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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人保鏢 (科幻小說)二

(2019-03-04 18:37:37) 下一個

 

茅文彬走後二個月內,沒想到與左邊的鄰居反倒很快又聯係了好幾次,二個月內聯係的次數超過了八年來的總和。

 

事情是由左邊鄰居家的一棵三四十年高壽的鬆樹由於一場瀑雨的衝刷,根部鬆了,倒到了朱莉家的屋頂。因為責任劃分,聯係保險公司,聯係伐樹公司等事由,不得不讓二個鄰居在Email上聯係了一陣,也見麵談了二三次。

 

等那棵樹伐走,清理完,屋頂修好,與左邊鄰居家的關係又恢複到了以前的樣子。

 

那棵樹化了朱莉二個月的時間才搞定。

 

在那期間,開車把女兒茅蕤送到了紐約上大學。

 

女兒東西多,上大學就象搬一次家。一輛SUV車塞得快裝不下,連後視鏡都被擋住,女兒坐的副駕室的位置都必須往前挪一點,才能擱得下東西。

 

為了省錢,朱莉當天把茅蕤送到學校,整理好她的宿舍,當天就又開回家了,到家都快午夜十二點了。回家隻剩下喘氣的力氣,晚飯也沒精力做,就倒頭睡了。

 

讓女兒少拿點東西,華盛頓離紐約又不遠,四小時的車程,不重要的東西以後慢慢一點點搬運多好。可是一直在順境中成長的十八歲的孩子哪裏體諒得了母親的勞累和因最近發生的事方方麵麵承受的壓力。

 

女孩子總要到自己長大了,也當了人家的母親,才會真正體諒自己的母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朱莉自己就是過來人,所以對那一天的到來很有信心。

 

而且現在朱莉既然把自已當作單親媽媽,那就更沒什麽可抱怨的了。

 

生活中的因果真是讓人難以預測。因為在穀底,朱莉倒因此接觸了佛法。有時星期天也會去家附近的楞嚴精舍跟著一群佛教徒和幾個女法師一起念念經禮禮佛,在經聲和香氣縈繞中,她得到了許多安寧。

 

楞嚴精舍的靜智法師是個很有智慧的人,而且她很入世,不象有些法師給人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法會完了她還會與公眾聊上幾句。有時朱莉去精舍剛好碰到育良佛學班的活動,就會見到靜智法師滿麵笑容滿心歡喜地看著小朋友們學論語,學佛經,象一個慈祥的老人為小輩的進步感到由衷的喜悅。這一切使得那個精舍有一種安閑自處的自在模樣。

 

送完女兒上學,處理完樹的保險賠償,終於清靜下來的一天早晨,當朱莉清理完貓的垃圾,去屋外牆邊的垃圾筒倒貓的垃圾時,被正在隔壁院子除草的馬克叫住時。

 

朱莉非常納悶。因為以前她與馬克從來沒有聊過什麽天。茅文彬與馬克聊得比較多,也隻是聊些裝柵欄修屋頂這類的戶外活。

 

想著是不是又有自己家的樹倒到別人家房子上之類的意外發生。一棵樹已經把她搞得精疲力竭,千萬不要再來一棵樹。所以她神情有點緊張地過去問有什麽事?

 

馬克用一雙說不出什麽含義捉摸不定的的眼睛盯著朱莉說:“我以後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散步?”

 

朱莉起初以為自己沒聽清楚是散步還是工作(walk還是work),以為鄰居好心,看她幹戶外的活累,要幫著幹點活。她的朋友圈一個加拿大的單親媽媽就經常在朋友圈裏表揚她那些助人為樂的好鄰居,偷偷幫她割個草,除個雪什麽的。所以追問了一句。但他確實問的是能否一起去散步。

 

一陣強烈的厭惡感湧上心頭,“他以為他是誰?一個沒人把他當回事的五十多歲的白老頭,平時笑咪咪的老好人的模樣,看到她現在單身了,居然還存著這種占便宜的想法。茅文彬再怎麽不濟,至少與自己是同齡人,是公司高官。他有什麽?要年紀沒年紀要前途沒前途要品行沒品行,卻是有一顆賊心。還以為現在還在隻要是個白男就有亞裔女買帳的年代呢。”

 

當下胡亂找了一個借口,但也足夠明確地拒絕了他:“不,我不喜歡和別人一起散步,我隻喜歡自已一個人散步。”

 

然後慌亂地逃似地逃回屋裏。倒象是她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心一陣亂跳。原來,這個馬克一直在暗中觀察。確定這個房子確實沒有男主人了,才起了這賊心。

 

難怪這幾個周末晚上,每次都聽他在後院陽台彈著不怎麽熟練的吉它。還以為他們這個鄰居倒還是挺浪漫的,原來這是彈給她聽的。

 

