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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檔案》拾遺之039:車禍背後的秘密

(2023-12-25 09:45:46) 下一個

《塵封檔案》拾遺之039:車禍背後的秘密
  本文轉載自《逐木鳥》“塵封檔案”係列

1952年春,南京市發生一起車禍,一名騎車者身亡。經交警調解,事故得到圓滿處理。不料,數日之後,死者家屬忽然重新找到警方,對該車禍提出質疑。於是,一樁疑案的調查由此拉開了帷幕……

一、賬房先生身亡

1952年4月7日,這是一個夜晚剛下過瀟瀟春雨後的陰天的早晨,一個男子騎著一輛舊自行車,從玄武區唱經西街家中出來,前往其供職的“正泰米行”去上班。


案發地點及周圍標誌性地點。房地產大爆發前,漫步於這一帶,可以觀賞到典型的明、清、民國市井生活的風味餘韻。張恨水的《丹鳳街》便是上圖中的“丹鳳街”

自行車上路後行至一個四岔路口時,後麵有輛摩托車疾駛而來,喇叭頻鳴,提醒自行車讓路。自行車騎車者捏了一下刹車,準備減速後拐向路旁,讓摩托車從外側超越。可能沾了水的石板路麵實在太滑了,也可能自行車騎得快了一些。總之,自行車往裏轉向時出現了搖晃。而摩托車卻是打算從裏側超車的,這樣,就把自行車狠撞了一下,將車彈飛出去。不巧的是,這時恰好有一輛卡車拐彎駛來,自行車正好掉落在卡車前的路麵上,在磔磔刺耳的緊急刹車聲中,卡車的前輪還是無情地壓住了自行車和騎車人!

卡車司機驚得臉色煞白,下車後幾乎已經站不住了,一雙眼睛直瞪瞪地注視著眼前慘不忍睹的一幕。這時,一位在對麵路口執勤的交警快步穿越對角線直奔過來。有目擊者向交警反映:這不是卡車司機的責任,自行車是被摩托車撞飛到馬路中間來的。卡車司機醒悟過來,連連點頭:“對!對!對!是他自己跌到我前麵來的,我已經刹車了!”

交警轉頭四顧:“摩托車呢?”

肇事摩托車已經溜了!

不過,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至少有三位目擊者記下了肇事摩托車的牌照號碼,當下立刻向交警反映了。

都說解放初期時的警察裝備極其簡陋,事實上那時候的交警執勤時連“極其簡陋”也輪不上,隻有一個鋼質哨子。哨子吹得再響,也傳不到分局,所以,這個交警隻有趕緊離開崗位,前往附近一家工廠的門衛室去借打電話,向分局報告事故以及已經逃逸的肇事摩托車的牌照號碼。

玄武分局交警隊領導接報,立刻讓內勤查找肇事摩托車的情況。那時沒有電腦,車輛資料是由市局印發的。內勤捧著那本厚厚的資料冊子正翻閱著時,門口警衛室打進來電話,說肇事摩托車的騎車人來分局自首了。

肇事者名叫李秋明,22歲,是附近一家修車鋪的夥計。小夥子是住在鋪子裏的,很是勤快,起來後等吃早飯的當兒發動了一輛剛修好的摩托車開出來試車,這一試,就把人家一條性命給試沒了。出事後,李秋明想把摩托車開回去,一會兒車主要來取的,於是一溜了之。回去把車停妥後,也沒跟老板打個招呼,立馬奔公安局來自首了。

那個年代,車輛少,開車的人也規矩,什麽無證駕駛、飆車、醉駕之類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交通事故很少。而且刑法還得等28年才頒布,因此對於非特別重大交通事故的處理,隻要不是惡意的,通常是以合理賠償、取得諒解為處置原則。眼下這起事故也是這樣,對於肇事者李秋明,交警隊先把他扣下,然後通知修車鋪老板把那輛肇事摩托車送來也扣壓了。訊問過肇事者,檢驗過車輛,對事故性質有了一個認定後,就是請死者家屬來洽談賠償事宜了。

