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年代——我所親曆的時代演變

*美國南方出版社讓中文出版走向世界舞台* 

【內容簡介】作者是位年近八旬的理論工作者、民主人士，生於二十世紀四十年代，親身經曆了中國近代的曆次政治運動，土地改革、鎮壓反革命、"三反五反"、合作化、反右派、大躍進、公社化、社教、四清運動，等等。他用細膩、流暢的文字及含淚的情感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傾瀉出來。特別是一九六六年六月爆發的"文化大革命"，作者以曾是一個"紅衛兵"身份，將中國基層城市及鄉村"文革"運動的全過程加以了詳敘。同時對文革結束後所開展的"拉網"、清理"三種人"運動等也加以了披露。對改革開放中普通民眾如何"下海"，在極其複雜、病態的市場環境下，創業中所遇的種種艱難、險阻等，均一一加以陳述。

整本書恰似一幅展示現代中國城鄉各個階層狀況的畫卷，為讀者呈現出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國度，經曆的是一個與人類社會發展迥異的、非常特殊的年代。其寫作意圖是：原原本本地還原東方古國的社會現實，希冀對世人、後人了解這個國家昨天所走的印跡和明天的發展趨勢有所裨益。

前 言

古往今來，人類無數，多少人匆匆一生，嬰幼兒、童年、少年或青壯年便因種種原因而夭折、亡故。能活到花甲之年、古稀之年乃至耄耋之年，真是幸運。沒想到我來到這個世界，轉眼快到八十高齡了。

這七、八十年裏，筆者所處的社會環境變化之大，在中國曆史上乃至世界曆史上可謂絕無僅有。我生於抗日戰爭勝利之後不久的1947年，那時全國老百姓都希望今後能過上和平、安寧、自由的生活。自國民黨與共產黨談判共同建立聯合政府失敗後，國民政府於1946年年底宣布召開“製憲國民大會”製定憲法。1946年12月25日，《“中華民國”憲法》三讀通過，決定於1947年12月25日正式實施，“中華民國”至此正式進入了人人期盼行憲治國的“憲政時代”。這時，由於中共在東北接受了蘇聯轉交的日本投降留下的大量武器及全方位支持，而此時的國民黨卻受到當時美國政府的冷落和羈絆，致兩方力量發生重大逆轉，國軍節節敗退，解放軍接連獲得三大戰役勝利，直至蔣介石、國民黨軍隊逃亡台灣，毛澤東主政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於1949年10月1日成立。那時作者虛三歲。

毛氏領導中共建國後，緊步蘇聯斯大林的後塵，竭力推行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在全國開展土地改革和鎮壓反革命運動。那時的中國農村據梁漱溟先生曾對多地鄉村調查後確認，絕大多數農家均有土地，僅多少不等，農村呈現的是比較和諧的狀況。然而這時卻要鬥地主、批富農、分田地，劃成分，導致無數公民背上階級成分不好甚至一輩子遭受歧視的境遇。在鎮反運動中，拋棄嚴格的司法偵訊訴訟審判程序，僅基層鄉政府指導員、鄉長等就握有生殺大權。毛澤東後來說，殺掉了70萬的反革命和國民黨同情者。接下來開展抗美援朝，數十萬中華兒女為了斯大林與朝鮮金日成密謀策劃的發動對南韓統一的戰爭而拋屍他國。

土改將地主的田地無償地平分給了貧雇農，可農家沒過上多少天好日子，上麵一聲號令，要成立互助組、合作社，集體勞動大混堆，半飽半饑；就這等狀況也沒過上幾年，又傳來偉大號召，要提前跨進共產主義，須砸掉家裏小鍋灶，大夥都得吃大食堂。三年艱巨純屬人為的災難，人民公社的“金橋”路上，四千多萬鄉親們成了餓死、慘死、屈死的鬼。筆者親身經曆著這一不堪回首的過往，鄉親及自己親人活活被餓死。

