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48)
有一句話被人們引用得太多,以致聽到以後已經麻木了:如果你隻有三天的生命,你會去做什麽?不過一件三十多年前的事,使我對這句話又有了新的想法。
一位瘦弱的,約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無力地躺在病床上。他患上了晚期癌症(已經忘記了什麽癌),往後的日子屈指可數。當時的帶教醫生,後麵跟著一群見習醫學生,輕輕地走到了他的床邊。她用很親切的口氣輕輕問道:能告訴我們,你有什麽願望?或者遺憾?我們能為你做點什麽?小夥子絕望地把頭扭向另外一邊。他的嘴巴和脖子輕輕的抽泣了幾下,然後把頭轉了回來,很無奈,卻很認真的回答說:人都要死了,還沒有跟一個衷愛的女孩子有過一段親密的關係(他指的是兩性關係,因為是廣東話,不好翻譯)。
在場頓時啞雀無聲。
在世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往往被一種道德,行為、舉止的規範所影響(或約束)。來自於內心深處的世界觀或想法,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直接表達出來的(我承認,有極少數人是例外)。大多數人都很自然地用一種被接受的,大眾式的,被包裝或粉飾過的方式說出來。一但在某些特殊的場合,當你被信任的時候,你就會聽到這些肺腑之言。雖然每個人的肺腑之言會隨著時間和經曆而改變,但這些是我們生活當中最刻骨銘心的部分。最真誠的,最值得交流和記憶最深刻的東西。讓我們生活得更豐富,讓我們想得更多更遠,經曆得更深。
我們聽到過一些極症患者的願望,一般都是很好理解的,比如:要一件(一頂)體育明星的衣服(帽子),要去一次不同尋常的旅行,要吃以前從來沒有吃過的東西,要等到自己或親人的婚禮(或畢業典禮)。我的病人想要和失散多年的母親相見(見博文:生命的延續),等等。上述的小夥子的願望卻有一點不太尋常。也許他過去有些還未來得及與人分享/分擔的憂愁和生活經曆,也許他對某一個場麵觸景生情,我們無法得知。但所有這些可能的原因都不重要了,也無須作太多的猜測。我相信他是真誠的,直接的,說出來了反而覺得他沒有任何邪念和淫意。這個願望是沒有經過包裝處理過的。這是正常人的心理和生理反應。病人的願望,那怕沒法實現,也應該值得尊重。
他終於鼓起勇氣,揭開那個虛偽的麵紗,不需要再粉飾自己的感受了。大家都感到是一種徹底的釋放。
人活在虛偽的麵孔裏麵很累。
我的內心深處也有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