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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人保鏢 (科幻小說)一

(2019-03-03 07:33:28) 下一個

機器人保鏢

朱朱莉

 

 

盡管朱莉的心裏彌漫著無奈勉為其難和茫然的情緒,就象一朵浸滿了雨水的雲不確定地浮在她心頭,既可能隻是一個陰天,也可能是一個雨天,但她還是把茅文彬送上了飛往中國的飛機。

 

從機場回來的路上,她的心裏已經把自己當作一個離婚人士。

 

這其實是一種保護她自己的做法,心裏認定最壞的那種,但事實卻比這個要好那麽一點,反倒生出一絲安慰。

 

雖然也安慰不了多少。

 

女兒還依仗著父愛,她自己也還眷戀著有家的感覺,女兒的學費昂貴,不容有資金鏈斷裂的危險, 這個婚姻依然有它存在的意義。事實上隻要女兒還需要茅文彬這個父親形象在這個家裏,隻要他還沒有出軌或者有第三者,她就可以接受這個婚姻。女兒的感受是她考慮這個婚姻的重中之重。

 

她現在是四座大山突然壓了下來:失業,官司,女兒學費,隱性離婚。

 

以前她一直不明白人是怎麽老下去的。朱莉長得年輕,又瘦,身材比例好,當同齡人已經是中年婦女的模樣時,她還是嬌小的三十左右的樣子。與女兒一起出去,總還有人在知道她們是母女後故作誇張地說:“還認為你們是姐妹呢。”認識的女朋友們則又嫉又奇:“怎麽偏就你不會老?”

 

但這一下子,她感到自己的心裏老去了何止十歲。不光是心裏,年齡也開始爬上了她的臉。滿頭又濃又密的黑發裏也一夜冒出許多白發。

 

原來,有的人注定是要突然老去的。誰都逃不過歲月,她也不能幸免。一般人可能就慢慢一點一點地經些事,一點一點地老去,而她卻是一下子就都經曆到了。

 

有一句話叫“殺不死你的讓你更堅強”,朱莉覺得,其實這句話沒有說完整。說完整的話,後半句應該就是:“殺不死你的必催你更老。”殺是沒被殺死,老卻是一定老了。

 

人在絕境下,反而生出一種絕處逢生的勇氣。就象一瓶裝滿水的瓶子,突然傾倒,搶救過來後,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還剩下多少水。

 

她盤點了一下自己剩下的那半瓶水:

 

手頭上雖然現金不多,但除了自住房,中國美國都有房產出租。雖然大多數房產還有貸款,但是中國的房子是早就付清了的。光是把中國的房產賣了,就夠女兒讀幾個大學的了。

 

沒離婚,全家的醫療保險就還可以繼續用茅文彬公司提供的,所以不必擔心要自買保險和醫藥費問題。

 

自住房加上地下室有三百多平米。原來三口之家時覺得剛剛好,甚至還想過換個更大的,現在一個人住則是顯得有點空蕩,如果資金確實吃緊,可以租出一部分去。她初步打算不到萬不得已,就不出租。她不習慣要與陌生人共享房子。但如果沒有辦法,她也不是不可以將就。

 

她的性格就是這樣,能屈能伸,能享受最好的,也能將就最糟的。

 

她一路來磕磕絆絆,走的都是曲曲折折的羊腸小道,但唯有在住房方麵,一直都住得很舒敞。自小住的房子都比一般人家大。而且因為成績好,父母為了她讀書學習不受打擾,很早就讓她一個人獨住一間房間了。

 

健康狀況才是最值得考慮的,朱莉有室上性心動過速症。有這種病的人最好不要一人獨住,這樣一旦發作,可以有人及時送到醫院。

 

這也是朱莉最恨茅文彬的地方,明明知道她的病少不得有人在眼前,卻還是執意要走。說明這個人真的是很自私的。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大難還未臨頭呢,他卻已獨自飛走。

 

以前茅文彬還經常跟朱莉憧憬等女兒大了,他們一起世界各地到處去玩玩。現在有這個條件了,他卻不記得他作的那些承諾了。

 