農村不得安寧，城裏鬧得更凶。建國不久，開始搞“三反五反”、公私合營，接著批胡適、批《武訓傳》、批俞平伯《紅樓夢研究》，揪高饒反黨聯盟、懲胡風反革命集團；這些還不來勁，於是鋪天蓋地、采取“引蛇出洞”的反右派運動開始了，民主黨派骨幹、教育界、文化界、科技界等許許多多知識分子均遭了殃，

一九五七年至一九六0年近百萬人被打成右派分子，或勞改，或勞教，許多人被活活折磨致死。筆者的老師們也遭了殃。

為了將無產階級專政條件下繼續革命推向新的高潮，毛偉人在反擊彭黃張周右傾機會主義及大張旗鼓地社教、四清運動之後，於一九六六年六月親自發動了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我以及與我年齡相近的這一代人，從小就是在建國後這眾多政治運動中度過的，潛移默化，特別是階級路線鬥爭教育的洗腦，使我們義無反顧、赤膽忠心地投入了那場“觸及靈魂”的運動之中。大字報、紅寶書、紅海洋、掃四舊，反帝反修、鬥倒走資派，批劉鄧陶、批林批孔，深挖五一六、揪鬥“九種人”，反擊“翻案風”。紅色恐怖，層出不盡；烏雲密布，花樣翻新。整個國家陷入“人鬥人”的仇恨旋渦，國民經濟陷入即將崩潰的邊沿。中共元老葉劍英後來說過，僅“文化大革命”就被害“死了二千萬人，整了一億人。”文革對中國民眾的傷害，對文化遺產和國民經濟造成損失難以估量。我是文革的參與者，在本回憶錄中除了寫作在此之前的社會及我的家庭遭遇，側重點將披露文革在中國基層的城市、鄉村及普通中學校裏是如何發生及演化的過程。這段千古奇特、荒誕怪異的曆史，真的罄竹難書！

一九七六年十月中南海裏終於在“老萬歲”駕崩後，發生了“宮廷變革”，幾位周勃式的老將總算將中國這駕已至懸崖邊的馬車給拉了過來。在胡耀邦、趙紫陽等中共黨內開明派領導下，突破重重阻力，開始了打開國門，進入改革開放的新階段。八十年代是思想解放的年代，是年輕人充滿理想、渴求知識的年代。本人有幸遇上了那個有了“希望”的歲月，西方著名學者著作及學說的流入，許多真實曆史得以披露，使我一下子跳出了久被束縛的藩籬，打開了廣袤的視野。這時農村實現了“大包幹”，工廠開始“搞改製”，教育“恢複高考”，文化出現“傷痕文學”、“反思電影”，等等。我們那時成天迎著春風，滿心喜悅，認為國家的前途一片光明，自己也勇敢地跳進商海，決心投身到了改變現狀、艱苦創業的征途。盡管波濤洶湧、魚龍混雜、險象叢生，以致傷痕累累，苦不堪言，也未覺後悔！

一九八九年的“六四”，中國政治體製改革戛然而止。鄧大人畫了一個圈，國家隻能在經濟改革的籠子裏蹦蹦跳跳，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成了那個年頭最時髦的話語。其後由反擊“學潮”有功之臣江澤民執掌中國航船，在美西方支持下，有幸加入了世貿組織，經濟發展速度加快；但集權體製下官商勾結的腐敗根基卻異常突出地顯露、膨脹了起來，權貴經濟帶動整個社會風氣、道德水平急劇墜落。後傳至胡氏，由於胡溫二人比較親政愛民，免除鄉村農業稅等，國家尚能稍顯穩健地前進了一陣子。

二0一二年底，憑著老爹撐腰及紅將軍們一路栽培、提攜，由江“代表”“隔代指定”的接班人習統帥終於黃袍加身。上台14天，就開始向子民灌輸他的“中國夢”，他經典性總結出了“四個自信”，即道路自信、理論自信、製度自信、文化自信。包攬了所有改革領導組長，推進供給側，致國進民退；提出打贏“精準扶貧”，開出支票到

