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情事》三十二——境界提升

誰也沒想到，那日開玩笑拜了師，沙漫還真是當了一回事。
吳夢因誇獎說他有寫作天份，這讓他倍受鼓舞，為了和她有更多的共同語言，更多思想上的交流，他下了決心想要提升一下自己的文化品味和生命質量，不再醉心於歌舞升平、美酒笙歌這些膚淺的俗世之樂。他也想體驗一下，她所說的如她那樣一個鮮活飽滿的生命世界，到底會有怎樣的精彩？
他虛心地向師傅討要秘訣，她給他開的方子是：讀書，多讀書，讀好書。他求她具體一點，她給他開列了哲學、心理、文學、曆史等書目，他一一記下，根據自己感覺，從中先精選了幾本，其中有陳忠實的《白鹿園》和《周國平散文》。
很快從網上購來了圖書---他喜歡讀嶄新的書，一本新書就像一個幹淨清新、韻味無窮的女人一樣，散發著讓人想翻開的欲望。他把新書擺放在辦公桌上，工作間隙不時瞄一眼書的封麵，心中無限欣喜，那裏麵有他即將開始的新的人生。
有同事見此情景，打趣道：“怎麽？沙漫準備做學者了？”因為這跟他平時遊戲人生的態度太不一樣了。
“嗯，研究下這裏麵有沒有更有滋味的活法兒。”他躊躇滿誌，儼然已是思想家的樣子了。
多少年沒有好好地讀一本書了，他非常上心，下班帶回家，出差也把書裝在行李箱裏，坐在飛機上也不忘拿出來讀一會兒，到了住處晚上睡前也必要拿出來讀上幾頁，就這樣半個月過去，看看那麽厚的一本《白鹿園》，他翻了還不到三分之一！天哪，後邊還有那麽多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可何時才能讀完啊，他實在是頭都大了，吳夢因還在等著他讀完講講讀後感受呢。
“這本書我讀不進去，辜負你的期望了。”他老老實實地向她坦白。
“怎麽可能啊，這麽好的故事，這麽厚重的思想內韻，怎麽就讀不進去？奇了怪了。”她用看怪物般的眼神探究地一直盯了他半天，最後搖搖頭惋惜地輕歎一聲，估計也沒弄明白他。
“可能我頭腦裏空白太多了，一下子裝進這麽厚重的東西會把我壓死的，我讀著讀著就感覺是進到了一間不透氣的黑屋子裏，悶的我直想往外逃。”他苦惱著孩子般地嘟起了嘴。
她笑了：“讀書是件快樂的事，你讀的這麽痛苦，就算了吧，開心就好。”
如果是自己，她會逼一逼，但他孩子般茫然無助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她不忍心折騰他了。
相反的，周國平的散文他倒是讀的津津有味，這個用文學思考生命和情感的哲學家文人，很合他的胃口，每句話都說的那麽精典到位，又具有指導意義，就像打開了他思想的一扇窗。
“你看看周國平說的多好，‘幸福是難的，也許，潛藏在真正的愛情背後的是深沉的憂傷，潛藏在現代式的尋歡作樂背後的是空虛。’這句話我就深有體會，尤其最後那一句，潛藏在現代式尋歡作樂背後的是空虛，這完全就是在說從前的我啊！”沙漫在反思自己的從前了。
“還有，‘人在兩性關係中袒露的不但是自己的肉體，而且是自己的靈魂--靈魂的美麗或醜陋，豐富或空虛，一個人對待異性的態度最能表明他的精神品級，他在從獸向人上升的階梯上處在怎樣的高度。’你看，這都說的多好啊，讀到這些句子，我感到我一下子就升華了，好像忽然就脫離了獸的那種低級趣味。”沙漫漠然的眼睛裏在慢慢放出光彩。
吳夢因欣慰地笑了：“其實你自己不自知，你的本性裏有一種天然高貴的精神品級，就是這種特質，讓你在酒池肉林裏穿行也能保護自己的清純本真不至於完全淹沒。”
這個大男孩子，她沒有看錯，他是有超越常人的靈性的，他不是木然，而實在是缺少雕琢，她不知道他的童年是在怎樣的情形下成長的，總感覺，他從小就欠缺了太多的情感關愛和成長教育，才造就了他現在在這些方麵的匱乏，甚至，他連讓自己做一個父親都害怕，害怕他自己血脈延續的那種親情會傷害他自己，所以才選擇丁克，但他又不堅決，既渴望那種親情，自己在心靈上又不能承擔得起。就像他對於愛情，既想窺探一下愛的樣子，又不知怎麽愛也不敢去深愛，所以就假裝遊戲人生。
“你看過電影《雨人》嗎？”吳夢因忽然問他。
“看過，還很喜歡這部片子呢。”沙漫說。
“我忽然有個直覺，你跟裏邊的男主人公太像了。”吳夢因若有所思。
