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嫿的天空
心素若簡 人淡如菊
（九）
人們總喜歡在事後無可挽回時說：一步錯，步步錯，錯得無以複加，錯了，錯了，開頭就大錯特錯了。依芳無從得知她母親內心的真實想法，母親是否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僅害慘了女兒，也讓自己骨肉天涯相隔？千山萬水之外的夜深人靜時，依芳也想起母親的溫柔，父親在世一家子開心吃飯的溫馨情形。她試過很多次撥通母親的電話，經常是沒有人接聽的，偶爾通了，依芳反不知說什麽合適，那時也沒有電話顯示什麽的，阿珍拿著沒聲音的聽筒，不耐煩的喂著，卻從不想這有可能是女兒依芳的電話，總以為是追債的而驚恐起來：我說了拿到錢就會還的，你打電話也是沒有用的，我現在沒錢，沒錢……依芳無語地掛了電話，死性不改，賭才是她的女兒和親人，依芳和雄仔不過是她的取款機而已。
上次回國，姨媽一再勸依芳：你都十幾年未見你媽了，難道你想這一世就不再見了嗎？你媽自從上次中風之後，都不再出去賭了，隻是和街坊玩點小麻將而已。依芳笑笑，沒有接茬，換湯不換藥而已，有區別嗎？到後來覺得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回國了，她還是沒忍住去看望了阿珍，繞道去找了很久，買到了母親喜歡的那家小涼茶店的龜苓膏。隻不過阿珍並不知曉，她那時在樹蔭下麻將桌上忙著和鄰居奮戰呢，嘴裏叼著煙，罵罵咧咧地說著什麽。依芳看著，陌生的豈止是母親衰敗的容顏，那粗俗婦人的一舉一動，與自己有過相關似乎都是傷害。她的心跌倒了穀底，母女情分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寫下誰言寸草心報得三寸暉詞句的人不會有依芳的經曆，更懂不了她的心思。她把龜苓膏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陽傘往下拉了拉，頓了頓還是轉頭離去。沒有聽見牌桌上人們的議論：阿珍，你看那個人是不是你女兒依芳？身形好像啊！
——我可不做這夢了，那個死女包，這麽多年，連個電話都沒有，還會來看我？爛賭珍頭都不抬。
——也別這樣說依芳了，我們看著她長大的，是個好女仔！
——要不是她，你今天還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依芳不打電話給你，你也是可以打電話給她的！你們始終是母女呀！大家七嘴八舌。
——我才不去討人嫌了，她做她的少奶奶，我呀，有麻將玩就可以了……爛賭珍吐掉了煙頭，順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依芳疾步而去，帶著撕扯著的心，錯了，錯了，開始就知道，為什麽自己還是不願接受和相信，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幻想，讓自己受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曆曆在目湧了上來。
賀家的禮金和禮品是在 賀太太找了幾個高人和風水先生確定的良辰吉日送過來的，禮餅盒，生果吉子藍，椰子，龍鳳燭，對聯，茶葉芝麻，百年好合三牲利市封，雙喜貼盒等挑的都是上等之才，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唯恐錯漏，賀太太的一片心思也給盡了陳家麵子。依芳的老媽阿珍眼花繚亂，直奔主題，翻到雙喜燙金大禮金封，要檢查一下數目是否對，
至於女方要做的回禮她好像是記得的，不過先要緊是把手上的賭債還了，再拿著賭本去澳門翻身，到時也可以給依芳體麵的陪嫁，她急急地出門，聘禮中一副長長的鑽石耳環的盒子被她弄掉在地上的角落裏，她都未曾注意。賀太太的心願，依芳婚禮日帶上長長的耳環，日子就會長長順順，媳婦聽話服帖的寓意自然也無人知曉，更無從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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