2020年農村貧困人口實現全部脫貧。對香港製定“國安法”，對台灣進行繞台演習。在黨內修改章程，“不得妄議中央”；對國家憲法所規定“國家主席任期五年，且連續任職不得超過兩屆”，一手操盤在2018年人大會上對此憲法條文加以了刪除。在國際上，提出“東升西降”、“一帶一路”，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開始與世界上頭號強國美國平起平坐，建立新型大國關係。筆者與國人不知不覺被推進到了“夢想之國”的幻境。

而今放眼華夏，曆經五千年曆史之顛簸，特別是近百年來之演化，民國初年民主自由憲政已蕩然無存，回歸於兩千年之舊製也。環顧九州大地真可謂世間最具“特色”之國度：既有人民共和之稱號，又有秦漢郡縣之管製；既有共產均富之理想，又有官商互惠之現實；既有百姓當家之名義，又有集中統一之領導；既有人權最佳之標記，又有維穩成就之輝煌；既有思想教化灌輸之奇跡，又有道德墮落淪喪之歎息，………。

真乃萬花筒般之奇異，川劇變臉之幻妙。稍有感慨，難以傾吐；偶有所思，未能言說；上網聊天，當心封號。唯讚歌升平、煙酒唱舞、牌九麻將，大行其道也。然此皆與筆者無緣。茶餘飯後，閑坐電腦之前，敲擊鍵盤，思來想去，寫點回憶錄，方為正途。須將筆者平生這七、八十年親身經曆的狂風暴雨、激流險濤，所見、所聞、所思等和盤托出，留存下來，或許對世人、後人知悉、論斷這非常時代、特色年月之社會現狀有點裨益。此亦可聊以自慰，打發餘生不多之時光也。唯此而已。

七八老人：柳有智

於公元二0二四年深秋

一、冷熱春秋（內容節選）

1.我的家世

我的出生地是中國安徽省巢縣散兵鎮清水塘村。散兵的來曆非常久遠，傳說楚漢相爭時楚霸王被漢王的軍隊追到這兒，隨從的江東子弟兵幾乎全部潰散，楚霸王沒有回天之力，近乎單槍匹馬逃至烏江後自刎。潰散的將士從此均以項姓在附近山林落草，散兵鎮東北的楚歌嶺下好幾個村莊都是項氏宗族，成了我們當地人口眾多的一個大姓。散兵鎮和我的家鄉清水塘村均座落在浩瀚的巢湖南岸。巢湖的北岸山巒很少，而南岸卻遍布著崇山峻嶺和高崗坡地，使得湖岸線特別地曲折起伏。有一處叫高峰的大斜坡，在湖邊形成了好幾個象半島似的地形，當地人稱這樣的地形為“磯”或“嘴”，如“桃磯”、“亂石嘴”、“長塘嘴”等。這一帶風光秀麗，散落著許多村落，其中有八個村莊世代居住著柳姓人家。我們柳姓祖上是隋唐河東望族，居山西運城永濟，南宋末年先祖士海公避難，逃至皖南休寧律村行醫，到元末明初時他的後輩正樞公次子棠公，帶著他的五個兒子來到江北巢縣南鄉，即巢湖岸邊盛灣南棗園一帶落戶，後來這些兒孫們各自散居到了附近村莊，繁衍至今人口已至四千人之多。因清水塘村柳姓祖上為南巢柳氏長房長子，所以宗祠就建在了我的家鄉。