但事情既然已經成為現實,就得往好處想。如果是離婚的話豈不是更不會有他在她身邊,更不用說一起去玩玩。現在起碼他每年還會回來二三趟。

 

當一切與法定離婚的狀態去對比時,心反倒安定下來。

 

所以把他當作已離婚來看,是一劑鎮靜劑。知道情況還能更糟,就對自己還擁有的慶幸了起來。

 

朱莉住得離醫院近,如果室上性心過速發作確實要去醫院,自己開車去就行了。好在這不是很危險的病,而且是幾十年的老毛病了,以前也已經去了好幾次醫院。

 

為自己感到淒涼?沒用的,不如行動起來為自己為女兒作點打算。

 

第一重要的事是找到工作。

 

心裏打定了主意,倒也不那麽難受了。有什麽呢?相比於離婚失業吃官司還要供女兒上私立大學的單親媽媽們,她至少不用太擔心財務問題,這才是很多人麵臨的最大問題。

 

而且隻要找到工作,這四座大山中真正的大山就剩下隱性離婚了。

 

很多人一到大事臨頭,就會失去主張。但這不是朱莉。

 

朱莉在一般小事上常常會著急,焦慮,不安,但真的遇到大事了,卻反而冷靜起來。

 

隻要有需要,朱莉可以比任何人勇敢,比任何人理智。

 

在離開機場回家的路上,朱莉已經理清了事情的輕重緩急。

 

等想清楚,也已經到家了。打開車庫自動門,象平時一樣徑直開進車庫。但一想,自己現在是單身女子了,就又把車倒出來停在了車庫外的車道上。

 

單身女人安全第一。這些警覺性很自然進入朱莉的腦子。

 

把車停在外麵,是讓路人知道,房內有人。賊偷方便,知道屋裏有人一般就不輕易下手了。

 

下得車來,聽到樹上的烏鴉“啞,啞,啞”叫了幾聲。

 

朱莉想起以前把父母從中國接到美國來住時,怕平日裏講究迷信的媽媽會犯心病,事先打好預防針:“我們這裏烏鴉多,所以如果聽到烏鴉叫,不要多想。”

 

沒想到平時迷信的媽媽立即說:“呀,一直聽說烏鴉,還沒親眼看到過烏鴉呢。”

 

而朱莉爸爸更甚:“烏鴉叫有什麽可怕的,古代可是把烏鴉叫做太陽鳥。”

 

為了不讓朱莉為他們有所擔心,兩老都替烏鴉辯護起來。

 

父母雖然文化不多,但在朱莉心中,卻都是很有見識的人,有一種屬於街道上的智慧。再加上他們愛得無私,心地善良,麵上自都帶有一種清朗之氣。

 

這時,朱莉也在心裏對自己安慰了一聲:“有什麽啊,烏鴉不就是太陽鳥嗎?”後羿射日故事裏十個太陽裏麵每個不都住著一隻烏鴉。

 

雖然朱莉從小家境與鄰居們比很是一般,卻也是從小被父母寵大的,哪裏受過現在這樣的委屈。

 

這麽一想,一路來很冷靜的她突然鼻子酸了。

 

一顆淚終於沒有掉下來。

 

對茅文彬來說,他回中國倒是喜事一件。

 

他終究不是個壞人,心裏內疚感是有的,但對新生活的憧憬把內疚推向了一角,至少目前還沒有伸出觸角來觸碰他妨礙他。

 

女兒成人了,依美式家庭觀念來看,他已經盡了父親的職責。更何況他還會供她上大學,出昂貴的私立大學的學費。他已經比大部分的父親做得好了。

 

離婚,他是沒勇氣離的,至少沒有勇氣主動提出來。回國已經是他能下的最大決心。何況回國是水到渠成的事。

 

