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王梅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三點,天啊時間怎麽這麽慢,還有兩小時,一定要和平常一模一樣的時間下班,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哪怕是半點的異常,這個時候細節上的差池會是致命的。她一邊低下頭裝模作樣地幹活,一邊在把自己的思路細細地再理了一遍。
崔偉業的自殺動機:婚姻充滿問題,加上小三外援撤退,心傷甚大。事業上不僅工作岌岌可危,生意也因為資金鏈的斷裂而出現很大問題。不能說到了萬念俱灰的地步,但至少也是打擊重重。這些理由絕對是站得住腳。結束一個人自己生命真地不容易,要整得像無路可走不說,還要經得住別人的推敲。王梅記得以前也看過關於妻殺夫,或是夫砍妻的報道,當時還很奇怪:要怎樣的恨,才可以對枕邊人下手,現在想來其實不需要很多,就如當初結婚也並不是需要很多愛一樣。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轟轟烈烈直到天崩地裂,隻要一點愛就可以成就很多婚姻,不是太多的恨,也足以相互推往另外一個世界。
崔偉業的自殺手段:服用安眠藥,他從一年前就陸續從家庭醫生那裏獲得安眠藥,理由是失眠。其實真正失眠的是王梅,隻不過因為崔偉業公司的保險好,藥費也包。王梅當時為了省錢就這樣幹了。現在看來,真地是天意相助.要是萬一崔偉業向別人透露過安眠藥是給王梅開的,就會有一點麻煩,不過事到如今也隻有挺而走險,而且王梅覺得還算精明的崔偉業把這事告訴別人的可能性不大,真地說了自己也可以抵賴。那些過去的日子裏究竟是誰失眠別說死無對證,就是麵對麵也說不明白。
崔偉業自殺的時間和地方:周末的家裏,他獨自的睡房。他們分房而睡早已不是秘密。一般崔偉業周末才回來,等兒子出生後,崔偉業嫌孩子吵,難得回來的周末也隻睡樓下客房,這一住就是三年,期間他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想搬回來的意思,到後來外遇事件暴發,他想與不想搬回都變成了遙遙無期。
王梅覺得如果自己明早報警,應該合情合理,做好早餐讓兒子去叫爸爸,結果爸爸不起來,自己發現異樣再叫救護車。
假設警察確定崔偉業的死亡之後,應該會展開調查。他們大約會問王梅為何這麽晚報警。如果解釋因為分居而不知道可以說得過去,但是同時也把自己陷了進去,警察會懷疑是她幹的。被懷疑是王梅預料中的事情,如何讓自己洗脫嫌疑也是她處心積慮地一直在思考著的問題。
崔偉業的死亡保險金是五十萬美金,這個金額在高消費的紐約是算點錢,但是作為死亡賠償實在是不值得一提,而且這個保險的受益人確切來說是他們的兒子,王梅隻是有保管和建議權。再到家裏其他財產,兩部破車和一棟滿是貸款的房子,應該是屬於再正常不過的行列。所以錢財上的動機王梅基本可以撇清。
關於遺書和遺言,王梅決定一概省略,沒有必要畫蛇添足,要是語氣和文筆哪裏有不符合崔偉業的風格,還會把自己暴露出來,雖然沒有遺書和遺言的自殺有些奇怪,但是不是有一種叫激情的謀殺嗎,就是沒有預謀地突發地,有很多的人犯罪就是這樣,應該有很多人的自殺也屬於這種情況。
懷疑王梅唯一站得住腳的動機就是崔偉業的外遇,關於這一點,王梅的解釋也應該是很得人心的,他們婚姻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為了孩子,他們一起選擇忽略過去往前走,隻是往前走絕非一句話那麽簡單,這涉及到方方麵麵各種感受。雖然話語表達起來顯得生澀,但的確是真實情況,王梅覺得隻要稍稍掩飾一下自己的恨意就應該沒有問題了。
讓王梅有些拿不定主意是應該何種表情出現在大家麵前合適,悲傷過頭,別說表現不出來,等於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故意引起別人的懷疑。可是太過冷靜,感覺冷漠,也會讓人去猜想是她幹的。她應該是冷靜中不失悲傷,這樣和自己的年齡,職業和目前的夫妻關係最最合適。隻是這不失悲傷的冷靜具體如何表現,王梅想隻能邊走邊看了。
終於同事們開始陸續下班了,王梅按下心緒,若無其事地和大家打著招呼,走出了辦公室。冬天的紐約就是天黑早,天邊隻有幾絲黯淡的彩霞,迎麵撲來的風像刀子似的割著皮膚。王梅快步走向自己的車,就要把計劃開始付諸行動了,她沒有激動也沒有驚慌失措,隻有一些期盼,期盼一切都順利而來。
車怎麽也打不著火了,王梅有些著急,趕緊下車找幫助。有兩個不相識的人幫她看了看,說應該是沒有電池了,有充電的線,他們可幫忙,如果沒有充電的線,他們也是束手無策。王梅開車這些年來,還是第一次碰這樣的事,怎麽辦?怎麽辦?難道是上天的意思,讓自己收手嗎?
王梅那不知該如何的慌亂表情倒是讓別人的惻隱之心更加濃了,隻是大家不知道這個弱小的女子煩惱地是殺人計劃受到了幹擾。正是下班的高峰時間人很多,忽然有人說:保安室就有這種電線。還有人自告奮勇地去幫她拿了。人們三下兩下幫她發動好了車子,王梅才如夢初醒似的,不停地說著謝謝!
人們善意地提醒著:你最好到車行去檢查一下電池,如果是電池沒了你熄火之後,同樣的情況還會發生。
王梅的心又跌進了冰穀,如果不去弄車,估計事情發生後,這會變成一個很大的疑點,可是如果去弄車,天知道要多久,那麽計劃就要擱置。時間往後推,崔偉業自殺的理由還有那麽充分嗎?
王梅到了最近的修車行,被告知換電池很快的,但是今天顧客很多,她必須等一小時左右。她在心裏把不知道誰的娘罵了好些遍之後打電話給幼兒園的老師,說要晚些接孩子,對方的態度比天氣還要冷,也可以理解,這周末的晚上基本人家都有安排,晚來接就意味著人家要加班,王梅隻要多付十幾二十塊的延遲費,而老師卻還不見得拿得到那錢。
等王梅把自己和孩子折騰到家,已經七點多了,按以往的慣例,崔偉業也快到家了。王梅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難道自己精心的計劃就這樣泡湯了?
電話鈴聲很刺耳,嚇了王梅一跳,但是帶來的卻是好消息,崔偉業說路上塞車得厲害,再過兩小時能到家就不錯了。王梅心裏的火苗騰地又燃燒起來,所有的一切可以按原定計劃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