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罌粟之愛(二)——無緣無故地就不會是自殺

(2018-05-05 13:07:42) 下一個

(二)無緣無故的就不會是自殺

左門豪——我的表姐夫,應該不過三十四五的年紀,身強力壯,上次見他還可以吃下整頭牛。怎麽可能?我飛速地詢問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交通意外?表姐應該不在微信上,沒有應答。任我在困惑震驚中掙紮,我本已經在穀底的心更加沉落,難道我的母親血係那邊有被詛咒的光環嗎?怎麽老是發生這種事情?

老媽徐遙照片上看過去是位端莊溫柔的女性,之所以這樣形容,是因為我屬於後知後覺的晚開尊口型,兩歲才開口說話,那時她離開整整已經一年有餘,我對她所有的記憶都來自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照片裏她笑得像朵盛開的花,看我的眼光滿是慈愛,但有的她姿勢僵硬地抱著我,很木然的表情,仿佛抱著一隻公仔娃娃。我被告知她死於一場公園劃船的落水意外,對於這些,我沒有太多觸動和感覺,我開口叫媽媽叫的就應該是繼母陳玉荷,她待我很不錯,如果不是這麽精心的提醒,我是可以誤認她是我生母的。

其實一直很奇怪,為什麽我的房間裏一定要擺上我和我媽的合影,仿佛時時刻刻訴說著,陳玉荷和我是涇渭分明毫不搭架的,使我本來可以模糊的概念變得清晰,也使我對陳玉荷的感情變得很複雜奇特,我總是不由自主的去揣測她那看似溫情的言談背後的真正用心和含義,即便得不出任何反麵結論。我也會依然把那些歸於虛情假意的行為。

我真不明白父親為何要這樣處理事情,我們家這樣子的情況,如果將我的生母信息稍加暫時隱瞞,不是會皆大歡喜,其樂融融嗎?陳玉荷並沒有為父親生下一子半女,當我們三個出現在人前時,不知情的從沒有想到過我和陳玉荷是一對猜忌敵對重重的繼母女。

記憶裏的父親總是很忙,他們那代從家鄉來到深圳打拚,沒有任何背景,想來都是艱辛。成功肯定不會是偶然更不是必然,父親似乎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上麵。難得和我相處的時光,也是不厭其煩地述說著他的苦楚,希望我懂得和體諒。我從不經事起就開始聽,父親的說辭對我來說成了一種很莫名的習慣。那些在別人眼裏可能是驚心動魄會帶來震撼的故事在我反複聽來居然已變成波瀾不驚,紋絲不動。從某個角度把張愛玲的那句名言詮釋得淋漓盡致:習慣是件很可怕的東西,即使美麗如玫瑰的東西,經過時間的稀釋也會變得無趣,像擤過鼻子的紙一樣可以隨意丟棄。

如果說這些事情,父親對我采取的方式是堆放在一間專門的屋子裏,情願和不情願之間我被扔在屋裏反複溫習著。而家裏其它的事情,對我都是緊鎖關閉的大門。祖父母候鳥一般,每年家鄉的冬天都會來深圳。他們對我,隔著一層保鮮膜,和陳玉荷之間更加親密自然,我也不止一次聽到他們催促陳玉荷給他們生個孫子。這些舉動對我無疑傷害巨大,我敏感的心因此傷痕多了很多。至今仍記憶猶新的一件事,是發生在我大約五歲,有次犯倔不乖,大家連哄帶騙無計可施,祖母一旁刀子般的語氣:“我看這孩子應該是隨她媽,有些神經病!”

母親這邊親戚音訊全無,仿佛不存在一般。直到有天表姐來到我家,我才知道母親家裏還有這麽多的幸存人口,表姐是姨媽的女兒。長相上感覺比我還像我的媽媽,她大不了我幾歲,卻早早已為人妻,攜著他的夫婿左門豪來深圳找工作,父親應該有幫他們安頓下來。表姐對我,生疏中含著禮貌,雖然我對她有股難以解釋的親近感,把她認為是我和母親之間的橋梁,可以搭在母親漠然的神情和年幼無知的我之間。但這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表姐和我的交道不多也很有分寸,仿佛經過專業訓練,不該說的話和舉動都不存在。

“若遙,若遙!”家裏司機李叔的大聲呼喊把我扯回現實中來。李叔在我出生前就已經是爸爸的司機,家裏的大小事情他比誰都清楚,感覺他就是大管家,他對我一直很寵愛,在感情上我對他勝過父親。所以他獨自來接我,我一點也不意外。一上車我迫不及待地問:“我表姐夫怎麽死的?”

李叔倒是有些意外我的問題,他愣了一下:“你是為這個回來?警察說是自殺!”
這猶如炸彈在我腦海又轟響了一通:“自殺?他們最近發生了什麽事情?”

“前段,左門豪失業,說沒飯吃,你爸有讓他到公司來幫忙,不曉得為什麽他做了幾個月就自己不幹了,不久就聽說了這事!還挺轟動的,上了報紙和電視,那公園為此現在還關門中。”李叔口氣平靜,大約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生死都視若平常。


車窗外,很好的陽光,在這氣候溫暖的城市,冬天反而是最美的季節,木棉和紫荊各式花都在競相爭豔,還有那直桶桶衝向藍天的棕櫚樹,熟悉的一切本來我覺得很親切,但卻因左門豪的死訊瞬間逆轉,我的頭如針刺般劇烈地疼,這一路的顛簸和時差也帶給我說不出的疲憊。我閉上了眼睛:“李叔,載我先去表姐家!”

表姐家在深圳南山區,那些老房子沒有電梯,一棟一棟之間也沒有那麽緊密,鄰居之間的防盜門很老式,不像新型的全是鋼筋冰冷至骨。我來的次數不多,裏麵也不曾有過我熱烈的期盼,但不知為什麽,我喜歡,或者是喜歡表姐和姐夫還有他們的兒女之間的那種親密無間。想到他們的兒女,我的心一陣陣緊縮,人生如此的不幸為何會降臨那麽可愛的孩子們身上,上帝的心意我們凡人該如何去體會?

表姐不曉得是因為沒有預料我的來到或是還沒有從表姐夫的事情中反應過來,看到我,反應很淡然。孩子們都上學去了,屋裏布置依舊,若不是牆上那副掛了黑紗的左門豪巨幅黑白照片,我會忘了此行的目的。

“家裏經濟沒問題吧?”有過獨自在外的生活經驗,我也開始知曉世故炎涼。
表姐一邊幫我斟茶,一邊答:“暫時沒有!”
嫋嫋的熱氣騰架在我們中間,我居然又不知何言以對,沉默良久:“真地是自殺嗎?之前他有什麽異常反應?”

他們都這麽說,我有什麽辦法!”表姐的情緒瞬時激動:“他一點異常反應都沒有,無緣無故怎麽可能拋下我和年幼的孩子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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