這麽看來,那個以為隻看到過一次的老婆自然也不是他老婆了,難怪隻看到過一次。

 

想到這麽一個人,每天都在觀察自己家裏的一舉一動。太可怕了。

 

朱莉審視了一下自己,近來她對他的態度與以往有什麽不一樣,以至於讓他覺得有機可趁。想來想去,與以前沒有任何區別,都隻是碰到他的時候微笑地打個招呼而已。

 

“你隻是出於對他的一點禮貌,他卻認為是你對他有意。”這一想,把朱莉嚇死了。散步也從此再不敢去散步,跑步自然也不再去跑步。好在地下室有跑步機,每天都躲在地下室跑跑步,好久不能親近陽光和大自然,心也變得憂鬱起來。

 

又想起某天半夜分明聽得有人按門鈴,說不定也是他,更是嚇得不行。

 

為避被他偷窺,朱莉在Amazon郵購了幾個窗簾,把樓下本來隻裝了薄紗窗簾的窗都按上了厚窗簾,把太陽房通向後院那兒的門也掛上了窗簾。

 

還在幾個門口貼上Amazon買來的警示貼紙:“私人領地,二十四小時錄像監控中”。

 

還是覺得不安全。

 

茅文彬在中國正是蜜月期,親朋好友重新聯絡,天天都有飯局,正樂不思蜀呢,所以很少想起朱莉他們來,也很少與朱莉聯係。但有天想起朱莉已經好久不在微信裏發言了,難得地打了個電話來。各種委屈湧上心頭,朱莉在電話那頭說著說著竟然哭了。

 

茅文彬說:“這個老頭,居然還有這種想法,真是看不出來。要不,你招個女房客吧。有人作個伴還好點,而且還有點房租收入。”

 

“你就想著這點房租收入。根本不管我的人身安全。”朱莉怒了。“你不就是看不順眼我沒工作嗎?我這才失業不到一年,人家天天不工作的,這要在你這兒可真得去自盡了才算幹淨。”

 

一下摔了電話。埋著頭一頓大哭。茅文彬再打電話過來,也沒再接。

 

結果茅文彬在微信裏道了歉:“老婆,是我錯了,不該提房租的事。不行你就裝個ADT吧,每個月一百美金服務費,我們出得起,不是什麽大事,安全更重要。”

 

他總究不是一個壞人。

 

朱莉回頭想想,裝ADT還不如招個女房客。ADT是防盜賊的,不是防鄰居的。但招租廣告貼出去,尋上門來的幾個人看著沒有一個顯得靠譜的。可能是因為內心先生了抗拒,不想有生人住進來,所以見人都覺得麵目可憎。而且朱莉又顧慮地想到,如果招到個不好的女房客,那不是更是招賊入室。再想到打官司的那個出租房就是因為女房客沒遵守合同,私自使用壁爐不當燒掉的房子,當下更失去了招女房客的信心。

 

這期間,官司正式開庭。朱莉對打官司根本沒有經驗,高價請了一個律師,還什麽都沒做呢,已經發過來二千多美元的律師費帳單。這年頭,律師跟搶錢的強盜也沒啥區別了吧。這樣下去,官司還沒打完,一個房子的錢先打出去了。當機立斷,把律師辭了。

 

反倒是女房客因為屬於低收入人群,吃國家福利,還可以用免費的律師,又加上女房客會演苦情戲,在法庭上當場又是哭又是鬧,訴說自己的各種慘狀,倒好象不是她燒了朱莉的房子,而是朱莉燒了她的房子似的,引得陪審團一片同情。結果房子雖然是被房客燒掉的,卻是朱莉敗訴了,要賠房客四萬五千美元。

 

房子本是經濟危機時用很低價買來的銀行拍賣房,還來不及買保險,燒掉後賣地所得的錢就抵了買價的八九分,所以房子本身的損失不大。但如要再加上四五萬美元的賠償款,卻大大超出了她可承受範圍。

 

受官司失利的挫折,朱莉對招女房客的事越發消極起來。茅蕤冬假也回來了。招女房客的事徹底停了下來。

 

叛逆是青春的同名詞。青春期的女兒沒少和朱莉對著幹。這次回家,也沒見比以往成熟多少。家裏有了她倒象起家來,終於有了點人氣。

 

茅蕤知道家裏的狀況了,一天與朱莉談起官司,擔心官司的敗訴會不會影響了她上學的事。女兒還沒成熟到推己及人,隻擔心自己的學費,未思及朱莉的憂慮。

 

盡管朱莉自己已經憂鬱了好多天,但傳遞給茅蕤的還是正麵的信息。

 