死者名叫彭源,32歲,是米行的賬房先生,家裏有妻子和一對子女。當天下午,小學老師身份的彭妻汪雅瑛在親屬和學校教導主任的陪同下,哭哭啼啼來分局進行洽談。
肇事者一方,李秋明被拘在看守所,當然不可能讓他本人來談判。那時候在辨別賠償責任時,也沒有什麽“職務行為”之說,但修車鋪的老板解阿四還是主動向警方提出願意作為李秋明的代表而來參加談判了。因為李秋明是一個孤兒,雙親及其他家人都在南京大屠殺中被害了,是解阿四收留了他。

談判開始,先由警方宣布事故責任認定:李秋明應負全責。然後雙方談賠償,這跟現在的交通事故談判相同,也是一方漫天開價,另一方鑽地還價。彭妻方麵開的價用現在的眼光看來其實是很低的,不過1800萬元(舊版人民幣,合後來的新版1800元,下同)。但解阿四說李秋明根本沒法出這份錢,他一個月扣除吃穿不過拿8萬元。不信,請民警同誌去調查,如若我瞎說半句,我寧可代替李秋明吃官司!

交警已經跟李秋明本人談到過賠償問題,說解師傅你所說的情況可能有些出入,因為據李秋明說他有兩間房子,在光華門那邊的,是最近獲得的遺產,上月已經辦理過繼承手續了,我們也去實地察看過,盡管不過值三四百萬,但畢竟也是一份財產,李秋明本人也表示願意把那房子賣了作為賠償金。解阿四當下聽了,臉有點紅,不敢再吭聲。

那時候警方處理此類事故,還有一個不成文但肯定起著重要作用的因素:看雙方的階級成分。成分屬於無產階級之類的,因為是貧苦出身,民警會理性偏袒一些。眼下這起事故,李秋明是雇工,而死者則是米行賬房,階級劃分是顯而易見的。因此,交警最後對調解提出了指導性意見:肇事方賠償500萬元,房子賣掉不足部分由解阿四墊借出來,今後在李秋明的薪水中扣除;另外由交警隊跟卡車車主私營造船廠老板(資本家!)交涉,讓拿出100萬元作為對死者家屬的救濟。

賠償問題就這樣解決了。李秋明給拘留了三天就釋放了。

可是,第四天死者家屬忽然再次來到交警隊,求見負責人,提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觀點:家屬懷疑這不是車禍,而是謀殺!

三、肇事者失蹤

來找交警的是死者彭源的父親、妻子,兩人說在整理死者的遺物時,意外發現有一張彭源隨手亂塗過的紙,上麵有“擔憂、怎麽辦、政策、坦白從寬、他們怎麽這麽慢”之類的字句。彭妻發現這張紙後,據此產生了疑問:難道彭源之死是一次謀殺?

交警隊看了家屬帶來的那張紙,就向分局領導作了匯報。人命關天,領導甚為重視,指示由刑偵隊派員進行初步調查。

刑隊指派了老刑警徐貴去調查彭源的死因,查下來如認為有謀殺可能性,則正式立案偵查。

徐貴決定從彭源的履曆作為切入點進行調查。這份工作有些費勁,因為彭源是私營米行職員,沒有檔案,隻好通過對其家屬、鄰居、朋友以及其他可能知曉他情況的人進行走訪來了解。徐貴騎著自行車在南京城內外整整奔波了五天,終於為彭源整理出了一份履曆——
彭源,字知雨,1920年1月9日出生於南京的一個小商人家庭,7歲至17歲上學,初中畢業後去鎮江一家英商洋行當練習生,三年後洋行關門,回南京當小學老師,1944年春與同事汪雅瑛結婚。婚後不久,彭源跳槽前往德商“博達洋行”當了一名職員。抗戰勝利後,洋行倒閉,彭源想回原先的小學教書,遭到拒絕。在家閑居了5個多月後,進入正泰米行當了賬房先生,一直工作到出事死亡。

從上述履曆來看,彭源的一生中似乎沒有什麽內容可以做文章的。但是,土生土長在南京的老刑警徐貴一聽說“博達洋行”就很吃驚,因為他知道這家洋行是日本侵華軍駐寧情報機關“山口組”的一家分支機構。彭源在這樣一家洋行工作,是否參與過當年日本特務機關的罪惡活動呢?如果曾經參與過的,也許就是眼下喪命的原因也難說啊。

於是,徐貴就想著手進行第二步調查:找肇事者李秋明談談。但是,使他出乎意料的是:他到修車鋪去時,李秋明正在修車,見來了一個穿警服的人,而且說要找自己談話,就放下手頭的活兒,洗了洗手說去買包香煙,這一去,竟然就沒再回來!

