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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五千年”第二部《西風烈:西周篇》(八十一)

(2017-03-27 18:50:50) 下一個

        楚國與周從來沒有過蜜月期,雖然有過合作,它們之間的主旋律就是唱對台戲。自熊繹變身“藍瘦香菇”之後,他們主動承認自己是“蠻”,而且和夷、戎、狄一樣宣布獨立,不甩“中國”。《國語•楚語上》莊嚴宣告:“蠻、夷、戎、狄,其不賓也久矣,中國所不能用也”,楚國在諸侯國中第二個稱王,直接把自己提拔到和周王平起平坐的高度。

        成王、康王兩代的對楚外交政策當時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但為日後埋下巨大的隱患,他們的兒孫將承擔“風投”的風險。當時的康王稱心如意,意氣風發地走在康莊大道上。

        周康王有個和乾隆一樣的愛好:旅遊。乾隆下江南,康王也沒少下,跑的地方比乾隆還多。乾隆下江南主要是江浙和泰山,康王還去了江西,甚至還遠至上海。

        除了旅遊外,康王還繼承了他們家酷愛造房子的基因,從公亶父、季曆到姬昌、姬發,再到成王姬誦,造了很多、很多房子。公亶父在岐山下造了姬家在陝西的第一座都城,《詩經•緜》裏有詳細描繪;季曆忙著打仗,沒造多少房子,但收編程國之後,改建程邑,工程也不算小;姬昌則是建築狂,先後建造豐京、鎬京、辟雍和靈台,這些大工程都是在他生命的最後十來年完成的;姬發一直給他爹打下手,鎬京其實是他實施完工的,他駕崩前留給兒子一幅藍圖:營洛邑;成王真是個孝子,果真把洛邑造出來,還“分居裏”,開創了“好人小區”和“壞人小區”的先例,一大批搗碎步的“朝陽群眾”應運而生,這些“農村人”的舉報之功可能讓他們住在好小區,甚至弄好了還能上調進城,城裏的月光把他們的夢照亮。

       康王時洛邑已成,鎬京繁華,他隻能另想轍:在旅行途中造房子。康王十六年,康王給舅公呂伋表彰之後(“錫齊侯伋命”),就下江南,一路逛到廬山(“王南巡狩,至九江廬山”)。廬山有個山穀叫“康王穀”,山頂上有個小城叫釗城(康王大名叫姬釗),以紀念康王曾到此一遊。

        康王巡至上海時,那裏還是一片沒有開發的處女地,人們靠打魚為生。據說上海之所以簡稱為“滬(滬)”,是因為當地人發明出一種叫做“扈”的捕魚工具。上海當時應該是在吳國的勢力範圍內,吳伯想必也前去接駕恭奉康王。康王見吳國實在貧窮、落後,於是下令撥款在那裏建立一座城,那城叫“金山城”,算是給吳國的獎賞。“飲水不忘挖井人”,畢竟當年如果泰伯、仲雍沒有主動讓位給季曆,康王也做不成周天子。

        康王在旅途中,接到報告:魯侯伯禽父去世了。《竹書》上說魯侯死於康王十九年,從後麵發生的事來推測,魯侯應該是死於康王十六年,“十九”也許是衍文,錯落的竹簡很容易發生此類故障。《漢書•律曆誌下》說“魯公伯禽,推即位四十六年,至康王十六年而薨”。

        《竹書》說伯禽是魯侯,《漢書》則稱之為“魯公”,哪個對?兩個都沒錯。其實魯國和齊國都是侯爵,他們的國君都稱為“魯公”和“齊公”,不過此種尊稱隻在他們各自的國內有效,在中央的檔案裏他們是“魯侯”和“齊侯”,甚至子爵、男爵都可以自爽稱“公”。康王不幹涉諸侯國內政,隨他們關門玩他們自己的,隻要他們不出來騷擾他就行了。當時的諸侯國裏,唯一的一個公爵諸侯國是宋國,也就是宋微子的封國,姬家很會做麵子活給殷商遺民看,宋國的爵位倒是高於齊魯,但實際上宋國的實力不知道比齊魯相差多少。成王親政後及康王的曆史紀年裏,級別最高的宋國始終未曾出現,連肅慎、於越氏和離戎都撈到露臉的機會,宋公微子卻沉沒在深深的海底,無聲無息,他高人一頭的爵位純粹是個擺設。

       《魯周公世家》裏說伯禽去世後,兒子姬酉繼位。姬酉即魯考公,在位四年就死了,默默無聞。繼承考公大位的不是他兒子,而是他的弟弟姬熙,即魯煬公。魯國獨特的“一繼一及”上位模式啟動了,子繼父為“繼”或“世”,弟繼兄則曰“及”,不太清楚魯國為什麽這麽搞,和周朝中央的繼承製大唱反調,周公製周禮,為什麽他的封國反其道而行之?

       王位繼承製是關乎社稷的首禮,魯國與中央都不合拍,“周禮盡在魯矣”這句名言要打些折扣才行。魯國之所以能夠比較係統地保持周文化(不包括王位繼承製度),跟成王給的一個政策有關。因為周公的原因,成王準許魯國“郊祭文王”及“奏天子禮樂”,這種頂級待遇魯國當然願意保持、發揚,那套排場一出來立馬高其他諸侯國幾個段位都不止。這套高規格的禮儀中涵蓋了周禮中重要的組成部分,比如祭祀的程序、器具、犧牲、君臣之禮等等,這是魯國能保持周禮的重要原因。換句話說,如果成王把政策給了其他諸侯國,周禮也能在那裏被保持並光大,哪個諸侯不願意玩天子之樂?所以把“周禮盡在魯矣”和周公高尚的道德情操扯在一起是扯淡。

        “二十一年,魯築茅闕門”,《周本紀》也提到了這件事,修築茅闕門的便是剛上班的魯煬公(“煬公築茅闕門”)。煬公的前任考公在位四年,那麽據此推測,伯禽便是死於康王十六年,故此《漢書》的說法是對的。“茅闕門”是什麽東西?

       “茅闕門”便是諸侯的宮門。“茅”通常稱為“雉”,“闕”也可叫“觀”,門兩側的樓台,諸侯的宮門有三個,分別是庫門、雉門和路門。諸侯和天子處理朝政就在雉門,但天子的宮門有五個,多出的兩個是皋門和應門。

        雉門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非常重要,那是國家的威儀所在,魯國為什麽直到魯煬公才修築雉門?理由不外兩個:第一,因為某種原因,魯國沒有被批準建雉門;第二、魯國的國君們沒心思築此門。這兩個原因可以合二為一,就像一枚硬幣的正反麵,和周公撲朔迷離的結局不無關係。

        從魯煬公的諡號來看,他肯定不是個好國君,因為“煬”不是個好字,“去禮遠眾”曰“煬”,意思是此人不講文明禮貌,大家見他都躲得遠遠的,可參考後世大名鼎鼎的隋煬帝。魯煬公到底做了啥缺德事,不得而知,他在位六年期間,除了建造宮門外,別無其他記載。至少“築茅闕門”是做了件好事,魯煬公監製的工程質量相當好,用了近五百年。魯定公二年的夏天失火被燒,才不得不重新建造雉門和樓台(《春秋•定公二年》:“夏,五月壬辰,雉門及兩觀災。……冬十月,新作雉門及兩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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