清水塘村背靠著一座大山，山的名字叫梧桐山，我懷疑不應為“梧桐”，因山裏見不到一棵梧桐樹；聽我家鄉老人們的口音稱謂“爐筒”，我琢磨是不是山峰像窯爐的煙囪而取其名？但宗譜上清清楚楚標明確實是“梧桐”。清水塘村不算小，如今有一百五、六十戶人家，幾乎都一門姓柳。這些人家的房屋散落在梧桐山腳下。那時全村人共飲一口大井的泉水，此水細品有著淡淡的甜味；大井裏的泉水從地下湧出後，先流入一口方塘，再流入一個大塘。方塘裏的水供村民們洗菜、洗衣，大塘裏的水供農事之用。這井裏的泉水實際上是從村後大山裏湧出來的，一年四季，即使幹旱年份，都是泉流不息。遠近人們都稱呼這三口水井、水塘為“清水塘”。塘水真的清澈見底，塘邊的村子也由此而得名。從巢縣通廬江縣的一條公路靠近這口大塘不遠，站在大路邊上便可見到泉塘的四周長滿了各種高大的喬木和低矮的灌木叢，也能聽到塘裏的清水從塘沿水涵處“嘩嘩”地瀉了出來，大塘裏的水又順著小河溝潺潺地流向了浩渺的巢湖。

清水塘村裏的中心處就是柳氏宗祠。在過去的年月裏，每逢清明、冬至之時，散住巢湖岸邊各村的柳氏宗親都會派族中德高望重者，前來清水塘村柳氏宗祠裏祭祀叩拜，以示緬懷先人之意。祭後在一起聚餐，名曰“開祭”。席間宗親們在一起暢敘祖上功德，共話宗族親情。然而自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開始，柳氏宗祠就沒有了每年兩次的祭祀。自打劃定了成分，有的成了地主、富農，有的成了中農、貧農等，在鄉村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人分三六九等，宗親間越來越生疏。土地改革，把地主、富農的土地白白地分給了貧雇農，這些都是祖上傳下來，加之自己辛辛苦苦累出來的，如今卻打了水漂，雖然他們心裏滴血，但卻毫無辦法，有的慶幸沒被槍斃掉就是祖上積德了。那些得了土地的農戶著實高興了一陣子，可沒過多少日子，上麵來了政策，要搞互助組；互助互助也就罷了，可又沒過多久，一定要搞合作社，各家土地要並到一起，牛、農具等也得歸攏到一塊去幹活。這時村上許多人都想不通了，大夥兒勞作混在一起，人多作哄，還能幹出什麽好活計呢？想不通歸想不通，鄉政府幹部前來一個勁地開會教導說，縣裏哪個鄉、哪個村，鬧分社，鬧退社，到後來人都被抓進大牢裏去了。誰還再敢說半個不字？!

就這樣大夥隻得綁在合作社裏一同幹活、分紅，日子也就這樣馬馬虎虎、湊合著能打發著過吧。可沒想到一九五八年四月在河南省遂平縣建起了中國第一個人民公社——嵖岈山衛星人民公社。偉人說了句“人民公社好”，這像一場大台風似的，從京城直刮到了鄉下每個角落，開始了大躍進、辦公社。那時候到處都聽到鑼鼓聲、鞭炮聲，四處貼著鮮紅標語，“共產主義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橋梁，沒有橋梁不能上。”家鄉也這樣被“

公社化”了，公社、大隊、生產隊幹部們個個笑逐顏開，每個人都能描繪一番今後的美景。村民們都被教化後認為，從此就要過上“飯來張口”的共產主義天堂日子了。於是大夥在上級派來的幹部指揮下，將昔日供奉著祖宗牌位、匾額、畫像以及香爐、案台等封建東西，統統地都從祠堂裏扔了出去，再將家家戶戶的大方桌抬進了祠堂，連同糧食、牲口等都歸並到了一起，在這裏辦起了“大食堂”。可這種“飯來伸手，大魚大肉”的天堂日子沒過多久，男女老少便排著隊，扛著碗，開始仰靠著隊長們，施舍一點“一吹三道溝，一吸九條浪”的稀菜糊來充饑了。就這樣餓著肚子，還非逼著去路邊裝模作樣參加“青年突擊隊”、“三八先鋒營”勞動競賽。折騰了兩、三年，村上人死的死，跑的跑，少了幾乎一半，最後大食堂終於“偃旗息鼓”。又過了若幹年，已經變得空空蕩蕩的柳氏宗祠終於成了一些柳氏人家圈豬、圈雞鴨的場所了。上個世紀末我為續修宗譜的事回了一趟老家，所見到的宗祠破爛不堪、倒倒塌塌，它好像就要遠離柳氏的子孫們，快要消失沉沒了一般。