“是吧？你是說我像湯姆克魯斯演的那個弟弟吧？我是太功利世俗了，我有時也覺得我很壞，身不由己地沉淪在現實物質的泥淖裏，人已經變質啦。”沙漫自嘲。
“是嗎？你這樣認識自己？”吳夢因牽動嘴角淺笑了一下。其實她本來想說，沙漫太像那個哥哥雷蒙了，那個智障單純而又天賦稟異有奇才且善良無比的哥哥，在內在精神上和沙漫太一致了，她看到的是沙漫自然本真脫穎出世俗的那一麵本真。但聽了沙漫說自己像弟弟，她又不好意思再更正說他像哥哥，畢竟電影中哥哥是個智障人，她怕沙漫誤解她在嘲弄他，所以，她就將錯就錯不再更正了。
她反過來按照他的思路，細一想的確他也有一點點像弟弟，有那麽一些自私和冷漠，迷失在這個繁華的物欲世界中，隻是她看到的和沙漫看到的不是一個層麵，看來兩人認識問題上還是存在認知差異的。
“你沒有弟弟那麽壞，你和人家的手段比差遠了。”她隻有順著他的思路這樣說了。
“是，我沒有弟弟那麽精明，比他糊塗那麽一點，笨的有點像哥哥。”他也循著她的思路在思考了。
“其實，你身上兩兄弟的特征都兼具，既有弟弟的世俗沉淪，也有哥哥的單純和善良。”她終於婉轉地拉回話題，做了個圓滿的不偏離大方向的總結。
當然，這樣的圓滿有賴於兩人各自的自省，和都能從對方角度思考問題的謙讓，因為在意，所以也都分外的會去小心嗬護彼此的柔軟。
“和你在一起真好，能引導人思考這麽深層次的問題，這樣時間長了就可以提升自己吧?”沙漫虔誠地拍著馬屁。
“當然了，但你能堅持嗎？內在修養可不是一日之功可以練成的，必需持之以恒的堅持才行，若半途而廢，你就再次墜入深淵或者走火入魔了哦。”吳夢因故意虛張聲勢嚇唬他，想讓他加深印象好堅持下去。
“有你在身邊督促，我肯定會堅持下去！你還不知道吧，我現在還讀著餘秋雨、老莊、沈從文、陳丹青、木心等人的書呢，這些讀著也還比較喜歡，就是看的慢一些，也有不理解的地方，回頭還想請教你呢。”沙漫認真地說著。
“好啊你，還背著我偷偷用功了？連陳丹青、木心你也讀？夠潮的啊，這個我可沒有推薦你，膽大妄為敢欺師了啊！”吳夢因假裝生氣，其實心裏暗自得意，想這個學生真的是天賦異稟，孺子可教啊，照著這樣下去，他沒準真的能磨成一塊好料呢。
“有個有趣的事，我和木心是同一天的生日，這個你不知道吧？”吳夢因得意。
“啊，這個我還真沒看到，看來你早就讀木心了啊，我還以為你不知道這個人呢，看來我更應該好好讀讀了。”沙漫由衷佩服。

其實，吳夢因也聽沙漫講過，他早已經在有意識地看一些文化訪談和百家講壇等節目了，以前他是隻看些諜戰、警匪等娛樂性內容，不看文化類節目的。他講有一次看了講蘇軾的係列，講的真是好，讓他感慨萬千，引發了無限思緒，在夜裏睡不著他會打開電視機頂盒存儲的蘇軾回放，有時踱到陽台上點一支煙，在靜夜裏感受蘇軾的一生，太多的人生感悟了……”
吳夢因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為了和她靠的更近，精神上更融合，已經在暗自地做著不少的努力了，從初認識他時的不學無術、精神空虛、沉迷玩樂，到現在的謙虛好學、刻苦忍耐，他已經是有了質的飛躍了，她既欣喜又有成就感，這是在她的影響和培育下，慢慢向著一個新的更高境界成長著的一個大男孩子，她也真心希望他能有一個充實快樂充滿生命力的人生。
“我給你布置的寫作作業完成的怎樣了？”吳夢因開始查功課了。
“你讓我寫的一萬字的《我的自白書》嗎？快寫了一半了，好難寫夠字數啊，你也太狠了，上來就讓我寫一萬字。”
“好好寫，完成的好，有獎勵，大獎。”
“真的啊，能透露一下啥獎？”
“你最喜歡什麽？”
“美女？”
“去，想的美！你最喜歡從我這裏要什麽？”
“親嘴？愛愛？愛愛？親嘴？”
“真沒羞！不過你差不多猜對了方向。內容會完全不一樣，我要帶你跨越新的巔峰。”
“啊！啊？不要讓我這麽驚喜吧？我們已經是每次都這麽美好了，還能再有更高更美的巔峰？”
“沒見過世麵，你才體驗了多少？我的傻小子。”吳夢因做個鬼臉，麵帶羞澀地深情望了一眼這個小她五歲的大男孩：“先不要高興這麽早，一萬字作業完不成，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