“我們這代人太幸運了,趕上中國發展最快的時期,沒經曆過戰爭沒經曆過運動,沒麵臨過連飯也吃不飽很貧窮的生活,所以經曆一些小小的挫折反倒是好事。而且這個官司往好了去想想,也是運氣呢。那個租客有好幾個小孩,一個還隻有三四歲,人都沒事,就比什麽都強。否則要是那怕有一個人在那場大火中出事,即使官司讓我勝訴,我也一輩子都要內疚的呢。”

 

說完自己先打了個寒戰,後怕起來。

 

“也是啊。這麽一想運氣還真是不錯。”茅蕤深表讚同。茅蕤雖然叛逆,底子裏卻是很善良的一個人。平時連死一條小魚都要哭一場,出人命絕對是天大的事。

 

兩人都在官司敗訴中看到了好的那一麵。原來再灰敗的事情裏麵也自帶有那麽一抹亮色。

 

因為這場大火,因為茅文彬回國,朱莉與女兒關係卻親近起來。

 

也是一種因禍得福吧。

 

幫茅蕤約了考駕照的日期,接下來的幾天專心帶她練車,上次考駕照倒車泊車沒考好,這次在網上買了專門練車的路障,每天帶她去練一小時。

 

考駕照的日期到了。

 

茅蕤第一次考得稀裏糊塗沒過,這第二次就難免心情緊張。不免為自己找起借口來:“這個考點據說最難考了。Jason說他是在Frederick那邊考過的,Emily是在Silver Spring那邊考的, Micheal是在Hagerstow考的。”一番數過來,她的朋友居然都是在別處考過的。

 

“你爸爸和我都是在這個考點考過的呀。不過,你那個施然阿姨,她倒是在Virginia考的,因為Virginia不考平行泊車,好考。好,這次既然已經來了,就認真考好這一次,如果這次沒過,我們也去Frederick考。Frederick我熟,我們還有二個出租房在那兒呢。”朱莉安慰她。

 

在漫長的等待過程中,兩人雜七雜八地聊些身邊的事。又聊到了官司。上次兩人在敗訴中看到了好的那麵,這次卻又開始盤點自己的損失。“你官司敗訴了,那錢怎麽辦?很多錢呢。”四五萬對孩子來說很大一筆數了。倒是不想想她每年的學雜費生活費加一起是這個數的二倍呢。

 

不過這二種錢確實不一樣,官司的錢是損失。學雜費的錢是投資。

 

“我上訴了。不行就賣房唄。現在這個房子對我太大了,你上大學了我們也不再需要學區房。換個小點的便宜一點的房子挺好的。”朱莉想到賣房可以擺脫鄰居老頭不懷好意的猥瑣臉,倒也不全是壞事。

 

茅蕤不舍自己的家:“不是中國還有房子嗎?反正那個房子我們也不會去住了,賣那個房子好了。”

 

看得出來女兒舍不得自己的家,又不好跟她說鄰居的事。

 

於是朱莉說:“其實隻要我找到工作,那官司的錢就是小錢,中國的房子也不用賣。”

 

“能找到工作嗎?”女兒滿懷希望。這關係到能否保住她的房子。

 

“當然能,就象你考駕駛證,多考幾次就通過了。找工作也一樣的,堅持堅持,多找幾次總能找到的。”盡管朱莉心裏沒底,最近的工作市場不好,但還是在茅蕤麵前顯得很有信心的樣子。

 

茅蕤這下放心了,信任地把頭靠向朱莉。考駕照的緊張也放鬆下來。

 

朱莉也當下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盡快找到工作。即使隻是為了給女兒一個堅持的正麵典範,也是意義非凡。

 

女兒去考駕照了。朱莉患得患失地緊張著,既盼她早點回來,但又怕她回來得太早。上次她就很快在考官的陪同下回來了,一看就知道肯定沒過。考的時間越長,說明考過的可能性越大。

 

女兒終於帶著笑臉回來了。“我過了!”

 

一顆心放了下來。

 

“恭喜恭喜!好啊,我們一家三口都是在這個最難考的考點考到的駕照。”朱莉自豪地說。

 

人生的一小步,也是未來的一大步。

 

我們必須一路上邁過這些坑坑窪窪,跨過這些路障,才能斷續往前走。

 

積累小成功,才能達到人生的大成功。

 

這是茅蕤人生的一大勝利。而且也讓她掌握了暫時的失敗並不可怕,堅持一下就能走過去這麽一個價值非凡的生活經驗。

 

在幫助女兒的同時,朱莉也鞏固著自己的人生經驗。

 

讓女兒從考點開車回家後,第一件事是在車險中加入了女兒的名字。

 

“恭喜,你從此正式獨立了。”朱莉喜悅地看著女兒。作為母親的職責又可卸下一件了。

 

茅蕤已經給茅文彬發了她的喜訊。

 

茅文彬高興的同時也有點寂寥的意味。

 

送女兒上學,教女兒學車,送女兒考駕照,這些本來應該是父親的職責,但他都沒能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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