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明白一直以來對她言聽計從、恭順有加的男人,怎麽就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誌和主張,不再對她俯首聽命了?
他是把離婚的事當真了嗎?唉,其實她當初說離婚也是真的,如果她美國之行陳同還對她好的話,她是會義無反顧離婚的。可是她看不到一點希望,陳同不但不念舊情,反而還有意躲著她,見麵了也是冷冰冰的,再沒有了往日的溫度,她的工作前途又係在人家手中,她不敢太造次。她早已沒有了單槍匹馬立足打拚於社會的能力了,惹惱了陳同這個保護傘和靠山,她知道她什麽都不是。她終於明白了,有些男人,隻能默默愛著,遠遠看著,想要天天握在手心把控住那是不行的。
好在,她還有一個值得欣慰的成就,她還能掌控住她的男人沙漫。要知道,培養出這樣一個唯她是聽的男人,她是費了一番心血和功夫的,她慶幸當時沒有一氣之下就辦了手續,若是那樣,她就失去了人生勝算的機會了。那一個婚姻證明的小紅本,就是她保住成果最穩定有力的籌碼。
不能輕易放手。
陳同那裏失敗了,但家裏一切都向著有利於她的方向發展,眼中盯的婆婆終於給弄走了,出售的房款也全握在她手中,她幾乎沒有了隨心所欲前行的障礙,想重新過日子,眼下唯一要擺平的就是沙漫。
這個男人,她再了解不過,他在孤獨抑鬱自閉中長大,膽小懦弱卻又充滿好奇地窺視著這個世界,他看著肢體強健勇猛無畏,其實也就紙老虎一個,他的世界簡單得就是一張白紙,她可以隨意塗抹、修改、再造,她是他從小夢中的新娘,既然他把她請進了他的世界,她當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改造、馴化他。
她出生於商人世家,從小就熟諳“利益”二字,當然是“益”於自己的才叫“利”,沙漫出於善良的本心經常檢討他自己自私,他哪裏知道她的自私那是骨子裏生出來的,但她從來不說,隻讓人感到她是為別人好的。她表現出的好曾讓沙漫一次次感激涕零。
對這個男人的馴化之道其實從婚前甚至更早就開始了。
當在學校裏發現他喜歡她之後,她沒有如一般女孩那樣界線分明地表明立場,她裝作很天真地一無覺察,任他深陷,當感覺到他要表白時她故意回避不給他機會,當他無望想要退卻時她又不失時機地給他一些鼓勵般的甜美微笑,使他不至走遠,卻又無法靠近。她如放風箏般開心地玩著遊戲逗弄他,他卻每天掙紮在患得患失的苦惱中,為她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而她那時候,正在迷戀陳同同學,對沙漫毫無好感,她逗他隻是覺得好玩。
多年之後,當陳同娶了別人,她又老大不小,她為了不至落單才在反複權衡之下,答應了沙漫的求婚。沙漫滿心歡喜以為終於感動了她,更加全力以赴地對她好,她卻異常冷靜,結婚初就開始了對未來生活主導權的全麵把控。在陳同那裏的失敗,她要在沙漫這裏找補回來。
首先是規則的建立。她讓他明白娶到她是多麽的不易,他一定要珍惜她,愛護她,尊重她,她是家裏的女主人,他倆是綁在一起的兩個螞蚱,他隻有無條件服從她,才會有安寧幸福的日子。她把所有的條文和要求讓他白紙黑字親筆寫下來,畫押保證,時不時拿出來警醒,讓他永遠心懷一份恐懼感,一旦犯錯將付出成倍代價。婚姻的牢籠是他自己要跳的,哪能讓他那麽輕鬆?