在清水塘村，除姓張的幾戶雜姓外，幾乎全姓柳。柳氏人家共分成三份，每一份內血緣關係要更近一些。此三份劃分為邊上門、中間門和南邊拐；我家屬於邊上門的那一份。我的曾祖父同胞弟兄兩人，居長，名良科；弟名良元。我曾祖母董氏，娘家是銀屏山仙人洞那裏的後洞人。曾祖母生有兒女六人，四男二女。我的祖父居幼，叫幫俊；祖父出生不久便失去了自己的父親。曾祖母勤勞賢德，善於持家；當時家境較為富裕，僅次於族祖柳善基家，為全村第二富戶。

祖父幫俊從小務農，目不識丁。他身材粗壯，性格耿直，與人為善。我祖母鄭氏娘家離清水塘村不遠，叫鄭家崗；祖母出身富有之家，幼時曾讀過書，能寫會算，聰穎敏慧，並做得一手好針線，為族人所稱道。嫁給祖父後，操持家務，井井有條；對村上人也是寬厚仁慈，無人不稱譽她為賢妻良母之典範。後來在我父親出世長到七歲時，祖母患上了肺癆，終因醫治無效，與世長辭，年僅三十五歲（1931年）。

祖母一生養育了四男一女，在男孩中我父親排行老三，老大、老小均先後夭折，隻剩下我父親和二伯父。祖母生下的女孩出世不久，被送入了教會辦的“養生堂”，後來也不知其下落了。

我的二伯父名叫柳家勤，又名家衡，自幼讀書時就聰穎過人，勤奮好學，上進心極強。十五六歲時，便在他二舅父的碾米廠、木材行裏管賬，同時興趣廣泛，喜讀文學書籍和愛好書法。十七歲時經人介紹在火車站工作，後來到了南京大勝關祖父的身邊，他仍舊堅持一邊工作，一邊讀夜校，補習英語、數學等，直到抗日戰爭爆發前夕。

一九三八年農曆正月，祖父為二伯籌足了路費，讓其逃難至湖南長沙。在那裏他以第一名考上了國民黨抗日軍官教導團。結業後他被分配至著名的抗日將領戴安瀾將軍部下，任裝甲部隊見習軍官，並奉命開赴緬甸與日軍作戰。後來在行進至中緬邊界路途中遭遇日軍飛機轟炸，不幸中彈被炸死，為國獻出了寶貴的年輕生命。那時候在蔣介石領導下舉國上下一心抗擊日寇，多少華夏英烈為了祖國的前途、人民的幸福而捐軀。二伯父一生未結過婚，隻是小時候家裏給他訂了婚，是自己的親表妹，叫鄭立珍，他們表兄妹情感至深，二伯在外謀生學習及從軍後，常給她寫信、寄來照片、紀念品等，表妹立珍指望著有朝一日能相聚結婚，然而天不從人願，她在後來聞訊自己的未婚夫已陣亡，決心為他守寡一生。村人親友無不為之感念。直到中共建政後我父母親一再勸說並給以介紹，才勉強嫁給了一位姓王的人，但她堅持她的兒子姓名中有“衡”字。立珍姑姥去世得比較早，大約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有一天她托人帶信給我父親，想叫他去一趟表姐那裏，但不知何故，父母親沒有去成，不久便聽到了她逝世的噩耗。父親後悔不已，猜著一定是表姐想將她保存的與二伯交往的遺物轉給他。後來父母親去了她家找她兒子，要他在家搜尋一下，但答複卻是沒有見到這方麵的遺物。