最初是一個離職在深圳開了自己公司的原同事挖他,給原始股,其實工資反而是少了。他已經向公司辭職,隻推說女兒大了,想回國照顧父母。盡管朱莉指出深圳的那家公司是中國公司,他去的話,也意味著她和女兒都要失去美國的醫療保險,再加上中國外匯的限製,到時如何匯錢過來給女兒交學費恐怕也要成為問題。但他那時一心隻想回國大展宏圖,那些瑣事在他聽來隻覺擾耳。

 

結果公司不放,給了中國地區總經理的職位,工資卻是不變的。而恰恰那時探聽出來,茅文彬辭職要去的深圳那家公司很不穩定,還沒羸利不說,老板也一手遮天處處計較不好相處,很難有讓他自由發揮的餘地。正進退兩難之際,順水推盤接受了原公司給的中國地區總經理的新職位。因為辭職時是借口要回國照顧父母的所以也已不可能再回到原公司的總監職位。

 

箭到弦上,不得不發。

 

但讓他一下子跨出二大步,就超出了他的舒服域。他寧願一步一步來,以後如果找到合適的對象,而朱莉那時也恰恰想離婚,再離婚也不遲。

 

他看上去魁梧,氣宇軒昂,但他心裏知道,其實自己看上去瘦弱的老婆才是真正能扛事的人。這個家庭在幾個三叉路口上的決定都是她作出的,而那些決定最後都證明她是正確的。自己家庭比一般從中國移民到美國的家庭狀況更好些,得益於她的明智的決定。

 

隻有這次回國,是他自己決定的。

 

他這人一直運氣好,每次都是工作來找他,而不是他找工作。這次也是如此。

 

美國呆了十幾年也呆膩了,現在不回去,再過六七年,就上五十歲了。五十歲是一個職業的分水嶺。那時,誰還會請他回去?就更沒有回去的可能了,難不成一輩子在美國終老。

 

再說,不回國的話還有官司等著他。一個在西佛吉尼亞的出租房被租客不小心著火燒了,但租客卻把房東告上了法庭。

 

他一點都不喜歡這些生活中的叉道,官司就是這樣的叉道。他順溜地過了四十幾年,突然碰到這個叉道,心裏非常不自在。

 

好在,租房合同是朱莉簽的字,官司就得她去麵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而且他回國遠走高飛,眼不見為淨,也就不可能顧及。

 

否則要去作證聽證要回來聽朱莉抱怨什麽的總也是夠煩的。

 

他回國之喜還在興頭上,諸如朱莉心髒老毛病之類的事當然都還不在他的思考中。連女兒茅蕤上大學都等不及送。女兒倒也不留戀他,也沒送他回國,而是跟著幾個朋友旅遊去了,顯然也不把茅文彬的回國當一回事。

 

連屋前的草長了,也沒給朱莉割最後一次。

 

還是朱莉於第二天,自已摸索著如何加油,如何把割草機發動了,如何推著割草機走。中間息了幾次,停停割割,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終於把前院後院的草割了。否則小區管理協會就得送警告信到信箱了。

 

割草期間,右邊隔壁鄰居馬克出來在院子裏觀察他種的幾棵西紅柿。隔著柵欄,互相打了一個招呼。

 

那個鄰居是一直來都在打招呼的。朱莉兩邊鄰居,左邊那家有點象老死不相往來,搬來八年了,才見過不到十次麵。而這個馬克則是碰見就打個招呼的。有時朱莉去跑步,碰到馬克在溜狗,也會邊跑步邊微笑著說一聲早安什麽的。

 

不過也隻限於打打招呼。連他的妻子都沒怎麽見過。茅文彬與馬克聊得更多些,但他也沒怎麽見過他老婆。有次與茅文彬說起來,他說:“馬克老婆也是個白人,有一天我看她拿著水搶在衝房子的外牆。”

 

“哦,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是記得有次他老婆在衝外牆。好象就見過她那麽一次,看來他老婆天天都躲在屋裏不出來啊。”

 

“沒讓你看見而已。我們左邊的那個鄰居老太太不是到現在才見過她幾次嗎?”

 

“那倒也是。”

 

這些簡單的招呼,就是與兩邊鄰居的關係了。

 

美國人與人之間關係遠,這樣的鄰居關係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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