如此,徐貴便立刻向刑隊領導報告了情況,說看來死者家屬的懷疑是有道理的。刑隊領導深以為然,經請示分局領導批準,決定對彭源車禍身亡立案偵查。

專案組成員除了徐貴之外,刑隊還指派了刑警康雄、儲小千,康雄是中共黨員,擔任組長。三人聚在一起議了議,肯定了徐貴最初的找李秋明查摸的思路,認為還是要找李秋明那主兒,現在李秋明不見了,那就去找他的老板解阿四。為防止解阿四也像李秋明那樣一溜了之,刑警決定開一紙傳票直接將解阿四弄進分局。

解阿四對於李秋明的情況說不出個所以然,盡管李秋明到他的鋪子已經第五個年頭,但主雇之間平日裏除了修車之外,並沒有其他交流。那麽,解阿四是否認識彭源呢?解阿四說不認識。刑警隨即對此進行了調查,並沒有發現兩人之間有什麽聯係。而且,李秋明跟彭源之前也並不認識。

但是,李秋明在刑警找他時逃之夭夭,其行為本身已經說明肯定事出有因,所以,這個家夥肯定有問題。刑警決定盯著李秋明往下查,相信隻要查到這人的下落,離了解本案的真相也就不遠了。

於是,采用先前徐貴對彭源情況調查的路數對李秋明展開了調查。由於李秋明這些年來一直跟著解阿四過日子,解阿四就像他的老爸一樣,因此解阿四成為提供其情況的主要來源。據解阿四說,抗戰前,李秋明家跟解阿四家是鄰居,解阿四跟李秋明的父親關係不錯,互相稱兄道弟。1937年12月南京失陷後,李秋明全家五口被日軍殺了四口,解阿四家也幾乎被殺光,兩家生者各自逃奔東西。李秋明是1947年春節後不久投奔解阿四的,當時他剛從國民黨軍隊開小差逃回南京,走投無路,淪為乞丐,要飯時正好路過解阿四的修車鋪子,認出解阿四後下跪大哭。解阿四念舊,就收下了李秋明。

李秋明到修車鋪後,沒有發生過什麽意外之事。大約一個月前,一次解阿四派他去工廠取定購的零件,以前也去取過,兩個小時來回就差不多了,可是這次他卻一去半天,回來時臉色微紅,還能聞到酒氣。詢問之下,方知他在途中遇到了多年不見的舅舅,驚喜之下請他進館子吃了頓飯。次日,李秋明的舅舅來修車鋪,一是看望外甥,二是感謝解阿四收留了李秋明。舅舅名叫何道一,是做西藥掮客生意的,一看就知道是個久闖江湖的人,出手闊綽。那天,何道一請解阿四吃了頓飯,席間說起李秋明外婆臨終前給唯一的外孫留下兩間房子,現在找到李秋明了,正好過戶給他。不久,李秋明去辦了過戶手續。這就是這次出了車禍後賠償給彭源家屬的那套房產。

專案組對何道一大感興趣,當下便去查那套房產。過戶前的戶主姓名是何道一,半個多月前已在區政府以“贈予”名義辦理了過戶給李秋明的手續。刑警抄下了何道一留下的住址前往拜訪,卻發現那個地址是不存在的。這樣,何道一身上的疑點就凸顯了。刑警想通過追查何道一那套房產的方式來一個順藤摸瓜,但未能實現,因為該房產契約是解放前的,舊政府的檔案早已沒了。

線索斷了!

四、峰回路轉

專案組經過分析,決定還是查找李秋明。

刑警去修車鋪開個座談會,參加者除了解阿四,還有兩個夥計兩個學徒。談下來,得知李秋明除了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舅舅何道一外,還有幾位平時修車時結交的朋友。這幾位朋友當然是修車鋪的熟客,所以大家都知道他們姓甚叫誰,家住何處,提供給刑警後就一一查訪,反正這當兒死馬也當活馬醫了,沒準會查到線索也說不定的。

刑警一共走訪了四人,他們都說最近半個月沒有跟李秋明打過交道,甚至誰也不知李秋明出過車禍的消息。

那麽,之前是否聽李秋明說過他跟舅舅久別重逢之事呢?