我的父親隻保留了二伯父的一張成為見習軍官時的照片，後來加以放大，置於一個玻璃鏡框裏，小時候我常常端詳這個照片，感到這個人怎麽這樣英俊威武？他頭上戴的那頂軍帽上，有著青天白日徽，但已經被父親叫照相館裏的人加以了塗抹，但還能看出一些端倪。那時候家裏若有人曾是國民黨的兵而且是個官，那還了得！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保存著的這個照片鏡框到了“文革”時代，便開始遭遇厄運了。此時父親作為一個小當權派、挨整的對象，整日裏擔驚受怕，唯恐哪一天造反派會突然來抄家，如被他們一眼看到了這個危險物，豈不罪加一等？於是某天便偷偷將鏡框從牆上拿了下來，藏在置放許多雜物的櫃頂上，他認為這樣會安全一點。那時候風靡華夏的是一幅“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畫像，許多人家都期待著能“請”到它，我這個紅司令指揮下的紅小兵朝思暮想著也能夠得到這個寶物，果然有一天街上新華書店來了一批，我獲悉後急急忙忙趕去排隊“請”到了一幅。那個喜悅勁啊，甭提有多高了。捧回家後，如何安放呢？心裏盤算著一定要置放在鏡框裏，不得落了半點灰塵。於是在家翻找，果然從櫃頂上看到了二伯的照片鏡框。那時連想也沒想，便將鏡框內的照片取出，放在原處櫃頂上，然後將偉大導師、心中的紅太陽畫像端端正正地放置在了鏡框內，掛在家裏顯眼的地方，時不時便能加以端詳，好像有一股暖流直撲心田，身上整天有著使不完的勁似的。後來我下放農村勞動，仍舊帶上了它，再後來我就記不清最後流落到什麽地方了。由於我的這個魯莽舉動，二伯的照片失去了鏡框，加之我的家在過往的歲月裏，父親被流放到山裏小煤窯、烔煬地區煤場當司磅員等，同時住處遭到過水淹、搬遷等，櫃頂上我家僅存的二伯的那張照片竟不知所蹤了。文革結束後，父親時常為此惋惜，因再也看不到自己二哥的任何遺物了。為了表達對他的懷念，前些年他找人做了一副石碑，碑上刻勒了二伯的名字和他的生平簡介，然後將碑樹立在家鄉路旁的老墳處。至今我仍痛責自己曾經的無知。為補償我的過失，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兩岸關係緩和時，我曾寫信給台灣國民黨中央檔案館，希望他們能否幫助查找一下抗日烈士柳家衡的資料，但一直了無訊息。我常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實現到台灣自由行，一定前往台北忠烈祠去查詢，那裏常年祭奠著許許多多為了報效祖國而獻身的將士。因為我在網絡裏了解到，大陸有人在那裏找尋到了自己親人被供奉的牌位。

【作者簡介】柳有智 生於一九四七年九月一日，籍貫中國.安徽省巢縣。1966年巢縣一中高中畢業，參加文革運動,後被下放農村勞動，1971年以工農兵學員入安徽財經大學（當時改名財校）讀書。先後在馬鋼公司、馬鞍山人民銀行、安徽省工商銀行工作，後調入交通銀行安徽省分行，全盤負責國際金融業務部、稽核室業務等。技術職稱：項目評估師、經濟師。曾獲全國金融係統自學成才先進個人。

政治麵貌為中國民主同盟盟員，曾擔任馬鞍山市花山區第七屆人大代表、合肥市第九屆政協委員；現任合肥市民主同盟參政議政委員會委員、巢湖焦姥．陷巢州文化研究會副秘書長等。

作者長期從事經濟、金融理論研究，在全國及省市級報紙雜誌撰寫並發表諸多呼籲體製改革論文和社會建議等，有些選編入有關書籍。2022年自費出版雜文集《對柳彈琴》、《對柳彈琴續集》等，2023年美國學術出版集團出版發行其寓言集《啟世寓言六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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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作者一個夢想，助作者美國出書”是美國南方出版社Dixie W Publishing Corporation,網站：http://www.dwpcbooks.com/）的出版宗旨。美國南方出版社2006年在美國Alabama州注冊成立，多年來為諸多作者出版圖書，銷售不斷攀升，是美國出版界的後起之秀，現正逐漸為各界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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