景就有些羞澀。
“那有什麽,你不是沒勁兒嗎?省些力氣,我有的是勁兒。”沙漫自告奮勇地說著,卻又盡量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們誰也不想提及的情感走向話題。
回到公館房間,吳夢因懶懶地歪在床上看電視,沙漫泡了一杯茶放在床頭,就去清洗池子放水了。這邊熱氣騰騰的溫泉水嘩嘩流著時,他走到床頭端起水杯用唇試了一下水溫正好,他舉杯到吳夢因唇邊,讓她依偎著自己喝了幾口熱茶,他放下杯又續上水,這才拱到床上向她靠過來。
相依相擁著,卻誰都不說話,靜靜地盯著電視屏幕,氣氛有些尷尬。
良久,沙漫說:“水估計快放滿了,你脫了去泡泡吧,注意地上滑。”
“你也一起來吧,那是雙人池,別浪費了一池好水。”吳夢因邀請。
“好,我們一起泡。”沙漫欣然應命。
兩人一起慢慢滑進池子,水很熱,他們慢鏡頭般緩緩地下沉著,讓水一點點接觸肌膚,以適應溫度。他看她一眼,她也看他。
多年以前,在郊區昌平小湯山溫泉兩人初次共浴的一幕又浮現眼前,那時初相識、情正濃、笑語盈麵。到如今,不知不覺已過經年,情還在,人也在,隻是這目光中卻沾染了許多人世間的塵埃,再也回不到了當初清澈明靜的簡單和心無旁騖的純淨之戀。
回首,竟發現往事是那麽的美好!當下,人卻永遠掙紮在生活的困境中。是什麽讓人的眼前蒙上了陰翳?
泡好澡,沙漫讓吳夢因躺在按摩床上,他拿起搓澡巾套在手上,幫她搓澡。他知道她每次洗澡必要搓澡才覺洗暢快了,不搓,她會覺得沒有洗好。而沙漫則相反,他洗澡從不搓澡,用過浴液衝洗過就是洗好了。她試過給他搓澡,他身上竟然搓不下東西,還連連叫著喊疼,說這般粗暴的搓皮膚受不了。一個大男人,皮膚經得起擊打卻經不起粗礪的搓澡巾,讓她很是驚奇。
她躺在濕漉漉的按摩床上,沙漫用心地由上至下,從脖子胳膊開始,肩、背、腰、臂、腿、腳,一寸寸肌膚力度適中地反複劃過,在他溫柔細致的手掌下,她身上新陳代榭的死皮去掉了,毛孔舒展了,而她身上那些積存的肮髒汙垢也在他眼下一覽無餘,她不知哪個女性敢這樣真實暴光在心愛男人的眼皮底下,也不知這樣對他心理是什麽影響,但她還是膽大妄為地這樣做了。對她來說,這讓她感覺到一種妥妥貼貼的安穩,和對他毫不設防的敞開所帶來的輕鬆和信任。
搓完背麵,他讓她翻過來,接著搓正麵。他又從正麵的脖子胳膊開始,肩胛、鎖骨、渾圓豐滿的雙乳、光滑的小腹、神秘的叢林、性感的大腿、美麗的雙足,他一邊搓一邊欣賞著,這凝脂一般的肌膚,在他手掌下微現粉紅的羞澀,那峰巒疊起,那凹凸有致,那山川秀色,曾讓他留連忘返,曾讓他激情澎湃,曾讓他全力以赴忘生忘死喜極樂極……女人,這美好的胴體,這性感的尤物,這上天造化的精靈古怪,沒了她,這人間該是何等的灰暗無趣,男人該是怎樣的落寞,這又讓他怎能不愛女人?怎能離得了女人?洗盡塵埃,女人永遠都是這麽鮮活生動,這麽讓他心潮迭起……
他拿淋浴噴頭衝淨她身上搓去的塵垢,望著出水芙蓉般玉體橫臥的女人,恨不能立刻撲上去,再一次深深地揉搓她,他翹首以待的小弟弟早已在躍躍欲試地歡蹦著了。但他沒有行動,他知道,她病了,她身體不舒服,他不能讓她勞累。他用毛巾擦幹了她,抱她在床上,為她蓋上被子。
她的手握著他不爭氣的小弟弟,並不鬆開,“想要就要吧!別硬撐了!”她說。
“不,我還是忍忍吧,你看你虛弱的樣子,不能再讓你淘精神了!”他說著,又忍不住低頭吻她的唇。
她伸出舌頭接納他的吻,他的舌遊進來了,正要探索,她忽然推開他,趴在床沿雙手掩麵幹嘔起來。
他好不尷尬,這是怎麽了?接個吻都惡心?已經這麽厭惡我了嗎?他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再不敢靠前。
“對不起,近來可能消化不好,老是反胃。”她歉意。
“啊?是這樣啊!我以為,我以為你……”他本來想說,我以為你討厭我了呢,可是他忽然改口想顯示得瀟灑一些:“我以為你懷孕了呢!”
“你說什麽?懷孕?啊!莫非我真的懷孕了?!”吳夢因聽見這兩個字一下子激淩起來,例假有多久沒來了?她怎麽忙昏頭從沒想過這個呢?
“你,不開玩笑吧?有這可能性?”沙漫嚇著了。
“從近期的症狀和例假來看,有這可能性。我已經取掉避孕環了你知道的。”
沙漫扭身就向外走,吳夢因叫他也不回頭,到門口丟下一句:“我出去買試紙。”就消失在門外。
吳夢因無奈地搖搖頭:“還懂這個!這傻小子,毛手毛腳!這麽晚了就不能等明天。”
沒多久,沙漫就拿著門口藥店買來的早孕試紙回來了,他按照使用說明的步驟檢測了吳夢因的尿液,那試紙上竟然神奇地顯現了兩道紫紅色的杠杠!
是陽性。說明懷孕了!
這一夜,他們再沒有好好睡著,驚奇、欣喜、無奈、恐慌、憂慮……各種情緒莫可名狀,這個不速之客的小生命就這樣莽撞地闖入,驚擾了整個夜的平靜。
沙漫一會兒在房間內不安地踱著步,一會兒又驚奇地把半個臉和耳朵緊貼在吳夢因的肚皮上,試圖想感知到那個神奇生命的律動。這是他的小蝌蚪?這是他的孩子?他的血脈?一個有著他的基因的神奇新生命?他也是個可以作爸爸的人了?這簡直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議了!許多對於未來憧憬和眼前困境的現實問題在他頭腦中交替閃現,讓他久久不能平靜。一夜之間,他似乎又成熟了不少,他有孩子了!他自己不能再像個孩子一樣了!他必須有擔當,他必須要應對眼下的問題。
吳夢因在起初的驚慌過後漸漸平息下來,這也許就是命運的安排吧?既來之,則安之,她不再掙紮,一隻手撫在肚子上,安靜地睡去了。
沙漫卻少有地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