這個,倒是聽說過的,還有朋友打趣說要給李秋明介紹女朋友成個家呢。

刑警聽了有點興奮,但是,也就到此為止了,那幾位再也說不出更多的內容來了。

專案組覺得這種調查好似“盲人騎瞎馬”,頗有些撞運氣的主觀願望,於是決定坐下來好好開一個案情分析會。三人分析了小半天,終於理清了思路——

從目前顯現的疑情來看,彭源的身亡肯定是有問題的,而且多半是謀殺。而李秋明,則是具體執行者。從李秋明的情況來看,他是屬於被人收買利用。策劃者的算盤打得有點如意:以試車名義把彭源謀殺後,家屬肯定要索賠,一分不付人家是不幹的,那就會鬧個沒完,而這種鬧對於這樁陰謀來說,當然有著暴露的風險,所以必須要賠償。而那個多半是假的“舅舅”何道一,事先就準備了一套房子作為“外婆的遺產”贈予給李秋明,讓李秋明作為賠償金。不夠?那我沒有了。再有的話,不是要懷疑到我頭上來了嗎?

可惜的是,這件事運行的軌跡出現了偏差,沒想到彭源竟會留下思維痕跡(紙條)。涉世不深的李秋明被找上門來的刑警嚇了個大激靈,可能想都沒想立馬就逃了。李秋明逃到哪裏去了呢?刑警分析,一般說來,幕後策劃者如何道一之類的家夥對李秋明的利用隻有一次,這小子也隻有這點能耐,因此,事過之後人家不大可能再跟其聯係,如果再聯係,那就是要他永久封口了。但是,李秋明對此顯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他逃跑之後,會想方設法尋找何道一,指望找到後好投奔人家。如此看來,李秋明應當還在南京而沒有去外地。而在找到何道一之前,以李秋明的情況,隻有流浪的份。

李秋明逃跑時,身上沒有錢鈔,他在流浪時可以暫時不換衣服,但必須吃飯,吃飯得花錢,所以,他得有獲得錢鈔的渠道。以李秋明的能耐,渠道有兩條:他當過叫花子,所以會靠行乞糊口。而叫花子對於順手牽羊這門技能都是無師自通的,因此當行乞結果不理想時,他也會考慮實施。而由於他已經學了五年修車,因此在行竊時會優先考慮將自行車、摩托車作為對象。

這樣,專案組就有了底,可以同時采取兩步措施查摸李秋明的下落:一步是化裝前往車站、碼頭、飯館等公共場所從行乞者中尋找;一步則是向各分局發出協查通報,凡是發生竊車案件的,不管是否破獲了都請通知專案組。

當日下午,專案組就接到長江客運碼頭派出所的電話,說他們那裏發現一個跟協查通報中所說的李秋明酷似的乞丐,已經控製起來了,但一聲不吭,請專案組派人去核查。徐貴於是立馬興衝衝趕去,他是跟李秋明打過照麵的,到了那邊從窗外一看,心裏一喜:這不正是李秋明那小子嗎?他當時見到的是側麵,待到進門後當麵一站,就發現這個乞丐跟李秋明長得有區別,臉形略有不同,更主要的是這人的額頭上還有一道半公分的疤痕。於是,隻好失望而歸。

在協查通報發出去的一天半裏,類似這樣的情況一共發生了五次,每次都是徐貴去趕場子,每次都失望了。

第三天中午,鼓樓分局打來電話,說他們那裏正在處理一起摩托車失竊引起的糾紛,不知是否跟你們要查的案子有關,有興趣的話可以來看一看。這當兒專案組三人都正好在吃飯,康雄說我們一起去走一趟吧,但願這回真是一條線索了。

這起糾紛是這樣的:摩托車主林某四天前丟了車,當時他即向鼓樓分局報了案,自己也騎了輛自行車全城亂兜著尋找。一連兜了三天,運氣來了:他在大鍾亭一家麵館前發現停著的那輛摩托車正是自己失竊的!於是就守株待兔,待騎車人龔某吃了麵條從麵館裏出來時,連車帶人一並揪住。但龔某堅稱車是他從別人處轉讓的,兩人一言不合,撕扯在了一起。正好有警察經過,當下就把他們請進了分局。

專案組三位趕去,隻一看就覺得龔某不像竊賊,把兩人分開問了問,頓時竊喜:龔某所說的那個把摩托車低價轉讓給他的人,年齡、外形、口音都跟李秋明相符!