接著,她又順理成章地掌控了家裏的財政大權,工資卡上交,存款上交,家裏有其他收入也是由她掌管,她做的就是投資理財工作,當然該她掌握嘛!當沙漫換車需要錢時,她卻以都買了保險理財拿不出現金為由,慫恿沙漫向母親開口,“老太太退休工資高,手裏有錢著呢,不給你給誰?你不花白不花。”她說。錢要出來當然好,要不出來也能製造沙漫和母親的矛盾,讓男人更加徹底地和自己一條心。
然後,她又開始了漫長的精神掌控之路。她明白,男人是個凶猛動物,僅憑規則是束縛不了的;男人又是個沒有常性容易變化的動物,想要讓他一輩子不變地臣服於自己而不見異思遷,必須恩威並施,讓他形成一種觀念,認定一個人的絕對權威,隻有這樣才能牢牢地把控他在自己手中。
這一條不是那麽容易做到的,能下得去手,也要冷得下心,有一點心慈手軟和同情與愛心都是要壞事的。因為這樣做不能考慮他的成長與發展,也不會顧忌他的歡樂與幸福,隻為了一個目標:徹底降服他,讓他永遠聽話。具體做起來大致就是,在日常的生活小事中,通過製造和揪出他的錯誤,來打擊和摧毀他的自信心,讓他明白,不聽老婆就是要出錯,聽了老婆才會有肉吃。他自作主張的事一定要暗中千方百計地破壞,不能讓他成功,破壞完了讓他認清事實,你不聽我就是不行,就是會遭殃。如此這般,一件件從日常小事開始,製造個十次二十次的事件,就差不多讓他習慣了聽話了,如果還不行,還可以製造些稍大的事端,給他以沉痛教訓,他就記住了。當然,這樣做也是有代價的,但開始要狠心,舍得孩子套得住狼,沒有隨隨便便的成功。
林雅潛心研究運用了這些手段很多年,卓有成效。枕邊風加上有目的有步驟的恩威並施,並且,不和他保持太親密無間的距離,那樣容易失去權威和神秘感。她自結婚起就和他各睡各被窩,但又必需同床,絕不允許他睡別的房間,讓他看得見摸不著,不能遠又不讓近。聽話了給個棗獎勵,不聽話就沒有好日子好臉色看。男人開始不適應,後來慢慢就習慣了,主動地聽她話,處處順著她的心意,看著她的眼色行事。她也覺得越來越有成就感,她從掌控男人中獲得了巨大的快感,那些追陳同而不得的挫敗感從沙漫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補償。
現在,男人突然逆反,讓她也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失去他她不心疼,但他脫出她掌控,她從心底裏接受不了。她得想點辦法了。
她暫時放棄了換買新房子的計劃,臨時租了一套房子來住,這樣進退自如。也因為她發現了最近股市行情非常火爆,自上次牛市七年之後,牛似乎又回來了。她把所有能動的存款和房款投進了股市,先爆賺一筆再說。
新家簡單收拾,她借搬家俱之名,讓沙漫來幫忙,她想不動聲色地扭轉局麵,重新把他引進她的軌道中。
“以後我們的新家,你希望是什麽樣子的?說說你的想法?”林雅試探。
“這個,我沒有發言權吧?這是你的事。”沙漫一下就繞開了她話中的陷井。
看來,他並不是真的笨,平時十有八九是在裝,這個混蛋!林雅暗暗地罵著,並不敢輕易發作,她害怕事情會急轉直下到她再也無法掌控的局麵。
“那你呢,你打算以後怎麽生活?”她換個方式繼續試探。
“我就這樣了,混日子唄,還能有什麽打算?”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看來真是不想和我過了。”她憋口氣終於直說了。
“是你不想過了,不是我。”沙漫糾正。
“那我現在要說還想過呢?”林雅逼問。
“別逗我,我老實,不懂幽黙。”沙漫閃躲。
“你!你是不是混蛋!”林雅終於忍不住了。
“是,您別跟混蛋一般見識!”沙漫說完,竟轉身走了。
真是反了天了!林雅頹然跌坐在沙發上,認識以來,從沒見沙漫敢這樣和她說話,明明她生氣了,他竟然沒有來哄她,而是無視地離去,這簡直是她的奇恥大辱!
這讓她不得不重新思考男人,她一定是還有沒有馴服他的地方,否則他從何反抗?這麽多年,難道她的馴化竟然宣告失敗?現在就這樣分開,他好像很得意的呢,一點也沒有惋惜不舍的樣子,她心裏不爽透了!
她一個人呆坐了一個夜晚又一個夜晚,她在思考:如何破解這樣脫僵的男人?
在又一個夜晚來臨的時候,林雅走進了原來的家,不,是原來家的對麵,沙漫母親的屋子。她是她多少年來都沒有也不願踏足的地方,沙漫現在住在這裏。
“我找一個東西,可能在那屋搬過來的櫃子裏。”林雅對睡眼惺鬆打開門的沙漫說。
沙漫一臉的驚訝和狐疑,他上上下下打量行為反常怪異的女人,不情願地剛挪一下身子,林雅順勢就擠了進來。
這個夜,似乎不會那麽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