得了,那就去逮人吧!可是,龔某卻不知道李秋明住在哪裏,因為當時是一手付錢一手交貨,轉身就走了。對於刑警來說,好不容易碰到這樣的機會,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坐在那裏跟龔某聊著。聊了一會,龔某偶然說到的一個細節引起了刑警的注意:他在驗車時,來了一個十六七歲的乞丐模樣的少年,喚銷贓者“李哥”,說已經跟“和泰池”說好了,多去些人沒有問題。刑警分析:“和泰池”是鈔庫街的一家中等偏上檔次的浴室,看來李秋明是跟一幫乞丐混在一起,他把摩托車銷贓後有了錢,要請乞丐們洗澡、吃茶點了?

刑警立馬奔“和泰池”,一了解,果然三天前有一幫叫花子去那裏洗澡、吃茶點什麽的消費過一個晚上,至於其中是否有長得像李秋明那樣的角色就說不上來了,沒有留心。不過,這沒關係,專案組對此結果已經謝天謝地額手稱幸了。

專案組當即盯著乞丐幫追查,當天晚上,就把李秋明拿下了。

五、主犯落網

李秋明落網後,跟幾乎所有被捕者一樣初時矢口否認自己犯下了罪行,但不一會就選擇了老實交代。李秋明的交代跟專案組之前估料的差不多:他在修車中結識了一個常來光顧的名叫顧耀忠的男子,兩個多月前,顧問他是否想去國營工廠當一名正式技工,李秋明自然非常向往,顧就把何道一介紹給他,說何道一有路子可以把他弄到工廠去,但必須對任何人保密連攤主解阿四也在內,李秋明自是點頭。這樣,李秋明就開始悄然跟何道一聯係,按照對方的要求認其為舅舅。

李秋明和何、顧交往了一段時間,吃喝玩樂用去了他們一些錢。一天,兩人終於攤牌了,說他們有一仇人,想將其除掉,問李秋明是否肯幫個忙。李秋明的膽子一向大,做事不計後果,當下幾乎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對方於是就把他們製定的行動計劃對李秋明說了,又說事後得賠償一些錢給死者家屬,我們有一套房產過戶到你的名下。這事你可以對你老板說的,就說是舅舅遵照已去世的外婆的遺囑做的。根據規定,你到時候出了交通事故後,因為沒有家屬,所以公安局會通知你們老板去處理糾紛的。交警問你時,你的態度要好一些,把房產之事告訴他們,說願意賠償就是了。然後,何、顧就悄悄安排李秋明辨認了彭源其人和行動地點。一切都安排好後,李秋明就在對方規定的日子下手製造了“車禍”。使刑警感到意外的是,作案的那輛摩托車,就是顧耀忠放在修車鋪修理的。專案組幾乎什麽都想到去調查了,竟然沒想到這一點,結果頗走了些彎路。

作案之後,情況真如何、顧所估計的那樣,李秋明把房產賠償出來後,就給放出來了。哪知案子竟然驚動了警方,李秋明被刑警盯上而逃了。李秋明逃離修車鋪之後,想找何、顧,但因不知到哪裏去找(平時都是顧以修車名義來找他聯係的),就隻好暫時作罷。
專案組於是立刻著手捉拿何道一、顧耀忠。何道一之前已經查找過,未果,先暫時放一放。顧耀忠既然常來修他那輛破摩托的,那應當是容易查摸到其線索的。於是就找解阿四詢問,得知顧耀忠住在大石橋一帶,上班是在秦淮區,做什麽工作不清楚。三刑警去派出所調查後,弄清楚顧是銀行職員,住在大石橋小良巷7號。估計顧當時正在銀行上班,便立刻去銀行捉拿。哪知銀行說顧耀忠輪休,已有一周沒去上班了。刑警隻好返回來登門“拜訪”。但其家人告知顧昨天騎摩托車外出旅行了。哦!去哪裏了?那不清楚,他沒有說。

刑警當然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三人稍稍議了議,決定分頭跟其家人談話,以閑聊的方式打聽顧耀忠跟什麽人來往得最多。結果,顧的母親說顧耀忠有一位同學叫何道一的,兩人關係一直很好,多年來一直來往的。那麽,這位何先生是幹什麽的呢?哦!小何幹過的營生多著哩,解放後好像是在賣藥吧。何先生住哪裏?老太太說這就不清楚了,小何的老婆解放前就死了,至今沒有再成家,聽說住房也已經賣掉了,弄不清楚現在住哪裏。

顧家的人不知道顧耀忠犯了大罪,刑警登門也沒有透露要抓他的意思,隻說是來找顧調查他人的曆史情況,所以其家屬對於這種談話沒有戒心。老太太接著就說到小何幫過一次大忙,半年前她的孫子患了急性肺炎,高燒不退,醫生說隻有盤尼西林能救命了。這種西藥難覓,最後還是小何托了榮民醫院的王院長才搞到的。

刑警於是立刻去找那位王院長。榮民醫院是一家私立小醫院,但那位王院長卻是留德醫學博士,當時南京有名的外科專家。這人是民主黨派人士,很好說話。聽了刑警的來意,說確實有這事,他跟何道一熟識,如果你們要找他,我給他打個電話就可以把他叫來了。刑警說那就麻煩您給他打個電話,當然不能說有人找他,就說是您本人找他有急事。

王院長當著刑警的麵打了電話,半小時不到,何道一就匆匆而至。這一來,就回不去了。
何道一到案後,供出了本案真相:原來,何道一、顧耀忠、彭源以及還有一個目前在丹陽的名叫杜植奎的共四人,當年都是日本侵華軍駐寧情報機關“山口組”的秘密情報員,同屬一個小組,顧耀忠是組長。顧同時還有著軍統地下人員的身份,因此,抗戰勝利後國民黨懲治漢奸時他們四人逃過了抓捕。顧耀忠在軍統的上司不久去了上海,顧從此就中斷了跟軍統的聯係。解放後,軍管會貼出布告讓參加過反動組織的人員前往登記,顧耀忠找到何、彭、杜三人,警告他們不要聽信共產黨的許諾,把那段特務曆史忘了就是,否則沒有好果子吃的。因此,他們四人誰也沒有登記。一年後,杜植奎前往丹陽老家謀生,顧耀忠召集何、彭為杜餞行時,再次重申上述警告。

鎮反運動開始後,彭源受政策影響產生了動搖,想主動向政府自首,爭取從寬。他跟杜植奎比較談得來,專門去了趟丹陽說了此事,想拉杜一起去自首。哪知杜立刻把消息通知了顧耀忠,顧急跟何道一密議,決定滅口。於是,兩人就製定了一個自認為非常周密的計劃,收買李秋明出麵實施,並欺騙彭源說顧當時所領導的特務小組替中共地下黨也提供過情報,目前正在尋找證明人,待找到後大家一起去自首,這樣可以獲得寬大處理,藉以穩住彭。彭源耐心等待了一段時間後,見顧這裏沒有消息,擔心公安局掌握情況後找他,又催促了顧、何幾次。這時,顧、何的謀殺條件已經成熟,於是就指使李秋明下手了。

彭源被害後,顧、何見李秋明果然如事先估料的被公安局釋放了,心上的石頭落了地。因怕李秋明立刻離開修車鋪會引人懷疑,就對他說過幾個月再給他辦理進工廠工作之事。為防發生意外,兩人約定暫時不跟李秋明見麵。哪知,之後事情的發展偏離了之前他們所希望的軌跡,於是滅頂之災就來了。

那麽顧耀忠到哪裏去了呢?何道一說他去丹陽了,當然不會告訴杜植奎滅口之舉,隻是通知他彭出事已歿,讓其放心保守當年之密。

專案組當即連夜前往丹陽,將顧耀忠、杜植奎抓獲。顧、杜兩人到案後,對其罪行供認不諱。

1952年9月26日,顧耀忠、何道一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杜植奎、李秋明分別判處二十年徒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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